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用三輛MINI的價錢，去買臺20年前的“時光機”

“他們是五維空間的生命體，對他們來說時間可能是另一種空間實體，過去可能就是一個可以走進去的山谷，而未來，是一座可以爬上去的山峰。”電影《星際穿越》曾用這一小段富有畫面感的臺詞，來描繪時間在高維度空間中可能的表現形式。

而對於身處四維時空中的三維生物——我們來說，時間，是唯一一個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實存在的維度。時間停不下，留不住，也回不去，所以當某樣事物經久流傳，人們便習慣於為其佩上一枚獨有的勳章——“經典”，那是人類對時間最純粹的敬畏。透過經典，你能品味過去的光芒，能察覺歲月的斑駁。經典的東西，就像高維空間中的時間實體，凝固住我們窮盡一生試圖抓緊的那個維度。如今天的主角，一輛生產於1998年的ROVER MINI。

如果你親身站在這輛車旁邊，你會覺得，能帶你穿越時間的車，不止《回到未來》中那輛德羅寧DMC-12。隨便把這輛老MINI停在僻靜地方，清空周圍的人和那些千篇一律的新款汽車，它瞬間就能將你拉回摩登年代。如果你再稍微打扮下，跟它合張影，簡單加個濾鏡，就能圓了你登上《VOGUE》雜誌封面的夢想。

萬物均是時間的饋贈，MINI也不例外。唯獨讓人詫異的是，這個向來與時尚、新潮緊密連結的品牌，誕生的緣由竟是一場發生在60年前的，不大不小的戰爭。1956年，二戰結束十年之後，英法兩國為了爭奪蘇伊士運河的控制權，曾夥同以色列對埃及發動軍事行動，人們後來稱這件往事為“蘇伊士運河危機”。而硝煙散去後，籠罩在歐洲上空的，除了政治壓力，還有嚴峻的燃油短缺。

彼時的英國人，還浸泡在與大排量轎車的蜜月期中。當用車條件急轉直下，那時的英國，急需一款便宜又省油的國民小車，來捍衛紳士們在出行這件事上最後的一份優雅。於是在1959年，MINI應勢而生，當時的英國人恐怕想不到，這種出身並不高貴的救急商品，在之後的60年光景中演化成了人類造車史上最為成功的文化案例之一。

問世後不久，MINI便迅速風靡於當時英國的街頭巷尾，小巧可愛的外形，不錯的空間和操控性，令上至權貴，下至平民百姓，無不為之傾心。擁有一輛Mini，在當時的英國，是件非常時髦的事情。由日常交通工具演化成潮流，MINI早於安迪·沃霍爾的罐頭畫，搶先實操了一輪波普藝術。至於標籤化的程度有多深呢，就連“迷你裙”這個詞彙都源自於此。

視線回到眼前這輛ROVER MINI。這款車的樣貌、形象，想必你不會感到陌生。這種樣子的老Mini，已太常見於影視、平面作品。老到憨豆系列、《意大利任務》；新至《諜影重重》等商業大片，經典MINI的形象從未因拍攝技術的進化而走向暗淡，相反地，它們就像可口可樂、匡威帆布鞋，永遠是時代印記、文化符號。事實上，直至寶馬入手MINI品牌，並對其大刀闊斧之前，MINI雖然更替了幾代，但它的變化始終不大，這也是其形象深入人心的緣由之一。

至於這輛車為什麼叫ROVER MINI。自1959年誕生起，老MINI曾歷任過三位東家：Austin、Morris和Rover。ROVER MINI出現於1988-2000年間，可以看作是車系的第三代，也是這種經典造型時期的最後一代產品。要知道的是，憨豆先生開過的那些，絕大部分並不是眼前我所接觸到的這一款，它們只是長得很像。

而這輛ROVER MINI的車主其實是位年輕人，喜歡經典老車。他和朋友花了13萬港幣，在香港購入這輛老MINI，車子也歸屬兩人共有。而後，他們又斥資70萬港幣，給他們的老夥計掛上了粵港兩地牌。這樣的價錢，如今在中國大陸可以買下三輛MINI ONE，還有剩餘。情懷沒有定價，探討值不值毫無意義，願意買單的人，付出的也不只是錢，還有愛。

在兩位車主的投入下，這輛老ROVER MINI已經儘可能地恢復到了它初始的狀態。漆面、內飾、引擎、變速箱等等都經歷了翻新。僅有的一些變化是，車主為它加裝了車頂行李架，並把車標換成了更早期的版本。

車內也基本維持原樣，唯一一處有點“齣戲”的是，中控上原本的建伍磁帶機被替換成了MP3機頭。車主透露道，在他入手這輛車時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而之所以沒有恢復原樣，一來是原裝的卡帶機比較難找，並且價格非常昂貴；二來，卡帶機如今已談不上實用價值，與其加錢換所謂的原汁原味，能在路上方便地與音樂相伴，又何嘗不是個更好的選擇，畢竟這是輛可以正常上路行駛的車，並非展示品，舒服點總是好的。

當這輛ROVER MINI與最新的COOPER S同場出現時，你會發覺，幾十萬的差價換來的，是種純粹而奇妙的精神享受——任COOPER S再怎麼精緻、有格調，都無法提供同等的體驗。

尤其是將老傢伙開上路，置身於現代化的街景和車流當中，濃郁的老學校味道與周邊環境間產生強烈的疏離感，宛若在推演廣義相對論一樣，空間好像在發生扭曲，時間的流速也被簡單而復古的內飾拖緩，同時被引力牽制住的，是四周所有人的目光，行人、騎手、公交師傅，無不在經過時投以注目禮。聚焦在一起的視線傳達著同樣的信息：

“它不屬於這個時代。”

同樣格格不入的是老傢伙的駕駛感受。這是輛轉向、剎車都完全沒有助力的車。即便身材嬌小，挪動它依舊需要多花不少力氣，並且要預留出更多的預判空間。行走在路上，這輛車帶給車內乘員的，純粹是硬橋硬馬的感覺，真的像卡丁車一樣。

以現在的眼光看，它自然算不上“好開”，但客觀來說，用如今的標準去衡量一輛二十年前的老車好開與否也沒什麼意義。

並且令人欣慰的是，這輛車搭載的1.3L風冷發動機依舊很精神，推動一輛不到一噸重的小車絲毫不費力氣。只不過行駛時間一長，它的聲音會明顯發生變化，今天熙攘的大都市，可能已不是最適宜它生存的環境了。

更為奇特的是，老傢伙是輛自動擋車，它搭載一顆4AT變速箱，與上文提到的1.3L風冷發動機的組合，是當年這款車最頂級的動力配置。由於這輛車時常還會行走在廣州擁擠的路面上，而它的車內如車窗等一切設備又都是手動，車主坦言，選一輛自動擋確實能節省不少力氣。

需要提及的是，老MINI幾十年間，只有眼前這代ROVER MINI配備過自動擋，AT箱子和不可開啟的後排車窗一樣，成了1988-2000年間的第三代產品身上獨有的特徵。而它的養護更有意思，發動機與變速箱使用同樣的潤滑油，換油時從唯一一個口加進去，發動機和變速箱同時搞定。

因政策規定粵港兩地牌的車輛每三個月需要返回香港一次，而這輛車又主要停放在廣州，所以車主每年都要開著它往返於香港和廣州間幾個來回，單程耗時5個多小時，中間還需要加一次油。以旁觀者的角度揣測，我猜這應該不是件如憨豆的假期一樣輕鬆愉快的任務，不過車主對此的態度好像樂在其中。在交談中他還告訴我，起初決定買這輛車，就是因為它的性能依然可以滿足現在的高速公路，有些老車好雖好，但跑不了高速，只能留在香港到處轉轉，而這又背離了車主的初衷。

至於與ROVER MINI相處幾個小時帶給我的感受，其實個人此前也接觸過一些經典老車，它們大部分都屬於背後的故事一大堆，但真正面對面時總會有種“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感覺。而這輛MINI則不然。當它出現在眼前，一方面，會有時光倒流、時間凝滯的感覺，另一方面，又因為它的形象與時尚行業，及Vintage文化等等聯繫太過緊密，你又會覺得擺在面前的是座復古雕塑，就像一些藝術區內擺設的奇奇怪怪的汽車模型一樣。它不像老性能車，身上那麼多熱血傳奇，它更像你學生時代擁有過的iPod Nano，你講不出那東西有什麼先進科技，只會覺得當年那份極致簡約的設計，在今天依舊散發著強烈的美感，而那點踵決肘見的內存，藏著的是隻屬於你一個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