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神農點燃了怎樣的文明之光

神農 炎帝 黃帝 伏羲 光明網頭條號 2017-05-24

作者: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教授、中國神話學會副會長 高有鵬

在盤古神話中,我們看到了天地的開闢;在女媧神話中,我們看到了人類的誕生;在伏羲神話中,我們不僅看到了漁獵生產的起始,而且看到了文明的曙光;而在炎帝神農神話中,我們則看到人類賴以生存發展的重要基礎——農耕。在更多的文獻中,這種發展壯大被具體描繪為農業技術和農業工具的發明創造

創世神話中,炎帝、神農應該是兩個神祇,但在後來的流傳中逐漸合為一體。炎帝神農的神話時代,是伏羲神話時代之後漁獵文明向農耕文明過渡的一個重要轉折期。其中,火神、太陽神、農神三位一體的神性融合,宣告著中國文明時代進入一個新階段。

神性力量集團出現 寓意著國家的雛形

炎帝神農神話時代,第一次出現了龐大的神性力量集團。在某種意義上講,它寓意國家的雛形。史書記載:“炎帝者,太陽也。”《左傳·哀公九年》說:炎帝為火師。可見,當時國家雛形的徽幟,無疑就是太陽,或者稱為太陽崇拜。

太陽崇拜自神話時代開端其實就已經存在。盤古神話中日月起源的闡釋、女媧神話中的補天和伏羲神話中的“仰則觀象於天”,都含有這種崇拜。但只有在炎帝神農時代,作為太陽神身份的炎帝才第一次將這一神職明朗化。這說明在農耕文明的發展中,太陽崇拜具有十分獨特的意義。

炎帝成為創世神話中的太陽神,首先可見於炎帝神農氏出世的描述。《水經注》稱,其母在遊華陽時“感神而生炎帝”。《太平御覽》中亦有相關記載。還有文獻稱:炎帝神農氏……火德王,故曰炎帝,以火名官……始嘗百草,始有醫藥。又作五絃之瑟。教人日中為市,交易而退,各得其所。同時,還將炎帝神農的母親描述為“有媧氏之女”。這裡面就出現了女媧神話的內容。

《國語·晉語四》則說:“昔少典娶於有嬌氏,生黃帝、炎帝。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異德,故黃帝為姬,炎帝為姜。”《新書·益壤》中則提到了“黃帝者,炎帝之兄也”的說法。《新書·制不定》還進一步表示:“炎帝者,黃帝同父母弟也,各有天下半。黃帝行道,而炎帝不聽,故戰涿鹿之野,血流漂杵。”

炎帝的炎,就是火,暗示著告別茹毛飲血的愚昧時代,標誌著一個新文明的到來。《論衡·祭意》說:“炎帝作火,死而為灶。”《左傳·昭公十七年》記載,炎帝氏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顯然,炎帝最初的神性面目是火神。

那麼,他又如何具有農神的屬性呢?《國語》 說得比較明白:“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植百穀百蔬。”烈山氏即炎帝。從許多上古族群的耕作歷史可以看到,火在農業生產中具有非同尋常的作用。以此相推,炎帝在使用火的同時對開拓農業做出了巨大貢獻,其道理不難理解。

在史籍文獻的記載中,火神其實並不僅為炎帝一人。例如,有觀點認為“回祿,火神也”,還有典籍稱“吳回為祝融”。那麼,祝融與炎帝有什麼關係嗎?有分析提出,祝融當為炎帝的後代。祝融是南方神祇,後來又被列為顓頊之後,這同樣是神話融合的產物。其他還有“舜使益掌火”等說法,這都說明火在史前社會所具有的特殊意義。沒有火的運用,農耕文明是不可能產生的。

梳理文獻可以發現,上古火神系統中實際上融入了太陽神、炎帝、神農、烈山氏、祝融、閼伯與火官、灶神等一批神話人物。炎帝之火,代表了夏季之神的特殊身份。史書記載:“時為夏,夏之言大也。位在南方,其色赤,其音徵。徵,止也。陽度極也。其帝炎帝者,太陽也。其神祝融。祝融者,屬續,其精為鳥,離為鸞。”各種神話傳說的融合,都以信仰為基礎。炎帝時代與神農時代融合的基礎是農耕信仰,而農耕信仰的基礎應該在於農時,故秩序和季節在神話傳說中被安排為太陽、火以及保障生命的糧食和醫藥。這也是神話時代的普遍性解釋和講述方式。

“漁獵”過渡至“農耕” 告別茹毛飲血的矇昧

炎帝神農開拓了農業,替代伏羲氏時代的漁獵生產方式,在古代文獻典籍中記載的材料更多。《帝王世紀》等文獻提到“炎帝居姜水以為姓”“人身牛首”,這一方面表明牛圖騰的存在,另一方面說明牛在農耕文明中具有重要作用。

炎帝神農時代以農耕構成自己的基本特色。《太平御覽》描述,炎帝神農氏始教天下耕種五穀而食之,以省殺生,嘗味草木,宣藥療疾,救天傷之命,著《本草》四卷。神農之名也源自其“始教天下種谷”。《搜神記》記述“神農以赭鞭鞭百草,盡知其平毒寒溫之性,臭味所主。以播百穀。故天下號神農也”;還有文獻記載“神農和藥濟人”。

神農時代被後人不斷提及。例如,《莊子·盜跖》中稱神農之世,民知其母,不知其父,耕而食;《管子·形勢解》稱“神農教耕生谷,以致民利”;《管子·輕重戊》稱“九州之民乃知穀食,而天下化之”。由此可見,神農時代不僅改變了人們獲取食物的生產方式,而且改變了人們的生存方式。某種程度上講,它是自盤古、女媧至伏羲時代的一個總結、一次突破和飛躍,也是黃帝神話時代的必要鋪墊。

炎帝也好,神農也好,作為農耕文明的開拓者,其神性的光輝被不斷張揚,標誌著中國神話迎來了又一個新的創造峰巔。

有文獻說:“神農時,天雨粟,神農耕而種之。”《淮南子·修務訓》記載,古者民茹草飲水,採樹木之果,時多疾病毒傷之害。於是,神農乃教民播種五穀,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闢就。《新語·道基》說:民人食肉、飲血、衣皮毛,至於神農,以為行蟲走獸難以養民,乃求可食之物,嘗百草之實,察酸苦之味。

《淮南子·主術訓》更是稱讚:“昔者神農之治天下也”“甘雨時降,五穀繁殖”。還有史書進一步稱,神農理天下,欲雨則雨,五日為行雨,旬為穀雨,旬五日為時雨,萬物鹹利,故謂之神雨。

可見,炎帝神農的業績在許多文獻中都被描繪成了一座輝煌的里程碑。

在盤古神話中,我們看到了天地的開闢;在女媧神話中,我們看到了人類的誕生;在伏羲神話中,我們不僅看到了漁獵生產的起始,而且看到了文明的曙光;而在炎帝神農神話中,我們則看到人類賴以生存發展的重要基礎——農耕。它不僅保障人類的健康發展,標誌著告別茹毛飲血的矇昧階段,而且使人自身發展到了一個嶄新的時代,即依靠努力不斷髮展壯大起來。在更多的文獻中,這種發展壯大被具體描繪為農業技術和農業工具的發明創造。

例如,《論衡·感虛》 說:“神農之揉木為耒,教民耕耨,民始食谷,谷始播種,耕田以為土,鑿地以為井。”《論衡·商蟲》說:藏種之方……令禾不蟲。還有傳說描述,“神農時,民食谷,釋米加燒石上而食之”“作陶冶斤斧,為耜鋤耨,以墾草莽。然後五穀興,以助果蓏實”“疇昔神農始作農功,正節氣,審寒溫,以為早晚之期,故立歷日”。

《路史》稱,神農甄四海,還教之桑麻,以為布帛。《繹史》說:“神農始立地形,甄度四海,遠近山川,林藪所至,東西九十萬裡,南北八十三萬裡。”

總之,神農之神奇在於開闢了農耕時代,教會了人民生產生活。特別是,在工具的製作、種子的保存、歷日的制定以及圖畫水道、甄度四海等一系列勞動創造中,顯現出卓越的智慧和非凡的功勳。

創世神話中,農耕火神不獨炎帝,或不僅有此神農,還有稷、叔均、柱等神話人物。《太平御覽》說:“稷者,百穀之神也。”從《尚書》《國語》《孟子》《新語》《淮南子》《史記》《漢書》《越絕書》等典籍的記述來看,稷與神農在許多地方是一樣的。其不同處在於,炎帝神農生於姜水,活動地點多在南方,而《史記》中明確提到“周后稷”;神農的遺蹟分佈點,有“謬水”“荊州”“淮陽”“長沙”或“茶陵”“上黨羊頭山”“河北昭德百穀嶺”等處,而後稷“廣利天下”,其遺蹟分佈點有“雍州武功城西南二十二里古邰國”“絳郡”和山西稷山等。

同時,《左傳·昭公二十九年》 載:“有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禮記·祭法》雲:“厲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農,能殖百穀。”《山海經·海內經》說:“稷之孫曰叔均,是始作牛耕。”由此可見,不論神農、后稷是否有血緣關係,但在創世神話譜系中,二者大致是同時代的。他們之間的關聯實質上包含著不同地域文化間的交流,尤其是神話的融合與滲透。從此,中國進入農耕文明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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