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十 年 後 重 見 牟 其 中
木 川
“人生既可超百載，何妨一狂再少年”。
據傳，這是牟其中先生在獄中吟出的絕句。看罷，不由得讓人一陣陣地感動。也許，有人會解讀出狂妄，有人會解讀出自傲，甚至，有人會解讀出不知天高地厚......但，依我看來，這是一代梟雄不甘沉淪、不甘失敗、不甘放棄的驚天動地的吶喊！是伏櫪的老驥迎著夕陽一聲悲壯的長嘯！
我們不要嘲笑這位已經76歲的長者，不妨給他一個點zan，給他一份無言的支持！
看到這樣的詩句，我便想到牟其中這個人，以及這個人經歷和演繹過的大大小小的往事, 一遍遍地在頭腦中勾勒著牟其中在獄中的樣子，同時，也勾勒著他走出監獄後的樣子。
終於重見老牟了。時間是公元2016年9月29日的黃昏時分。 這讓我驀地回想上一次相見，已經相隔了將近20年！
那是1997年，風流倜儻、凌雲壯志的牟其中悄悄地回到了家鄉萬縣，他那時正做成了工業品換飛機、開發滿洲里、發射人造衛星等大買賣，其人其事真是如日月中天，洛陽紙貴。他帶了幾個隨行人員，有祕書、警衛、司機、衛生員等，下榻在原和平旅社一個極普通的套間裡。他一再聲稱不要驚動萬縣官場和媒體方面的人，除了不願意惹麻煩，更知道自已同萬縣有著一時難以化解的糾結。所以，還是不張揚為好。
當時，中共正籌備召開十五大。牟其中以驚人的洞察力，向為數不多的幾個在場者，詮釋著十五大的宏圖大略，懂憬著十五大以後中國政治、經濟的大走勢。尢其是，他不厭其煩地宣揚著他的“一度理論”。他說，國有企業經過國家幾十年的苦心經營，猶如燒開水一樣，已經燒到了99°，剩下的這1°，就是民營企業的責任了。因此，他驚世駭俗地提出，“要把南德集團建設成收購國有企業的企業！”真讓在場人聽得熱血沸騰，激動不已。
後來，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牟其中的宏偉理想沒來得及實現，不久就捲入了這場曠日持久的官司。但是，這個階段中國政治、經濟的發展，卻真如他預言的那般準確，讓人不得不對他超人的洞察力、分析力、想象力歎為觀止！
沒想到，就是這次難忘的相見，竟將時光一下子拉長了整整20年！除了偶從媒體上和南德集團的微網上，支零破碎地知道一些牟其中的鐵窗生涯和沒完沒了的訴訟以外，我對他，只有一些似曾清晰、似曾模糊的印象。
十七年牢獄生活終於結束了！牟其中又重新回到了親人、朋友間，又自由自在地佇立在秋高氣爽的時空中。
不用猜測，牟其中畢竟是一個知名度很高的人。他的復出，肯定會吸引社會尤其是媒體的關注。據說，出獄前，上面有人提前同牟其中打了招呼，要求他出去後一定要低調，莫張揚。老牟興許經歷了十七年的艱苦熬煉，真正變得“成熟”和理智了。走出監獄後，擺脫了數撥媒體記者的追蹤，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萬州，住進了一家極不顯眼的商務賓館。迎接和陪同他的除了夏中偉，就只有三四位兒時的好友，以及《封面新聞 》的一位年輕記者。
29日晚上的接待，是我自告奮勇承辦的。 因為，我跟牟其中曾經有過一些難忘的淵源。
晚宴設在三九酒店“999”包間，一張能坐20人的大桌子基本上坐無虛席。
乍見牟其中，沒有預想的那般驚奇。面容雖然顯略清癯，但很紅潤; 頭髮稀疏且花白，神態卻很陽光，更沒有一點頹廢之氣。腰板依然挺直，聲音依然洪亮。伸手相握的那一剎那，讓人感受到一股堅韌的力量。
我在上首坐定，牟其中坐在我的右首。
一番寒喧之後，牟其中主動介紹了赴宴的嘉賓，基本上都是他兒時的朋友、原先事業上的夥伴、以及朋友的遺孀。看得出，老牟是挺看重友情的。
席間，牟其中頻頻舉壞，說了許多感謝在座諸君的話。說不上善飲，但態度很熱忱，不但自已帶頭喝，也勸席上的人要“放開喝”。他不時調侃道：除了頭髮白了，少了，我一切都沒變。再幹20年絕對沒問題！
這就是牟其中，這就是牟其中的性格！
老牟告訴大家，這次回萬州，主要是辦理身份證，辦完就走，回去還要到成都、上海、北京，一大堆的事等著他去做。他說，萬州的變化真是太大，簡直認不出來了。萬州公安的同志這次也很熱情，辦事效率很高，讓他感到家鄉對他是溫暖的。
其中，他講到一件事，讓我生出無限的感動。
辦身份證過程中，有個程序是要按指紋。可牟其中摁遍了每個指頭，卻都沒有指紋！原來是，他每天堅持來來回回徒手爬100多層樓梯，10多年從沒間斷，指紋自然都被磨光了，磨平了。還好，有根指頭還依稀有點指紋，公安的同志說，就將就吧，才順利過了關。
聽到這，我有些難以掩飾的憐憫與同情。“牟總，我看看。”順勢拉過他的手，輕輕地摩挲著，果然，猶如麻將的白板！
十六七年，這需要多大的意志和毅力呀！
因為事前牟其中說過要低調，席間，我們儘量挑選著一些漫無邊際而又歡快的話題，更沒有人去揭他往日的傷疤，也沒人打聽他出山以後有什麼雄心壯志？真為“只敘友情，不談政治”。倒是，我主動提及80年代初期他要求到萬縣承包一個最落後的公社、幫助實現“經濟翻梢”（那時，中國的政治詞典上還沒有“脫貧致富”這個詞）的事情，牟其中聽了異常興奮，幾次端起酒杯邀大家一飲而盡。朋友們也為他在30多年前的“超常之舉”一片驚訝和讚歎。整個酒席之上，全是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
及至散席了，我側身對牟其中說，牟總哇，我知道你是一個有雄心壯志、雄才大略的人，但，從眼下情況看，我想給你提三點建議，不知對與不對？一是歲月不饒人，一定要繼續保養好身體，爭取活個九十百把歲; 二是儘快打好刑事訴訟的官司，早點討個說法；三是在力所能及的條件下，幹些自己想幹的事情.....
也許是我的話有些過於低調，牟其中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提高了嗓門說道，事情我肯定是要做的，今天就不具體說個子醜寅卯了，免得別人說牟其中一出來又在吹牛。但，可以明確說，我要幹，就要幹大事，幹世界級的大事。要讓一些人真正明白，什麼叫幹事業？怎樣幹事業？
聽著牟其中擲地有聲的話語，望著他堅毅自信的神色，我再次想起了他的那句耳熟能詳的名言：“沒有辦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
牟總啊，好自為之吧。祝您成功！
摘自公號三峽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