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於凡諾
最近看到一段視頻，
裡面有一段對話，記憶猶新。“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與弊，沒有對與錯。”
或者這就是潛伏裡，謝若林那句經典臺詞的另一種翻版，“如果你一槍打不死我，我又活過來了，咱倆還能做生意，只要價格公道。”
這就是說成年人的世界，什麼愛恨情仇，什麼生死債都可以拋之腦後，只要有利可圖。
謝若林還有一句經典，“現在有兩根金條擺在這，你告訴我哪一根是高尚的，哪一根是齷齪的？”他還總結道：“那幫當官兒的，滿嘴都是主義，其實肚子裡裝的都是他媽的生意。”
記得當時，幾個朋友大家邊看邊笑，在戲裡，儘可能嘲弄他的狡詐貧舌，愛財如命，甚至譏諷他的死。
然而十多年過去，
再聽到“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與弊，沒有對與錯。”時，還有多少人能像當初那樣理直氣壯地笑呢？
今天當醜惡的事情頻頻被檢查暴露出來，在利弊的勾當下，一幫人物慾橫流，名利錯置，混淆顛倒的事情還少嗎，既然如此，又有幾個人能笑得如此輕鬆呢？
當時我們還不太懂，以為很多東西只是一個熱詞，只跟別人相關，與己無關。
也許當腦洞大開都想不出來的劇情比比皆是的時候，就是無人能逃脫的時候。
先為自己當初的幼稚默哀三分鐘吧。
就像是在武俠的世界還武俠，
其實，我們很多人隨著成長，已經在一步一步中變俗。
而更恐怖的還不是承認我們無奈的世俗，而是一味標榜自我的冰清玉潔。
我認識一個當年品學兼優的女孩，多年後在北方一座城市遇見她，她坦言，“我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個女孩了，現在錢對我最重要。”
一陣劇痛。
一
1
小時候一直和一位表哥走的很近，後來他學了醫術，畢業後在我家附近開了一家小診所。他一直說自己要做一位救死扶傷的好醫生。我信了，很尊敬他。
直到那一年夏天，我十五歲，突然急性中暑。
發病時頭昏腦漲，肚子疼的很厲害。
父母親把我緊急送到了表哥的診所。
表哥診所當時有幾個病人，他一直在忙碌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實在堅持不住了，大喊一聲，我要死了。
表哥趕緊跑過來，
……
事後，我越想越害怕，
從此我第一次感覺到生命的脆弱，
歲月有時候真的就像青光閃動，一柄青鋼劍倏地刺出，然後你就受傷了。
2
有一次暑期回家，隔壁的一對兄弟倆正在鬧分家，最後因為多出了一小塊廁所地皮，正在各不相讓。
他們的父母早已經去世，附近幾個親戚一看不對，就請來幾個長輩。長輩們來了，一一發話，這對兄弟倆表面上唯唯諾諾。可是一等長輩們轉身，他們很快又吵了起來，最後兩個人打了起來，雙方直打的不可開交。當時老大十六七歲的兒子正在附近，一聽說，就跑來和父親一起把二叔打倒在地，暴打了一頓。當時幾個鄰居好不容易才拉開勸導住。
再後來老二的孩子們也聞訊趕回來，兩家怒目相對，只差刀兵相見。最後鬧到了法院，雙方打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
據說在某次陳述時，雙方自述自己多麼容忍高尚，對方如何下作暴烈，等等。
從此，兩家老死不相往來。
而那塊小地皮，一直荒廢著。
二
一直記得，當年報考學校那幾天，農村的父母拖著疲憊的身子，幾番苦口婆心地勸導我，“報考衛校，學好醫術，不管哪個時代，都是需要的，都有口飯吃。”“要不就報考師範，出來當老師，想一想哪一家沒有孩子。何況教書也是一個不錯的職業，至少孩子們尊敬你，一年還有兩個假期。”
我終於考了一所師範。
畢業後，我們很多同學交流，才發現令人驚訝的真相。
當時以為能耐大的，事後證明除了能力，絕大部分都是背景比較雄厚的。
比如，因為我們那時候是最後一批分配，學校當時為了照顧畢業生自主擇業說，鼓勵大家先去市面上找找，面試通過的來學校開證明即可。
當時有好幾個人，就是如此才拿到工作證明順利入職的。
真正令人吃驚的還在後邊，到了下邊以後更厲害。
就像北京大學社會學馮軍旗博士論文《中縣幹部》裡描繪的那樣，基層中國早就鑄成了一張血緣與姻緣構築的族網。好職位，好去處，好地方，有的職位“世襲”，有的裙帶提拔，絕不會“落空”。
說的時候，大家還將信將疑，事後看，很多沒有背景關係的人，果然都去了最是邊遠的地方。
有一個朋友最後在大家離校時，還被某人告知如果能給他一筆錢，他幫你搞定在城裡的工作。
在縣城進修學校的時候，一個老師就私下告誡我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你還這麼年輕，好好動腦筋想一想。學校裡教的那一套不管用的。”
三
1、
做了北漂後，有一次，我去一家新單位面試，面試之後，竟然碰見了一位老朋友。
原來那位老朋友剛剛進入了這家單位。
不過，我原本形勢很好的面試，卻突然沒有了結果。
當時我已經經過了兩三輪面試。
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還專門託這位朋友去打聽一下。
大半年後，我在一個會場突然遇見了這家單位之前面試過我的那位人力，他曾頗多肯定。我打了一聲招呼，他問了一下我最近的處境，嘆了一口氣，說“XX是你朋友吧？”我點點頭。他接著說，“我們當時已經決定錄用你了，當時知道她和你是朋友，就順便諮詢了一句，問你適不適合這個職位。”她說：“雖然認識你多年，卻並不瞭解你，卻沒見你做過這件事，而且你老在換工作……”
回去以後，我默默地把她拉黑了。
2、
昨天和一個朋友聊天，
她說，
自己一個認識很多年的朋友，有一段時間還經常一起結伴出去吃飯。
後來因為工作關係，大家分別去了不同的地方，就聯繫少了。不過這些年，雙方先是還常常在QQ上問候一兩句，後來及時又加了微信，一直保持著聯繫。
突然有一天，這位朋友說她兼職在賣裙子了，說裙子很好，物美價廉，並把截圖發給了我，還堅持硬送了我一個什麼會員，說是一年會分紅會收到各種福利等等，云云。
可是我已經多年不穿裙子了。
我當時一笑，隨手發了一個呵呵和讚揚的手勢，沒有繼續說什麼。
她似乎不甘心，
後來經不住反覆勸說，我終於買了一條，至今鎖在櫃子裡，一天也沒穿過。
更令人驚訝的是，原來她送我的會員，是需要每個月最低消費的，還有拉新的任務……
看著她一遍又一遍催我，我漸漸地不再說話，實在不行了，才回一個表情了事。
突然有一天，我有點事聯繫她，
彈窗提示錯誤，仔細一看，原來已經被拉黑了。
3、
剛做北漂的時候，上班的地方，樓上是一家辦的不錯的雜誌社。一個文化界的朋友經不住我的懇請，曾經帶著我，去拜訪那裡一位頗有聲望的雜誌界前輩，希望有所點撥。
我們到了之後，我就靜靜地坐著，一直在聽那位前輩和朋友在侃侃而談當前的許多熱點問題。
後來，朋友有事出去接了一個電話。
這位前輩就問了問我的情況，然後跟我聊了起來。他說的很多，至今我仍然記得幾件事情，第一件就是，他舉例的時候談到了朝鮮的情況，說大家鄙視，全是因為不瞭解。他說，他親自去過那兒看過，其實那裡的教育辦的非常不錯的，社會風氣非常好。第二件，他非常讚揚目前的拆遷，他說，奧體中心、民族文化園，都是拆遷出來的，要不然，新北京怎麼如此漂亮。至於拆遷中的問題則是因為有些人太刁……
我愕然。
回去以後，默默清理了書架，當書架看起來乾淨整齊了很多以後，我又趕緊去泡了一個長長的澡……
4、
小區有一位大媽，平時為人熱情。
我見過幾次面，印象非常不錯。
後來，有一次，我們在超市見面，她竟然談起了國家大事，她說，現在太亂了，大家只管掙錢，國家就是需要管一管了。她甚至感嘆，希望國家管的越嚴越好，就沒有人敢做壞事了。
我問她，具體管什麼。
她說，她最討厭什麼韓國的，日本的東西在市面上大賣，她之前看見日牌的汽車都頭疼，而現在超市裡國外的東西竟然大張旗鼓地售賣，你說不氣死人嗎？
“可供挑選的東西更多不是更好嗎？”
“自從這些東西來了，我們的東西價格都漲上去了，貴死人了。”
看著她真誠熱情的眼神，
我沒有再說什麼，
趁她精心挑選荷蘭土豆的時候，悄悄走了。
5、
我一個朋友親口說，他也疏遠了一位交往多年的朋友。
他說，
那一次，因為我家購房出了點急事，首付款最後還差七萬多，我急需要借到一筆錢。
於是我左思右想，最後沒辦法，去找一個多年好友開口借錢。這位朋友一聽，似乎驚住了，看了我一眼。遲疑了幾秒鐘，說對不起，他沒錢。
然後，那朋友還在我耳邊說，“現在房子不值錢，沒必要買，何況買房不如租房。你一個人到哪裡住不是住，云云。”
還好，後來銷售寬鬆了半個月，我最後找對了人，借了一筆，又通過信用卡透支，總算交齊了那筆錢。
就在那一天，我交了定金，走出售房處，舒了一口氣的時候，
突然看見一位熟悉的身影，原來是那位朋友也來了，
我躲在一邊，
只聽他諮詢，“你們這還有房子嗎？現在房價多少，買兩套優惠多少……”
四、
當社會只剩下“利與弊”，我們又何去何從？
很多東西都變得脆弱易碎，早已經不忍直視，令人無法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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