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發現金庸早年關於詩歌的隨筆,在文末他調侃了一下錢鍾書

詩歌 金庸 錢鍾書 文學 小說 文匯網 2018-11-29

復旦中文系的許道明老師當年在講授《現代文學流派》課程時,向我們介紹過一位我們連名字都讀不出來的海派作家東方蝃蝀,稱他是男版張愛玲,他的小說也是建國前海派文學的最後輝煌。不過後來我讀了東方蝃蝀的小說,感覺說他與張愛玲相媲美,可能還是有些過獎了,但是他也寫過很多影評文章,我因為後來從事中國電影史的研究,對於海派作家與電影的關係很感興趣,所以就查閱上海《東南日報》上面他的影評,結果卻有了一個非常意外的發現:1947年5月19日至21日,上海《東南日報》的“長春”副刊上,分三天連載了一篇2800多字的隨筆《“願……”》,作者是查良鏞。開頭是這樣的:

曾經夢想友誼的溫情可以慰撫一下近來所感受的痛苦,也曾想像自己會有勇氣去看一些想看的人,所以作了一次旅行。這次旅行使我懂得為什麼我永不會喜愛那些寫實的作品,因為我發覺自己腦子中充滿了太多的幻想。在火車中只帶著這次經過上海時購的兩本書,一本是溫莎的Forever Amber,一本是Strauss的Famous Waltz曲譜。在寂寞的旅途中把前者讀了一大半,看到那位琥珀小姐同貴族卡爾當到市場上去玩時,心中聯想起了許許多多事情。琥珀小姐同他到教堂裡去,她跑到一隻井邊,把手伸在水裡,跑下來默默的念:

“我願他愛上我”

這樣直截了當的願望!有這種願望的人是幸福的。

至少在中國內地出版的各種金庸散文選集中,沒有出現過這篇隨筆,據傅國湧先生所著的《金庸傳(修訂版)》(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記述:“1946年11月20日,查良鏞正式進入杭州眾安橋的東南日報社,說是外勤記者,實際上是負責收聽英語的國際新聞廣播,翻譯、編寫國際新聞稿。”書中還特別提到:

查良鏞在《卅三劍客圖》中回憶,初入新聞界時曾寫過一篇六七千字的長文《願》,以真名發表在副刊“筆壘”上,就是將中外文學作品中的願做意中人親近物品的情詩收集在一起,其中提到英國詩人雪萊、濟慈、羅塞蒂等人的詩句。“少年時的文字早已散失,但此時憶及,心中仍有西子湖畔春風駘蕩、醉人如酒之樂。”

可見金庸先生對自己青年時期的文字,還是有著深厚的感情的,而傅國湧在書中還作了個注,其中說:“我查閱了1946年下半年到1947年的《東南日報》杭州版,可惜沒有找到此文。”看來,金庸的記憶有誤,《東南日報》的總部雖然在杭州,但1946年6月也有上海版,既然傅國湧查閱過《東南日報》杭州版,並沒有《願》這篇文章,那麼這篇《“願……”》應該是隻在《東南日報》上海版的副刊“長春”上刊載過。

新發現金庸早年關於詩歌的隨筆,在文末他調侃了一下錢鍾書新發現金庸早年關於詩歌的隨筆,在文末他調侃了一下錢鍾書新發現金庸早年關於詩歌的隨筆,在文末他調侃了一下錢鍾書新發現金庸早年關於詩歌的隨筆,在文末他調侃了一下錢鍾書新發現金庸早年關於詩歌的隨筆,在文末他調侃了一下錢鍾書

這篇文章還是非常讓人驚喜的,金庸雖然既不寫新詩,也不作舊詩,但金庸迷都知道,金庸有很好的古典詩詞的修養,他的武俠小說中大量化用古詩詞,往往與情節水乳交融,達到很好的藝術效果。但我們不知道的是,他對西方詩歌竟然也如此熟稔,金庸寫此文時似乎正體驗著戀愛的痛苦,於是他將“中外文學作品中的願做意中人親近物品的情詩”羅列起來,介紹給讀者,頗有些炫耀自己學問淵博的意思,雖沒有他記憶中的雪萊、羅塞蒂,但丁尼孫、濟慈、雨果是有的。

他還說:“因為中國的詩讀得不多,一時想不起中國詩人是否盡有這一類願望的表白,如‘願作樂中箏’‘願作苑中花’‘願為雙飛燕’‘願為比翼鳥’這一類的願望與前面所談的性質有些不同,至於傅玄的車遙遙‘願為影兮隨君身,君在陰兮影不見,君依光兮妾所願’我覺得倒很新穎,這是一種在民歌中常常提及的願望,在湖南時聽到的民間情歌中就有類似的辭法,所以並不是願望的新穎,而是這種說法,因為它表達了較複雜的希望,除了長伴所愛者之外,還有所愛者享受幸福的願望在。”

以我有限的古典詩詞儲備,或可為《“願……”》補充一首班婕妤的《怨歌行》,詩人自比為團扇,但又:“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而新詩中何其芳的《羅衫》,詩意亦庶幾近之:“我是曾裝飾過你一夏季的羅衫,如今柔柔地摺疊著,和著幽怨。”當然這兩首詩並非寫願望,而完全是比喻了。不過,還有一首金庸當時肯定聽過的歌,王洛賓的《在那遙遠的地方》,歌中所唱“我願做一隻小羊/坐在她身旁”,就完全是願望了。

文章結尾金庸還調侃了一下錢鍾書:“這一類願望中最奇怪的恐怕是錢鍾書先生的意見了,他在長篇小說《圍城》中描寫一個女人牙齒之美,他說‘中西的大詩人都希望做美人的衣帶或衣領之類,然而看到了這樣美麗的牙齒,我奇怪他們為什麼不想做她底牙刷。’”這段話是唐曉芙出場時用來描摹她的美貌的,不過那也是金庸憑記憶所寫,原文是這樣的:“古典學者看她說笑時露出的好牙齒,會詫異為什麼古今中外詩人,都甘心變成女人頭插的釵,腰束的帶,身體睡的席,甚至腳下踐踏的鞋襪,可是從沒想到化作她的牙刷。”

這篇文章在報紙上連載三天,已經不短了,但離金庸回憶中的六七千字,還有不少距離,不過文章結尾署了個“寶寵錄之二”,這“寶寵錄”又是什麼?它的“之一”在哪裡?會不會金庸早年還有其他散文尚未浮出水面?

作者:楊新宇

編輯:周怡倩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