600餘次轉賬後，清潔工4800萬元買下5套房
檢察官抽絲剝繭，還原虛假訴訟真相
高淳區某房地產公司實際控制人孫某，利用虛假訴訟規避鉅額債務執行，最終身陷囹圄。昨天（10日），省人民檢察院發佈了這一案件。
省檢察院介紹，2017年至今年6月份，江蘇省三級檢察機關共辦理虛假訴訟監督案件1583件，其中提出抗訴253件，提出再審檢察建議1053件，提出檢察建議213件，共涉及金額19.11億元，移送犯罪線索236件291人。
檢察機關在民事檢察工作中發現，在民間借貸、交通事故責任損害賠償、追索勞動報酬等領域，常常出現當事人通過起訴，或者申請支付令、仲裁、債權公證、公示催告、司法確認等虛假訴訟行為。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於防範和制裁虛假訴訟的指導意見》，虛假訴訟一般包含以下要素：以規避法律、法規或國家政策謀取非法利益為目的；雙方當事人存在惡意串通；虛構事實；借用合法的民事程序；侵害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或者案外人的合法權益。
高淳區人民檢察院辦理的一起虛假訴訟案件案情如下。
蹊蹺！清潔工買下五套商品房
孫某某是高淳區的一名普通清潔工，家境一般。可誰也沒有想到，孫某某名下有多套商品房，價值數千萬元。
這些房子是如何得來的呢？
原來，2015年2月，孫某某就與高淳某房地產公司簽訂了3份《商品房預售合同》，該公司預售孫某某5套房屋，總價款為4900餘萬元。
合同簽訂後，孫某某並未支付任何購房款。直至2015年11月中旬，在一個半月的時間裡，孫某某才通過銀行轉賬，分123次向這家公司賬戶打款，單筆最大為55萬元，總計支付4800餘萬元。孫某某支付完購房款後，既不主張交付又不辦理權屬登記。
同時！南京無錫兩地產生官司
2016年2月，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一起民間借貸糾紛案，原告為劉某某，而被告就是孫某某買下5套房的這家高淳房地產公司，以及曾任該公司法人代表的孫某。
經審理，無錫法院對劉某某訴孫某及其公司民間借貸糾紛一案作出判決，判決孫某向劉某某歸還借款本息2500餘萬元，其公司承擔連帶責任。同年9月，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對該案採取執行措施，查封了孫某所在公司名下的房產7套，其中包括孫某某付款購買的5套。
蹊蹺的是，同年11月，孫某某也將這家公司起訴至高淳區人民法院，請求法院判令該公司立即交付商品房並配合辦理不動產權證。
庭審中，雙方沒有任何爭議且同意調解。法院本想調解結案，但孫某某一方卻請求法院出具了判決書以便辦理過戶手續。
憤怒！劉某某叩響了高淳檢方大門
這一紙判決書，讓遠在無錫的劉某某面臨債權落空的巨大風險。
因為出現新情況，無錫執行法官調取了孫某某與該公司案子的卷宗材料，發現孫某某的確支付了購房款。
無錫法院將情況告知劉某某，但劉某某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她對這份突如其來的判決書只有憤怒與質疑。她四處打聽，最終了解到在高淳買房子的孫某某與孫某是兄妹關係。帶著焦急與疑惑，劉某某叩響了高淳檢方的大門。
聽完劉某某的陳述，檢察官認為，雖然這家公司曾經的法定代表人是孫某，但法律並不禁止公司與法人親戚做買賣啊？而且孫某某也支付了購房款，怎麼就是劉某某口中的虛假訴訟呢？
檢察官反覆查看了案件卷宗材料後認為，4800萬元對於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不是一筆小錢，短時間內這樣一次次轉賬也有點不尋常。更重要的是，付完錢後接近一年的時間裡，作為購房人的孫某某都不主張交付房屋或者變更登記，而劉某某的案件剛剛進入執行程序，孫某某就有所動作，這讓人不得不將兩起案件聯繫起來。
通過調取孫某某支付購房款期間的銀行流水，檢察官發現，同一時間段內，有兩個人分別給孫某某打了錢，每轉入孫某某賬戶一筆錢，孫某某賬戶就付這家公司一筆購房款，共轉入123次；而這兩人轉賬給孫某某的次數總和也是123次。
真相！600餘次轉賬記錄浮出水面
隨後，進一步的調查取證使真相浮出了水面。
原來，這兩人轉給孫某某的資金均來源於三個公司，這三個公司的資金又都由另一個公司轉入，而那家公司轉入三家公司的資金又全部由高淳這家房產公司轉入。所有的轉賬行為均發生在孫某某支付購房款的時間段內，次數高達600餘次。
檢察官調取了上述5家公司的基本信息，發現孫某與這些公司均有關聯，或是曾經的法定代表人或是股東。檢察官又前往公安機關，梳理了孫某某與孫某的家庭與社會關係，果然找到了重要線索：給孫某某轉賬的兩人分別是孫某的妻子和兒子。
另外四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或者是孫某母親，或者是孫某妹妹，或者是其他關係的親戚。這確實是一起支付了大額購房款假象的虛假訴訟。
檢察官根據查實的情況，將600餘筆轉賬記錄一一整理畫成圖表，列明瞭人物關係，並製作了案件的審查報告。
經過檢方研究，大家一致認為孫某某的案件的確是一起虛假訴訟，遂向法院提出了再審檢察建議。因該案可能涉嫌刑事犯罪，檢察機關將案件線索同步移送公安機關處理。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後，檢察機關還牽頭與公安等部門召開聯席會議，積極推進該案民事、刑事的辦理進程。
發出再審檢察建議後，檢察官聯繫了劉某某，告訴了她檢察機關的處理情況。電話那頭的劉某某十分激動，除了說謝謝還是謝謝。
判決！孫某因犯虛假訴訟罪獲刑兩年
2017年4月17日，高淳區人民法院對該案裁定再審。同年7月1日，經再審後裁定撤銷原判，駁回孫某某的起訴，並將該案移送公安機關偵查。
2017年4月28日，公安機關對孫某某、孫某（公司實際控制人）以涉嫌虛假訴訟罪立案偵查。同年8月11日移送審查起訴。後公安機關認為孫某某的犯罪行為顯著輕微，撤回了對孫某某的起訴。檢察機關經審查後認為，孫某及某房地產公司的行為觸犯了刑法中關於虛假訴訟罪的規定，遂依法提起公訴。
2018年，法院作出刑事判決，孫某因犯虛假訴訟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並處罰金人民幣5萬元；其所在公司因犯虛假訴訟罪，被判處罰金人民幣20萬元。
辦理該案的高淳區檢察院民行檢察科負責人李海傑表示，虛假訴訟的雙方往往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具有極強的隱蔽性，因而有發現難、調查難、糾錯難的現實困境，但其對他人合法權益的損害，對司法秩序與權威的踐踏不容小覷。檢察機關在辦理該案時，充分運用了調查核實權，結合案外人提供的線索，從資金來源入手，倒查該案資金流水，最終層層抽絲剝繭，查明瞭當事人實際通過循環轉賬、累加金額的方式造成了支付大額購房款的假象。在此基礎上，又進一步查明轉賬企業與自然之間的親屬關係，還原了案件本來面目，為後續精準監督打下了堅實基礎。同時，為深化監督效果，對虛假訴訟形成有效震懾，檢察機關牽頭在民事、刑事兩端發力，聯合公安、法院形成打擊合力，進一步彰顯了法律的嚴肅性與權威性。
本報記者 許震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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