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被逐,寶玉為何沒有向最疼愛他的賈母求情?

晴雯被攆出去,襲人對寶玉說了這樣一番話:“你果然捨不得,等太太氣消了,你再求老太太,慢慢的叫進來,也不難。”然後又強調一遍:“到是養著精神,等老太太喜歡時,回明白了再要他進來是正理。”

這話是信口安慰而非實情,因為前面說的是“晴雯已經好了,他這一家去,倒心淨養幾天”,可是讀者都知道晴雯“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懨懨弱息”,連路都走不了,“兩個女人才架出去了”。

晴雯被逐,寶玉為何沒有向最疼愛他的賈母求情?

寶玉當然也知道襲人的意思,他的回答是:“到那時知他的病等得等不得!”這句還是不肯定語氣,下面就說得更切實:“知道還能見他一面兩面不能了?”別說叫回來,就是見面也很難。

寶玉的意思很清楚,向賈母求情,不是一時半會、一天兩天的事,晴雯病重,又受了氣,再加上秉性要強,根本等不到過幾天再去搶救,一定會在這幾天中死去。

晴雯被逐,寶玉為何沒有向最疼愛他的賈母求情?

那麼,寶玉為什麼不抓緊向賈母求情呢?我們看看前面幾個事例:

秦可卿死訊傳來,寶玉吐血後急著要去,賈母提出“不乾淨”、“夜裡風大”兩個理由來反對。“寶玉那裡肯依?”於是賈母做出讓步:“命人備車,多派跟隨人役,擁護前來”。

入大觀園前,賈政派人來叫寶玉去見面,“寶玉聽了,好似打了個焦雷,登時掃去興頭,臉上轉了顏色,便拉著賈母,扭的好似扭股兒糖,殺死不敢去”。這麼小的孩子,臉色變了,又“扭股兒糖”似的撒嬌,連我都繃不住了,恨不得要一給十、百求百應。可是賈母呢?好言安慰之後,還是派人送寶玉去見賈政了。

晴雯被逐,寶玉為何沒有向最疼愛他的賈母求情?

​這兩件事,賈母的處理卻完全不同,為什麼?秦可卿那裡,寶玉是肯定要去的(不僅寶玉,後來賈赦賈政甚至再高一輩的賈代儒都去了),區別只是現在去,還是天亮後再去。這不是原則性分歧,賈母可以讓步。

而賈政要見兒子,不管是“分付幾句話”,還是要訓斥一番,都是父親對兒子的正常責任權力。賈母縱容寶玉不去見賈政,也就是否定賈政教育兒子的權力,這可是原則問題了。

晴雯被逐,寶玉為何沒有向最疼愛他的賈母求情?

正如賈母對甄家的僕婦所說:“若一味由他只管沒裡沒外,不與大人爭光,憑他生的怎樣,也是該打死的”,賈母是寵愛寶玉,但不是無原則的寵愛(雖然她的原則,和賈政王夫人的原則,未必是同一個原則)。

明白了這一點,再來看榮國府中的人事關係。早在第三十一回,晴雯和寶玉拌嘴,寶玉就說過:“不如回太太,打發你去罷!”和第八回“立刻便要去回賈母,攆他乳母”對照,不難看出,寶玉身邊僕人的去留決定權,至晚在第三十一回時,已經實現了從賈母到王夫人的過渡。

晴雯被逐,寶玉為何沒有向最疼愛他的賈母求情?

人事權到了王夫人手中,賈母如果再過問,就是越權。畢竟是寶玉屋裡的事,不比賈赦討鴛鴦,直接動賈母身邊的人;也不比第八回寶玉住在賈母身邊,觸手可及。

賈母當然還保留著潛在力量,如果她大發雷霆,王夫人當然不敢解其逆鱗。但晴雯是誰?只不過是一個丫鬟,是內定而沒有公開、沒有跟別人提過的侍妾人選。賈母為這樣一個丫鬟,跟當權的、努力培植多年兒媳反目,打擊兒媳的威信,破壞兒媳的威望,讓已經逐漸破敗的榮國府走向何方?

晴雯被逐,寶玉為何沒有向最疼愛他的賈母求情?

寶玉很清楚,即使向賈母求助,老太太也不可能像王夫人一樣“雷嗔電怒”、不計後果地維護晴雯。最理想的結果,也不過是等過一段時間王夫人消了氣,再想別的辦法。但是,寶玉已經作出判斷:晴雯肯定是等不到那個時候的。

再說,晴雯被逐,罪名是“狐狸精”、勾引寶玉。如果寶玉大張旗鼓地營救她,就更證明了寶玉已經被她“勾引”、被她迷住了,也不坐實了她的罪名。坐實了罪名之後,就算賈母出面,還有挽回的餘地嗎?把“狐狸精”留在寶玉身邊,是賈母能做的事嗎?

晴雯被逐,寶玉為何沒有向最疼愛他的賈母求情?

說一千,道一萬,如果寶玉破釜沉舟、不惜魚死網破,非要挽救晴雯,也不是絕對做不到。但是寶玉顧慮太多,又太容易放手。“不如還是找黛玉相伴一日,回來家裡還是和襲人廝混,只這兩三個人,只怕還是同死同歸的”,輕易把晴雯排除出了自己的生命。

晴雯被逐,寶玉為何沒有向最疼愛他的賈母求情?

他的確很喜歡晴雯,但從來沒有想過“同死同歸”。他不想,也不敢,為晴雯觸怒母親王夫人。他能為晴雯做的,僅僅是探望一次、倒半杯茶,再寫一篇足以流傳千古的《芙蓉女兒誄》——晴雯並不是芙蓉花神,那是小丫頭信口胡說而已。正如寶玉對晴雯,感情是真的,可是太靠不住了。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