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張兆和:人生自是有情痴

沈從文 張兆和 胡適 張允和 團結出版社 團結出版社 2017-10-18

沈從文與十八歲的張兆和的第一次邂逅,是在胡適的辦公室裡。張兆和清麗明暢的氣質,讓這個潦倒的書生一見鍾情。第一次見面後,沈從文在心中悄然種下一顆名為相思的種子,卑微地愛上了張兆和。

從那以後,他眼裡的風景從未缺了她,她在操場吹口琴,他就在一旁靜靜地看,她無論走到哪裡,身邊都能看見沈從文的影子,這近乎瘋狂的痴戀,換不來等價的迴應,張兆和冰涼的眸子裡倒映出沈從文頎長落寞的背影。

沈從文·張兆和:人生自是有情痴

1935年沈從文與張兆和在蘇州

他開始為她寫信,長篇累牘,不厭其煩。

“我用手去觸摸你的眼睛。太冷了。倘若你的眼睛這樣冷,有個人的心會結成冰。”

“我明白你會來,所以我等。”

“有些路看起來很近走去卻很遠,缺少耐心永遠走不到頭。”

“望到北平高空明藍的天,使人只想下跪,你給我的影響恰如這天空,距離得那麼遠,我日裡望著,晚上做夢,總夢到生著翅膀,向上飛舉。向上飛去,便看到許多星子,都成為你的眼睛了。”

涓涓流淌的心事在情書裡,一次又一次的展現,也許追尋已經成為他的習慣。渴望迴應,亦不敢面對她的迴應,如果那不是他想要聽到的話語,他該如何?反觀張兆和不亦如是麼?張兆和在日記中寫道:“他對蓮說如果得到使他失敗的消息,他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刻苦自己,使自己向上,這是一條積極的路,但大多半是不走這條的,另一條有兩個分支,一是自殺,一是,他說,說得含含糊糊,‘我不是說恐嚇話...... 我總是的,總會出一口氣的!’出什麼氣要鬧的我和他同歸於盡嗎?那簡直是小孩子的氣量了!我想了想,我不怕!”

沈從文·張兆和:人生自是有情痴

也許是沈老師的情書寫得太過凶猛,張兆和無力招架,開始變得厭煩,跑到胡適那裡去告狀,沒想到胡適笑笑回答:“有什麼不好?我和你爸爸都是安徽同鄉,是不是讓我跟你爸爸談談你們的事?”張兆和急紅了臉:“不要講。”校長很鄭重地對這位女學生說:“我知道沈從文頑固地愛你!”張兆和脫口而出:“我頑固地不愛他!”胡適聞言愕然,只得給沈從文寫信:“這個女子不能瞭解你,更不能愛你,你錯用情了。你千萬要堅強,不要讓一個小女子誇口說她曾碎了沈從文的心。此人太年輕,生活經驗太少……故能拒人自喜。”

沈從文確實為張兆和碎了心,又豈止是碎了心這麼簡單?“鄉下人”沈從文口口聲聲說只願做她的奴隸。卑微的愛,心裡的傷,熔鍊成一封讀之令人震撼不已的文字,愛一個人竟不惜犧牲尊嚴至此麼?

“莫生我的氣,許我在夢裡,用嘴吻你的腳,我的自卑處,是覺得如一個奴隸,蹲到地下用嘴接近你的腳,也近於十分褻瀆了你的美麗。”“蒲葦是易折的,磐石是難動的,愛你的心希望它能如磐石。”

經過四年的努力,沈從文終於將張兆和追到了手。

沈從文·張兆和:人生自是有情痴

1935年,沈從文、張兆和與長子沈龍珠,以及沈從文九妹樂夢。

沈張二人結婚後,小夫妻倆的感情如膠似漆,沈從文在信中用“三三”稱呼她,張兆和也用“二哥”回敬,全然看不出當年說著“我也頑固地不愛他”時盛氣凌人的影子。

沈從文新婚不久,因母親病危回故鄉鳳凰探望。他追逐的四年裡從未回過信的張兆和,如今也學起了思婦,揮起玉管,將擔心和思念流露於筆尖,她是這樣寫的:

長沙的風是不是也會這麼不憐憫地吼,把我二哥的身子吹成一塊冰?為了這風,我很發愁就因為我自己這時坐在溫暖的屋子裡,有了風,還把心吹的冰冷。我不知道二哥是怎麼支撐的。

接到回信,沈從文的興奮溢於言表,安慰說:三三,乖一點,放心,我一切好!我一個人在船上,看什麼總想起你。這就是那句“你在時,你是一切;你不在時,一切是你。”的最好寫照吧。

像平常男女那般,沈張夫婦品嚐著愛情之果的甜蜜。1937 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他們的愛情在家國山間,卻是這般微不足道。北京失陷後,沈從文與幾位知識分子化裝南下,張兆和卻領著兩個孩子留在了北京。

沈從文在信裡詢問,為何張兆和不跟他一起走,張兆和在信裡一再強調:孩子需要照顧離開北京不便;沈從文的書稿也需要她來整理。拿著書信,沈從文的心驟然變涼,去信質問她:你到底是愛我給你寫的信,還是愛我這個人?這場爭執,最後以兆和帶著孩子南下告終,兩人總算團聚了。但裂縫已經出現,並隨著時間對婚姻的磨蝕而日漸擴大。

沈從文·張兆和:人生自是有情痴

沈從文和張兆和在頤和園

與張兆和沉浸在現實的物質生活裡不同,沈從文更注重精神世界。他認為張兆和有多次可以離開北京與他在一起的機會,但她總是“遷延遊移”故意錯過,這讓本就自卑敏感的沈從文更加懷疑張兆和不愛他,不想和他生活。甚至他寫信告訴張兆和:她永遠是個自由人!

從張兆和的表現來看,她的確是不夠愛他。她從不愛讀他的作品,更是挑剔他信中的錯別字。

1949 年以後,沈從文畢生追求的美學,相較於大潮流格格不入,當張兆和穿著列寧服,積極向新時代靠攏時,他卻停滯不前,拒絕接受變化。沒有人理解他,包括他的家人,張兆和對沈從文瞭解太少,甚至從未想過了解。

沈從文·張兆和:人生自是有情痴

老年沈從文和張兆和

在他生命最灰暗的時候,他依舊給“她”寫信,寫給他心中的幻影,他的三三、翠翠、小媽媽。不管她們能不能收到。

張允和在《從第一封信到第一封信》裡提到了1969 年,沈從文下放前夕,站在亂糟糟的房間裡的一個情景:“他從鼓鼓囊囊的口袋中掏出一封皺頭皺腦的信,又像哭又像笑對我說:‘這是三姐(沈從文稱張兆和為三姐)給我的第一封信。’他把信舉起來,面色十分羞澀而溫柔。接著就吸溜吸溜地哭起來,快七十歲的老頭兒像個小孩子哭的又傷心又快樂。”

本文摘自《情書裡的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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