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月》她以為他們青梅竹馬,未曾想......

詩歌 白首書屋 2019-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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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他們青梅竹馬,未曾想......

【一】

很久之後,扶桑還記得第一次見祝餘時的情景。

燈火為背影,他就那樣施施然的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那年扶桑年九歲,作為趙國最寵愛的六公主。從小她就對詩詞逸文不甚喜愛,相反卻喜歡舞刀弄槍。不過不甚喜愛並不代表她不精通,畢竟作為皇室子女,太傅要日日考教功課的。

元夕節,承德帝在宮中設宴,宴請王公大臣以及家眷子女。

對於這樣能夠在皇帝面前露臉的機會,這些人當然不會輕易錯過,早早地就來到御花園。

作為以往都是遲到的扶桑,今日卻一反常態,早早出席了宴會。只因今日宮中的設燈謎大會,彩頭裡有一樣就是自己一直肖想已久的青霜劍。之前求了父皇好久,父皇總是笑笑不語。這次無論如何自己勢在必得。

御花園中的燈謎如蓮花一般散開,每個人面前共有九道燈謎,全部猜對的人將有資格進入最後三道環節。

第一環節之後就只剩下稀稀疏疏幾個人了。扶桑一臉淡定,尖尖的下巴翹起微微的弧度,很顯然她對自己是非常有信心的。

最後一輪,扶桑站在場中最燦爛的花燈下,一臉驕矜,她幾乎已經做好了取走青霜劍的準備。

可是,迎面卻走來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公子,一雙修長的眉下是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樑下緋色的薄脣輕抿,宮燈在他面前好似成了背影,此刻正款款朝自己走來。

扶桑一時間有些閃神,待回過神來,那人已經站在她身旁,扶桑微微眯了眯眼,看來這人是要和自己爭青霜劍了。

本以為此次穩操勝券的扶桑,此次卻意想不到的敗北了。

到底是年少氣盛,臉上掛不住,宴會還沒結束,扶桑就早早出來了。

偏遠的御花園一角,她隨處撿了一截枯枝,對著茂盛的叢竹,毫不留情的亂砍一通。

她只顧發洩心中的惱怒,到是不曾注意到身後站了個人。

突然一聲嗤笑傳來,“沒想到公主殿下居然這麼輸不起?既如此,又何必前來參賽呢?”

聲音似清風朗月,可是說出的話卻是及討人嫌。扶桑回過頭,就看到月光下祝餘斜倚著假山石旁,一手輕輕的搖晃著摺扇,腰間別著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唸的青霜劍,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可是那笑意怎麼看都怎麼刺眼。

扶桑覺得大概自己和祝餘八字犯衝,他不僅奪了自己心心念唸的青霜劍,還將她剛才失儀的樣子全都看見了。

扶桑回過身,輕輕的冷笑,一臉驕矜的微抬著下巴,“聽聞祝家劍法殺伐果決,凌厲無雙,可敢一試?”

“哦?你確定要和我比試 麼?”祝餘輕輕慢慢的瞥了扶桑一眼。

扶桑也不惱,“我確定,你敢麼?”

“公主既然執意,臣豈能不從。”說罷收起摺扇。

祝餘大概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輸給一個小姑娘,看著抵在自己脖頸前面的樹枝,一臉不可置信。

從那以後,樑子便結下了,往後無論什麼活動,兩人都要較勁。非要爭個高低才罷休。

如此過了三年,直到扶桑十二歲那年。

暮春時節,春暖花開,草長鶯飛。

寧國公府的郡主夫人廣邀世家子弟以及閨閣小姐去西郊的馬場打馬球,扶桑當然也在應邀之列。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扶桑又和祝餘分在敵對陣營。

剛開始大家還都比較和氣,到了後來,少年人的氣性被激發了,場上的賽事愈發激烈了,很顯然扶桑和祝餘都是各自陣營的主力,

突然不知道哪方人失手打到了扶桑的馬匹,扶桑本來正全神貫注的投球,馬匹突然受驚,等她回過神來手裡的韁繩已經鬆了,

烈馬急速狂奔,她只能緊緊拽住馬匹的脖子。

眾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還是祝餘最先反應過來,驅馬追隨其後。

扶桑拽的俞緊烈馬跑的俞快。馬匹翻過柵欄,扶桑眼看就要摔下馬。扶桑閉上眼,突然,她只覺得腰上一緊,接著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攬住她的腰,將她納入懷中。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扶桑睜開眼就看到祝餘一臉緊張的望著自己。那雙似笑非笑的的眼看不到一絲笑意,漆黑如一汪深潭。

祝餘上上下下仔細檢查了扶桑,見她並未受傷,終於鬆了一口氣,白玉似的面龐難得染上怒氣,責備道:“輸贏有那麼重要,重要到你連命都不要了?”

扶桑本來剛剛受到驚嚇,此時又聽到他的責備,眼淚不受控制的沾溼了長而翹的睫毛。泣聲道:“你凶什麼凶?馬突然受驚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這是祝餘第一次看到驕傲的公主在自己面前落淚,他微微有些慌神,只能訥訥的將手帕遞到她的面前,“喂,別哭了,在哭就成小花貓了。”

扶桑接過手帕胡亂的擦了一通,就看到祝餘微側的頭以及那紅透的耳朵,看到他笨拙的安慰自己,扶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十四五歲的少年已經長得風姿挺拔,芝蘭玉樹。逆著光的身形好像鍍了一層金色的輝。

這一刻扶桑突然有點心跳加速。

清風徐徐,四野寂靜。

天地間好像只剩下她錯亂無章的心跳和眼前這個風姿俊朗的少年。

她想她大概是在認識他三年後愛上了他,不然以往哪裡都瞧著不順眼的人此刻為何如此可愛。

“喂,你笑什麼?又哭又笑的怕是摔傻了吧?”祝餘看到她又恢復成往日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道。

“你才傻了呢?笨蛋。”扶桑還是如往日一般毫不猶豫的頂回去。

他們就這樣一路絆著嘴朝著馬場方向行去,陽光下他們的身影出奇的和諧。

《梨花月》她以為他們青梅竹馬,未曾想......

【三】

從那以後,她還是如同往常一般喜歡和他作對。

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的又過了兩年。

曾經一起廝混的世家子弟都開始步入官場,漸漸開始有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而扶桑也拜了劍仙為弟子,劍術愈發精練。

這一年,她是趙國最寵愛的公主,一襲翩然紫衣,華貴張揚,明眸皓齒,嬌豔若一朵開的正盛的芍藥。

這一年,他是趙國名滿天下的少年公子,一襲月白錦衣,風姿清朗,俊逸無雙,成為無數閨閣少女的夢中人。

這一年大寒,承德帝帶著後宮眾人前往行宮避寒,而作為最寵愛的公主,扶桑當然也在隨行之列。出了皇宮扶桑就像放出籠中的鳥,行宮周圍都被她逛了個遍。

夜裡,扶桑忽然發起了高熱,剛開始以為只是普通的發熱,可是後來太醫確認竟是瘟疫,一時間人心惶惶。承德帝在眾人的勸說下忍痛未去看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提前結束了這次避寒,並下旨凡是和公主有接觸的宮人侍女一律留在行宮侍奉,如若公主有任何不測,其他所有人都得陪葬。

扶桑雖然一直昏昏沉沉,但是其實還是有意識的,這日她清醒過來,望著侍奉她的宮女多沾染她一下彷彿會死似的表情,扶桑其實想笑,疼愛自己的父皇也未曾看到,那些往日關心自己的人沒看到一個,她睜著一雙暗淡的黑眸,望著頭頂的流蘇,心中卻一片茫茫然,在這封閉的皇城裡,居然無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真是可悲,她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張似笑非笑的俊逸面容,她既希望他來,又怕他來。

死亡好像如影隨形,她就這麼日日等待著死亡的降臨,她愛潔,日日會讓宮女伺候她起身擦洗,換完乾淨的衣服之後,她就靜坐著,眼神卻不由自主的飄向窗外。

一片薄薄的雪輕輕飄落下來,原來是下雪了,梅花灼灼,在大雪下附上一層晶瑩,石板路蜿蜒曲折,院子裡寂靜無聲,只能聽到飛鳥偶爾掠過的聲音。

【四】

一日日過去,扶桑的病情並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

漸漸地她起身都費力,晚上,寒風呼嘯,漆黑的夜幕只掛著幾粒零散的星子,她實在是太渴了,卻連喚宮女的力氣都沒有,自己拼命掙扎卻無力起身,她想她大概是開國以來唯一 一個被渴死的公主了。

一匹黑色的駿馬在路上疾馳,寒風凜冽嘶嘯,那人卻未見絲毫停頓。

祝餘悄悄趕來的時候,扶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臉頰燒的通紅,仿若煙霞,那雙紅潤飽滿的紅脣此刻卻乾涸發裂,呼吸微弱,嘴裡呢喃著什麼,他湊近才聽到原來她一直在喚水。喂完水後,他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錦盒,一粒散發幽香的白色藥丸盛放其中。

扶桑燒的迷迷糊糊,老感覺嘴裡好像有條小魚似的游來游去,還迫使自己嚥下什麼東西。她立馬不幹了,報復心起,想要咬住那條狡猾的小魚。

祝餘吃痛一聲,無奈的撥了下扶桑腮邊的碎髮。低嘆一聲,“真是拿你沒辦法。”要不是她病著,自己這條舌頭怕是要廢了。

扶桑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火爐,不久之後,感覺到身邊突然靠近一冰涼柔軟之物,鼻尖縈繞著悠悠的松柏冽香,而她想都沒想就死死扒住不放。

第二日,破曉的光從窗戶照進來,透過帷幔,薄如蟬翼的羽睫輕顫,扶桑悠悠的睜開眼,仿若有所感應似得往四周打量了下,卻什麼也沒看見,連忙喚來宮女。

“昨晚可是有人來過?”

“未曾。”宮女站在下方小心翼翼的答道。

難道這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夢,可是那若有似無的香氣確是那麼真實,她剛準備起身,突然感到指尖碰到一片冰涼溫潤之物,抬起手,便看到一枚弧形彎月玉佩靜靜的躺在手掌心。

她呆呆的望著這枚玉佩,卻想不起來是何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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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扶桑大好之後,就被接回了皇宮,她又成了那個萬千寵愛的公主。

扶桑回宮之後,便託人詢問祝餘最近的行程,說到底她還是介懷病中他為何未曾來探望自己,旁人她都可以理解,可是他不一樣,到底他是她唯一心動之人,她的心中怎會不抱有一絲期望。

宮人來報說祝餘最近染了風寒,病勢訩訩,已經臥床好多日了。

“什麼?”她聽到消息後,早忘了自己剛剛介懷的事情,忙不迭的打算去探望他。

扶桑常常去祝國公府,守衛並未阻攔就放行了。身後的宮女氣踹噓噓,望著前面疾行的公主,心中叫苦不迭,可是卻無可奈何,只能鉚足了勁頭跟上自己的主子。

扶桑剛踏上簷廊,突然聽到屋中傳出嬌俏清脆的笑聲。然後她就看到了祝餘放下茶杯微微笑著望著對面的紅裳女子。那紅裳女子正是將軍府的千金李明月,往日裡一直愛慕祝餘。可是因著自己的原因一直小心翼翼。

呵!他們是不是都以為自己要死了,所以便這麼毫無顧忌是麼?也虧得自己這麼眼巴巴的趕來,到頭來不過一個笑話。

扶桑轉身抬頭,冬日的驕陽照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卻從腳底竄出一股寒意,直入骨髓,任憑正午的陽光再盛,卻依然暖不到心底。

守衛看著公主的車架走遠,還有點回不過神來,公主剛來就走,這可不像往日的作風啊。

待送走李家姑娘,祝餘一臉疲態,待聽到下人來報說公主來過,他愣了一下,苦笑了一聲。

“公子不去解釋下麼?”貼身的青衣小廝望著公子的神色揣摩道。

“解釋什麼?這樣也好,也好.......”

小廝望著公子飄忽的眼神有些捉摸不透,心中甚是不解。

就這樣一個有心疏遠,一個不欲再見。

往日能夠日日相見的人,如今身影卻再難尋覓。

這日,扶桑站在迴廊上,李家公子正在旁邊,抬頭卻看到祝餘迎面走來,他面無表情,神色陰沉,眼神輕蔑,一語未發便徑直走了。

扶桑回到房間便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雙手抱膝坐在榻上,許久許久一動未動,屋中靜的能聽到沙漏的聲音,簷上冰雪融化滴落在臺階上滴答滴答,就像她的心跳聲。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病,讓她變得更加沉穩,同樣也讓她失去了最心愛的少年,她現在才發現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就像海市蜃樓隨時都有可能幻滅。

【六】

除夕,本來是閤家歡圓得時刻,卻因為前方傳來戰報,燕國陳兵西北邊境,所以後宮一片沉寂,下人們噤若寒蟬,生怕一不小心觸怒天子。

也是在這一天,皇帝指派祝餘作為領軍,出兵前線。

扶桑站在出宮必經的迴廊上,望著遠處明明滅滅的燈火,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走到這裡了,心中微微一嘆。卻看見祝餘自燈火闌珊處款款走來,本以為他會對自己避而不見,卻不曾想他徑直走到自己面前。

“你要出征了?”扶桑嘴脣微動半天才擠出一句乾巴巴的問候。

“恩,好久沒有喝到你親自釀製的梅花釀了,不知我是否有幸再次喝到。”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此刻卻如一汪深潭,漆黑而不見底,正一瞬不瞬的望著扶桑。

“你隨我來吧。”扶桑說完就在前面帶路。

漆黑的天幕,一輪滿月瑩白如雪,他們坐在亭子裡,一杯接著一杯,誰都未曾開口。

一陣風過,扶桑又聞到了那熟悉的松柏冽香,她再也忍不住,把憋在心裡的疑惑問出來。

“祝餘這個你認識麼?”她說完自懷中掏出那枚彎月玉佩。

祝餘神色一閃,不過因為垂著眼瞼,所以扶桑並未曾看到。

“真醜,不認識。”他說完便喝了一口酒。眼角餘光瞥到扶桑失望落寞的神情,差點脫口而出,可是他忍住了。

扶桑笑了笑,握著玉佩的手指節泛白,啞聲道:“是麼?阿餘我......”

“什麼?”

“我好久沒有聽到你吹笛子了,可否再為我吹奏一曲?”

笛聲悠揚,看著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他微閉著眼,吹著當初熟悉的曲調,她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讓我好好記住自己心動的少年,往後我將有自己的人生,從此相逢便是陌路。

祝餘回過神便看到扶桑淚流滿面,那眼神彷彿帶著訣別之意,他心中一痛,再也忍不住站到她跟前,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頭頂的圓月為他們的身影鍍上一層清輝,一陣風過,紅梅落了他們滿頭。

扶桑被這個吻驚呆了,自己本來打算放棄他,他這麼做又是為何,心中惱怒,卻不想他轉身退開,整個人腳步虛浮的踏出院子。

《梨花月》她以為他們青梅竹馬,未曾想......

【七】

或許是那一夜的月光太美太溫柔,她一直懷揣的期待,卻不曾想聽到前方傳來他戰亡的消息,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栽倒在臺階上。那天晚上居然是她此生見他的最後一面。

老天真是和她開了一個玩笑,讓她一次次懷著希望,又一次次毫不留情的奪走。

這還不是最壞的,城池一座座淪陷才是最可怕的。

朝堂上大臣們在為主帥人選爭的面紅耳赤,卻聽到一聲清脆的矯喝:“我去!”

大殿上傳來扶桑不容置疑的聲音。

“胡鬧。”皇帝一聲輕喝。

面對眾人的質疑,扶桑並不在意,她用實力證明了她並不輸於男兒,所以這一次將由扶桑披甲上陣。

古往今來,女子披甲上陣並不在少數,而趙國國風開放,所以扶桑篤定自己能如願。

扶桑最先選擇的是青州,那裡是蘭州和中州的必經之地,日日騎行趕路男子尚且都難以忍受,可是往日嬌貴的公主愣是一聲不吭。本來下面的人是不看好這所謂的公主的,當看到公主雷厲風行、殺伐果決的手段,背後的議論聲漸漸少了。

在戰場上,扶桑幾乎是在搏命,凶狠凌厲更甚於男兒,兵法謀略信手拈來,每一次掛帥出征從未有過敗績,自此手下的士兵看她的眼神變了,從輕視到敬畏再到深信不疑。

城池淪陷,心愛之人身死,所以每一次她幾乎是堵上自己的性命去博,聽著旁人口中的戰場女修羅,她只是微微笑了笑。

扶桑一鼓作氣攻破了青州、蘭州就剩中州。

令大軍撤退,扶桑收到探子來報,鬼面將軍已經率領士兵撤退了。扶桑坐在棗紅馬上微微眯了眯眼,這個鬼面將軍倒是有點本事,能夠如此不驕不躁,倒是出人意料。本以為他會乘勝追擊,沒想到他卻率領眾人撤退了。

晚上,扶桑坐在賬下,就著燈火看著面前的地形圖。忽然收到密探來信,她輕輕展開,鐵面將軍乃是魏國的二皇子,數月前被派來邊塞鎮守三軍。扶桑看著紙條在燭火上燒成灰燼,眼神明明滅滅,突然聽到士兵通報。

喧!

扶桑看著跪在地上的中州知府,眼神晦澀難明。

感受著頭頂的視線,中州知府額頭冷汗直冒,心裡想的卻是女修羅果然不是白叫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用力以頭搶地,“將軍明察,下官所言絕無半句虛言。”

扶桑沉吟了一會兒,親自上前扶起知府,笑著道:“大人冒死進諫,扶桑怎會不信,只是這段時間要辛苦大人了。”說完給心腹使了一下眼色,然後轉身道:“大人一路舟車勞頓,我讓下屬安排大人歇息。”

看著知府離去的身影,扶桑微微翹起嘴角,還真是剛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

通過知府提供的中州地下密道圖,想要奪回中州就沒那麼難了。

【八】

扶桑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祝餘,可是那張臉明明近在眼前,扶桑卻覺得極度不真實,那張臉........那張臉怎麼會是祝餘?

她僵立在馬上,連手中的劍都忘記揮了,直到身邊一聲大喝,她面前倒下一人,她才清醒過來。

“我該叫你鬼面將軍?二皇子?還是祝餘?”扶桑驚疑道。

祝餘望著扶桑身著銀色鎧甲浴血奮戰的模樣,眼神複雜難明,還沒等他答話,就被護衛護送著離開。

他回過身,那一眼藏著無數的悵然留戀心痛等等扶桑看不明白的神情。

順利奪回中州,士兵們各個臉上都帶著歡喜,可是扶桑還是覺得不真實,祝餘居然是燕國的二皇子,那這些年陪在她身邊的又是誰?

她幾乎是身形踉蹌的走回營帳,卻仍然強打起精神安排好後序事宜,身為主帥,無論何時她都不能自己亂了陣腳,身後這數萬將士的身家性命,以及她所守衛的國土,都不允許她有絲毫失誤。

看著使者送來的求和書,底下的將士們紛紛反對,將軍不可獨自前往,這分明是圈套。

扶桑抬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決定親自前往。

黃昏落日,扶桑騎著棗紅馬走在沙地上,她想就算是圈套她也不得不去,無論如何她都要確認那人是不是祝餘。

“你來了?”祝餘輕輕的一聲低嘆,扶桑險些落下淚來。

在戰場上,手中的水泡破了又起她沒有哭。被刀劍重傷她沒有哭,出生入死的戰士倒下她沒有哭,可是就是那熟悉的一聲呼喚,卻叫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祝餘是你?是麼?”雖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對。”他並未否認。多年前的祝餘已經死了,早就被他這個敵國的二皇子所替代,他蟄伏在趙國,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踏平趙國,將趙國收入囊中,可是卻不曾想,夕元節初見造就了這一世的牽絆。

他一次次的告誡自己,一次次的推開她,可是心卻越陷越深,她身患疫病,他想就讓她死了吧,這樣自己也便沒了牽絆,可是還是忍不住求來靈丹,那個雪夜他躺在雪地上,心裡確實暖的,他想他或許該走了。所以才有了戰死沙場,好讓她斷了念想,可是未曾想她會帶兵出征。

在戰場上,她像一輪紅日,一往無前,他既覺得驕傲,卻又不得不為自己的士兵擔憂,雖然一直避免,卻未曾想終還是見到了。

《梨花月》她以為他們青梅竹馬,未曾想......

【九】

扶桑望著他還是那一襲素色白衣,騎在黑馬上,迎著落日的餘暉,仿若還是那個她心動的少年郎,可是她知道這一切都變了。

“阿餘,我們好久都未曾比試了,這一次,就以你我二人的輸贏堵上兩國的最後一戰如何?”坐下的馬匹輕輕嘶鳴,仿若能夠感受到主人的心意。

“好。”他想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落日餘暉下,他們揮劍的身影快如閃電,卻絲毫分不出勝負。身後埋伏的燕國軍隊,未看見將軍手令,不敢有絲毫動作。

突然,噗地一聲,一聲過後接著一聲,看著沒入自己心口的劍,扶桑微微笑了笑,拔出刺入祝餘心口的劍。

祝餘抬頭望著自己刺向扶桑心口的劍,有些錯愕,喘息道:“剛剛你明明可以躲開的。”

扶桑嘴脣微翹,未做任何解釋,反而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枚彎月玉。

“阿餘,這是你的吧?”她剛說完就咳出一口鮮血。

祝餘看著那枚彎月玉佩嘴角微微勾勒出笑意,“它名梨花月,是我母妃留給我的遺物。”

梅花雪,梨花月,總相思。

扶桑臉上一瞬間綻放出炫目的笑容,然後再也支撐不住仰倒在地。祝餘踉蹌的靠近她,然後半跪著用盡最後的力氣攬住扶桑。

漫天的絨絮紛飛,好似在做一場盛大的別離。

等兩人都倒下,士兵才反應過來。卻忽然看見遠處靠近營帳的地方起了濃煙,突然有人大叫,是糧倉著火了。

扶桑的聽到喊聲笑了笑,緩緩道:“祝餘,今日我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不過你做了埋伏,我也做了安排。”

祝餘嘆氣道:“這一世,我何時從你手裡討到便宜。不過能共赴黃泉,我此生也無憾了!”

望著他素色的白衣鮮血汩汩而出,仿若怒放的紅梅,扶桑嬌俏道:“那是。”腦海中卻浮現出那紅梅夜月下的輕輕一吻。那大概是她此生離愛情最近的時候。

扶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望著那熟悉的眉眼,扶桑甜甜的笑了,阿餘此生能死在你懷裡我已心滿意足。

這一生,我俯仰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家國,無愧於父母,自然也不會有愧於你,雪月夜你的救命之恩,扶桑無以為報,所以就把這條命賠給你了。

祝餘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秋天了。燕國糧倉被燒,皇子重傷,趙國猛將戰死沙場,兩國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在戰下去,遂簽訂休戰協議。

祝餘看著手中的梨花月,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

梅花雪,梨花月,總相思。

阿桑你讓我活著,我便好好地活著,可是黃泉路上,你可一定得等我。

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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