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tzka瑪斯卡:雷鬼怎麼還不開花


作者:老月亮

採訪當天,工作人員告訴我,Matzka瑪斯卡昨天為選秀綜藝《這就是原創》的命題寫歌熬了夜,截止日期是後天,創作主題《鄉村愛情》,臺灣來的Matzka瑪斯卡此前一集也沒有看過。

終於抵達約定地點的時候,先下車的是Matzka瑪斯卡的柺杖,他剛做完腿部手術,傷口還未癒合。Matzka瑪斯卡面露疲態,明顯在忍受疼痛,慢慢地挪動著身體。

Matzka瑪斯卡今年36歲了。

2009年,離開排灣族部落到臺北上大學之後,他組建了 Matzka 樂團,不到兩年就拿到了金曲獎最佳樂團獎。

“原住民+雷鬼”是這個樂團最鮮明的特點,他們有時唱唱在街上遇到漂亮妹妹的《一朵花》,有時也說一說原住民的生活,講一講童年的回憶。

拿獎之後,Matzka瑪斯卡接到了很多工作邀約,他在這些年和蛋堡、莫文蔚、小S都合作過,是臺灣音樂界公認的寶藏雷鬼男孩,以至於他到大陸和年輕唱作人們一起參加選秀時,蕭敬騰會有些驚訝,在節目的第一期就開始猜測他會選擇誰做導師。

Matzka瑪斯卡:雷鬼怎麼還不開花


對於Matzka瑪斯卡來說,樂團解散後,他一直在尋找雷鬼這種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音樂的活力所在,而陌生的音樂環境、有距離的年輕人,對於他來說,又是一道新的考題。

在寒暄了幾句第一次在大陸參加選秀節目的感受之後,Matzka瑪斯卡突然問我:

“你認為雷鬼音樂是什麼?在你的印象中,它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問題,是一個跟雷鬼音樂打了十幾年交道的臺灣原住民歌手,從部落到臺北,再從臺北隻身到大陸發展,一直想追問自己和聽眾的。

Q=北方公園

A=Matzka瑪斯卡


Matzka瑪斯卡:雷鬼怎麼還不開花


Q:你看東北電視劇覺得陌生嗎?你是怎麼理解東北鄉土劇的?

A:其實還好,東北的鄉村和原住民的部落環境比較相似,只是劇裡面有一些方言我不是很明白,需要問一下。我理解的就是簡單、淳樸、可愛,一群人生活在裡面,談戀愛,發生那些故事。

有點像《飛躍比佛利》,它是一個山莊,他們也是在裡面互談戀愛,會交換的。第一季我和你是男女朋友,第二季變成她是我女朋友,你和別的男生,然後大家還可以是好朋友,就非常奇怪……

Q:這次來大陸參加綜藝是什麼感受?

A:最直接的感受是:“大家都不用睡覺的嗎?”,好像大家都是超人,每次都拍到早上,尤其是節目組,幾乎沒看過他們睡覺。

Q:你覺得這個節目裡面的標準是什麼樣子的?

A:他們有觀眾的評票,所以還是大眾會喜歡的,你只要寫現在大眾會喜歡的歌,有可能你的機會比較大。因為有很多新的風格,大眾真的不太知道。這個很難講,要看環境。

Q:跟徐良那次 PK ,徐良的粉絲會有異議,你怎麼理解?

A:我其實還好,沒有關係。因為這是自己喜歡的偶像,可能面對淘汰這件事情,他們可能認為心裡不太舒服,因為每個人都有他自己喜歡的音樂和他的標準。我覺得這個沒有好說的。我明白、理解他們的心情跟想法。

不過說實在的,我跟徐良好的風格完完全全不一樣,這是很難去評論的一件事情。所以我覺得這是節目組賽制,就是要比賽,大家抽籤抽風格,兩兩 PK,如果我們抽到的是搖滾,我和你 PK,我們就只能寫搖滾曲風,我覺得這樣子可能會相對公平一些。

Q:但是你在節目中風格是比較特別的,如果要找一個人和你PK很難。

A:那就是大家拼實力了,我覺得這個比賽才有意思。不然就是上臺給個主題,或者給個 melody,五分鐘寫完,就直接唱。我覺得這個比賽才會好玩,才會刺激,而且才是對的一個事情。

Q:你覺得要真刀真槍來試一下。

A:真刀真槍來試音樂,我覺得這樣子才對大家音樂有所磨鍊。而且選風格,可以普及大眾更多的知識,因為音樂世界裡面不僅有這種框架,還有別的各種不同屬性的音樂風格。我覺得對華語音樂是件非常好的事情。

Matzka瑪斯卡:雷鬼怎麼還不開花


Q:你覺得大陸的觀眾對雷鬼這種音樂瞭解得多嗎?

A:不要說內地,我覺得華語圈,對雷鬼音樂都比較陌生,我也想知道內地普遍的群眾對於雷鬼是什麼樣子,我也想知道,因為我剛來到這兒,我不瞭解,什麼都不知道。

Q:你還沒有接觸到太多內地的人?

A:我就是來參加一兩次音樂節,可是很快我又走了,就來兩天。我看音樂節的音樂形態,大部分搖滾類型居多。然後現在很多 disco、funk ,咚咚咚是這種的,雷鬼這樣的類型其實是缺失的。

我的想象中,內地是這麼大的一個地方,它是更多元化,就好比歐美一樣,它應該是更多元化,這是我的想象。

Q:你失望了嗎?

A:一半一半。有點失望,另外一半是興奮。因為這有空間努力去衝刺,如果讓大家喜歡了,我介紹,給大家普及這個知識,我覺得好像是做一個很酷的事情。


Matzka瑪斯卡:雷鬼怎麼還不開花


Q:你的歌裡面都是一個一個的故事,之前媒體報道過《古拉莉》,裡面說是你姑姑的故事,但經紀人說那是你母親的故事。

A:綜合,都有。她們那一輩在臺灣七、八十年代,那個時候,臺灣經濟起飛,那時候有一句話叫“臺灣錢淹腳目”。就是說那個錢多到把腳都淹起來,那時候幹什麼都賺錢。

我媽媽她們那一代是做駐唱歌手,那時候很多的舞廳,他們在臺上唱歌,那時候錢非常好賺。他們在那種場所唱歌,男男女女,因為每天錢真的賺得太快,他們習慣那種生活,很大手大腳花錢。

去那種地方,算是高級場所,消費高又會唱歌,年輕又長得漂亮,所以她們的生活當然過得多姿多彩,男朋友一個個換,認識的人地位都很高,生活真的很像電影明星。

到她們老的時候,當然有運氣好一點的,找到一個好老公嫁了,她的生活還不錯。那可能運氣不好的,有的離婚,有的就是沒有找到好的對象。然後她的年華慢慢老去,也沒有錢。

可是她的生活習慣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她沒有辦法去接受這個事情,每天早上起來還是得化妝,習慣這個事情。

Q:這是你聽你媽媽說的嗎?

A:我看。

Q:那你有和媽媽溝通過這件事情嗎?

A:沒有。

Q:只是你看到,你就把它寫下來,她有聽過這首歌嗎?

A:她有聽過。她有點難過,因為她知道在寫他們那一群人的故事,她就有點難過。但是這個是我看到的,給我的感覺是這個樣子。

Q:和你同輩的部落女孩是什麼樣子?

A:後一輩其實都很幸福,就和大家是一樣的,就上學,大家都上學,找工作,其實都很像。

Q:長大了出部落,選擇回來的人多嗎?

A:其實蠻多的。

Q:為什麼?

A:我不知道,我們部落裡面可能只有我沒有回去,他們在外面待了幾年,最後還是回去。他們習慣了,可能還是在部落比較有安全感。

Q:你為什麼不回去?

A:沒有安全感……開玩笑的,我覺得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Q:你最開始到臺北的時候,那首《臺東帥哥》寫的是自己嗎?

A:嗯,還有所有出來打拼的年輕人,從臺東出來打拼都是臺東帥哥。

Q:可以說一下那樣的心情嗎?

A:怎麼說,那個時候剛剛上臺北,一切都是新鮮的。到大的城市,一切都很新鮮。回去的時候,每到放假回去,總有一種特殊感,或者虛榮心,有一種虛榮感,回到鄉下見老同學,不一樣,“我去過臺北“,就是這種感覺,你知道嗎。

或者那種感覺,你看他身上穿的這種衣服,大低領,而且還是名牌,阿迪達斯,可是買盜版的,那時候也不懂,很好笑。大家都覺得哇。其實我說是自嘲,半諷刺自己。其實沒什麼改變,你去哪兒都一樣。

Q:你有突然想回部落的時候嗎?

A:部落在舉辦年祭的時候就特別想回去。

Q:所以才寫《 部落 Party Night 》嗎?你可以跟我說一下那個年祭是什麼樣子嗎?

A:年祭現在已經縮短為差不多五天左右。真正進入年祭的前幾天,我們是在做前置作業,就打獵的打獵,上山準備砍一些木頭,或者拿一些椅子,要準備拜祖先的東西。然後真進入到,第一天,我們先祭祖,還有一些儀式,那這些儀式大概要三天左右,所以那三天是嚴肅的。

後面那兩天是相對比較輕鬆,我們會開放來賓,包括有成年禮,我們男生女生都會有一個成年的儀式,要經過考試,過關之後,然後才可以穿上你該有的衣服,男生會有佩刀。

Q:那是什麼樣的考試?

A:比如男生好了,部落的長輩,或者哥哥們,他們會教你,就是男生該會有的戰鬥技巧,比如狩獵,比方說我一個人要怎麼在山上存活下來,他會教你哪個能吃,哪個不能吃,你要怎麼生活。甚至可能把你一個人丟在山裡,只有一把刀和火柴,你要想辦法活下去,這五天你要想辦法。

Q:你通過考試了嗎?

A:不然我活到現在嗎?(笑)沒有那麼誇張了。在那個氛圍當下,同期要準備進階的人,會互相很珍惜,會互相幫忙。

Q:你上馬世芳的電臺之後,他說過雷鬼音樂的起源,其實和原住民的背景是相似的,都是在一個苦難中開出花來。你自己對他這個評價是怎麼想的呢?

A:很多音樂其實都差不多的。不管 hip-hop 也好,搖滾也好,他們都是從苦難中開花的。最開始都是最窮的人,或者最苦的人在玩這些。然後發展到現在,這個是世界最流行的,大家最愛的事情。其實道理都是一樣的,差不多的。


Matzka瑪斯卡:雷鬼怎麼還不開花


Q:拿到金曲獎之後,你的生活上有什麼變化嗎?

A:生活上有什麼變化,那個時候沒有太大的感受,無非就是演出多了,感覺自己真正在投入音樂這個工作裡面。我覺得就是這樣,其他的沒有什麼變化,該幹嘛還幹嘛。

Q:你在臺灣有固定的受眾嗎?

A:有,也不是很多。

Q:為什麼?

A:我們要從音樂本質上去想,我老是想這個問題,我寫的作品還沒那麼快讓大眾去快速進入狀況,和了解這個事情。畢竟像你剛才說的,對雷鬼也沒有那麼印象深刻。甚至可能有的人覺得他的唱法有些奇怪。

Q:面對這些問題,你在最近的專輯裡什麼調整嗎?

A:其實我這兩三年調整了很多,我一直儘量把比例拉成喜歡的 50%,另外 50% 是大家比較能接受的,我一直想辦法做一個平衡,其實我玩過一張我講的比較嚴肅。講環境,講人文,比較嚴肅,好像大家不是很喜歡。

Q:《東南美》那張嗎?

A:對,原住民在臺灣的數量也很少。所以可能一般有共鳴的人,沒有那麼大部分。或者大家覺得聽到這個覺得:“哦,應該要保護環境”,然後就忘記了。

Matzka瑪斯卡:雷鬼怎麼還不開花


Q:唱大家接受的部分,比如情歌,會難受嗎?

A:唱,也沒有關係,我覺得先唱唱情歌,那也很好。音樂沒有分好或不好,只有現階段喜歡或不喜歡,沒有關係。如果你喜歡我現在唱的情歌,那我再推薦另外一首最喜歡的雷鬼音樂。需要時間和大家慢慢培養,就像談戀愛追女孩子一樣。我不可能一見面就說“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大家都嚇到了,會報警的。所以還是需要時間慢慢培養。

Q:你覺得雷鬼音樂應該是什麼樣的?

A:其實雷鬼音樂,它有它的訴求,它講的其實是很重要的。你聽起來它是很快樂的一件事情,可是你看它歌詞是在敘述很悲傷的事。它不斷勸人家,你要看開一點,快樂一點,是這樣。它沒有讓你尖銳,可能不像搖滾態度這麼直接,“我就是要怎麼樣,我覺得我不爽”。

雷鬼是不一樣的,我們是用這種很輕鬆快樂的氛圍去訴說一件悲傷的事。我們還勸你,發生不好的事,你不要難過,你看我。但是現在時代不同,現在雷鬼情歌比較多。

Q:你對北京是什麼感覺?

A:現在是很有活力的老人家。但是你需要時間去告訴他,包括我在學習手機,很多APP,很多軟件,你需要學習。其實老人家,只要去學,老人家也是學得很快,就是你需要時間告訴他很多很多的事情。

Q:你對大陸現在的印象和之前的印象有什麼不一樣?

A:我覺得越來越好。我只講音樂好了,大陸對音樂接受度,我覺得慢慢的越來越廣,這是需要時間,很多事需要時間去醞釀的。

雷鬼音樂的盛放或許不會發生在我這裡,不會發生在這個時代,我說的是或許。可我還是想做我該做的事情,做我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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