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前半生李叔同,後半生弘一法師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前半生李叔同,後半生弘一法師

文:陳世和 讀史專欄作者

在西湖邊上,原來有一才子僧人蘇曼殊的紀念塔,與 “弘一大師之塔”遙遙相望,這是佛影之下玄之又玄的迷芒,曼殊大師之塔不知何時已隨大師的魂靈乘風歸去,弘一大師之塔則在“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的歌聲中透過人世幻化為虎跑寺上空的一絲清涼。

西湖,景緻幽雅,人文毓秀。即使在風雨飄搖的亂世,美麗婉約也沒有絲毫的減弱。相反,亂世離散中更多幾分詩意的愁緒。陰天,樹蔭遮蔽下的虎跑之路曲曲彎彎,婆娑的樹影,道不盡的陰柔之美。在虎跑寺(定慧禪寺)山門前的一串臺階上,彷彿聽到一位悽美清豔的日本少婦在呼天愴地,那一聲聲尋夫的哭泣悽悽切切、愛意纏綿,使人不禁潸然淚下。

而緊閉的山門此時已斬斷了她的綿綿情絲,山門背後正靠著她的丈夫,翩翩才俊的李叔同已經遁入四大皆空的佛門,無論飽含著多少人倫、親情、愛意之聲在這山谷上空迴盪,禪院上空飄來的梵香將此一一化解為無形。

美麗的妻子含淚歸去,李叔同從此成為弘一法師。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前半生李叔同,後半生弘一法師

早年曾出演《茶花女》

當年的李叔同是何等的瀟灑,他博覽群籍,集詩詞、書法、篆刻、金石、音樂、戲曲、繪畫之藝於一身,博學多才,人品與才氣俱佳。東渡日本,留學東洋後,一度研習東西方畫法,曾組織上演話劇,自演茶花女名噪一時,成為近代中國話劇的開拓者之一。此時的李叔同前程如花似錦。

1910年,李叔同攜美麗如花的日本妻子與一雙兒女返回祖國,這位“二十文章驚海內”,才華、英氣逼人的翩翩才俊應邀到浙江師範任教。李叔同的到來,給浙江的藝術教育注入了一股清新的風。在這裡,叔同創辦刊物,創作歌曲,培養了一批出類拔萃之才。

在他的弟子中,豐子愷、潘天壽、吳夢非大名鼎鼎。這時,李叔同玉樹臨風,已是享譽全國的文化名人與藝術大師。可能大師命中註定一生是戲,他的歸隱也與其他人不同,也可能是杭州的名寺引來叔同歸隱?或是因為有病需要斷食治癒就遁入空門?再就是還有什麼難以言表的歸隱之情?抑或就這樣簡單!總之,風度翩翩的才子李叔同從此成了身披袈裟的弘一法師。

由於李叔同在世俗社會的影響之大,其出家引來一片譁然。家人、親友、妻妾、師生均無法理喻。猜疑之中不乏悲涼與酸澀。正如法師那首著名的歌曲《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霄別夢寒。

李叔同的愛恨離愁、憂國憂民並不因其遁入佛門後化為青煙,他對佛學南山一宗雖有弘揚,但留給後人或引來傳吟的依然是俗世書法、歌曲、繪畫與詩作等遺產。作為佛學高僧大德,他是半路出家;作為藝術大師,他學術造詣精湛。他在臨終之際寫下的“悲欣交集”,說明塵緣未了。

雖然他的弟子豐子愷先生說,弘一法師捨棄塵緣俗務,從絢爛之極,歸於平淡,轉入青燈黃卷古佛,甘心緇衣素食,嚴苦修行,終於由錦衣玉食之樂進入宗教的靈魂高處,毅然地由人生一層樓爬上三層樓,完成了“人生三境界”。豐子愷先生所說的“人生三層樓”即“懶得或無力走上樓梯,住在一層,錦衣玉食,兒孫滿堂,知足常樂。”而“高興或有力走上樓梯,專心學術、文藝,探索自然,分析社會,已突破個人圈子,這是人生二層樓”。

至於擺脫有我,解放自我,進入無我之境界,才是“人生三層樓”的宗教靈魂生活。這是豐子愷先生根據弘一法師的人生歷程表象所作的判斷。事實上,從弘一法師當時的地位與境遇來看,聲色名利早已充分享受,物質之慾達到一定層面之後,則要探求人生的究竟,之所以法師秉性見識超乎尋常,乃是意識到財產、子孫為身外之物,甚而學術、文藝以至自己的身份、地位都不過是虛幻的存在。靈魂的本原才是宇宙的真如。

因而他不是“走投無路,遁入空門”的,而是為了人生的根本去作真正的和尚。但透過事物的表象來看待佛寺的日常生活,弘一法師是否太書卷氣了。雖然弘一法師在人們的驚歎之中由鮮豔的人生走向平淡。

但是,捨棄凡間塵世的絢麗,並不能擺平佛寺禪院內的紛擾,大量走投無路、窮困潦倒的僧人並不能與法師一道大徹大悟,佛寺生活離豐子愷先生的“人生三層樓”的“靈魂高處”差距尚遠,弘一法師雖然在行為上斷然將藝術、妻兒、家庭、地位一刀兩斷。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前半生李叔同,後半生弘一法師

然而,佛門生活並未超越世俗的藩籬,這裡儼然是一個小小的現實社會。可以說,弘一法師以犧牲自己的後半生為代價作了一次佛門生活的書卷式旅遊,法師雖然身在“人生境界的三層樓”裡,心卻不能與塵世凡間割捨得那樣乾乾淨淨。

面對死亡,這可是鳳凰涅槃、靈魂再生的快樂時刻,然而法師卻從眼角溢出淚花,寫下“悲欣交集”四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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