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41歲的扎西旺堆，對於24歲的益西卓瑪，對於一輩子沒走出西藏的57歲平措校長而言，這樣的承諾可能意味著一渠珍貴的雪山清水，一許對堅韌善良的誇讚，一份對於老師最崇高的致敬。

十一浪 | 文 陳維鬆 胡元勇 | 攝

1994年5月，27歲的前杭州電子工業學院學生鄭鈞，推出了第一張個人專輯《赤裸裸》。因為是新人出道，唱片公司也沒付錢，只給了鄭鈞三把吉他作報酬，但這並不妨礙《赤裸裸》在一夜之間橫掃大江南北。專輯中經典無數，有一首《回到拉薩》更是影響了無數人，“在雅魯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在雪山之巔把我的魂喚醒”至今仍被傳唱，雪山、青草，浪子、姑娘，早已和西藏幻化為一體，成為無數人心目中一個最純潔和最原始的夢。

2019年3月，前杭州電子工業學院英語教師馬雲，以“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的身份第一次來到西藏——現已無據可查，前杭州電子工業大學的教師是否聽過自己學生唱的這首《回到拉薩》，雖然在校史上，這對師生的確有時間上的交集。

和所有到過西藏的遊客一樣，馬雲亦被深深震撼，“很放鬆，很安靜，那種感覺很奇妙”。

和所有到過西藏的遊客不一樣，吃了藏香豬火腿片的馬雲並沒有成為匆匆過客，“西藏有那麼藍的天，那麼白的雪，那麼高的山，但是西藏最寶貴的財富一定是人”，馬雲當場決定——

他要捐一個億，成立拉薩師專·馬雲教育基金，做十年。

“西藏是離太陽最近的地方，是最聖潔的地方……身體可以缺氧，心不能缺氧”，提到教育，馬雲金句特別頻出——於媒體從業人員而言，這些都是可以直接抓來做標題的句子，但是，對於41歲的扎西旺堆，對於24歲的益西卓瑪，對於一輩子沒走出西藏的57歲平措校長而言，這樣的承諾可能意味著一渠珍貴的雪山清水，一許對堅韌善良的誇讚，一份對於老師最崇高的致敬。

故事就從這開始吧。

“有水，校長”

西藏林芝波密傾多鎮，海拔2900米，此處雪山巍峨，藍天高遠，每到三四月，70公里內桃花影落，芬芳繚繞，據說第一代藏王聶赤贊普便誕生於此。

第一代藏王聶赤贊普的雕塑樹立在校園裡

41歲的傾多鎮小學校長扎西旺堆早早來到學校，寄宿在學校的孩子們業已早起誦讀——和普通學校的孩子晨遇師長，鞠躬行禮問好不同，這裡的孩子一見扎西旺堆，興奮地大叫：“有水，校長！”

這並不是什麼師生間的密語，“有水，校長”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報告校長，今天學校有水了”。

傾多不缺水，缺的是乾淨的飲用水。傾多全鎮用水均為雪山清泉，但是經過幾公里的明渠流淌，逢了雨季，馬糞、枯葉、山泥、碎石、蟲豸便隨流而下，直撲孩子們的水管。

左邊是明渠，右邊有封閉管道，兩處水交匯後流向孩子們的水管

離學校三公里外的淨水池裡，扎西旺堆和和生活老師德慶平措正在清理汙穢，一堆樹葉石頭掏出來後，扎西旺堆突然朝圍觀的眾人扔了一隻青蛙，嚇了所有人一跳，“水池有青蛙很正常，蜈蚣、死老鼠、死羊，我們都撈出來過”。

從水管處掏出來的青蛙

因為水的問題，家長和學校爆發過巨大矛盾，前些年的一次家長會上，家長一共提出124個尖銳的問題。扎西旺堆頭都要炸了，怎麼辦？

最沒有辦法的時候，他和鎮長一起，一天兩次跑幾十公里的山裡清理水溝；最缺水的時候，他和老師們開一輛拖拉機，去幾公里外的河裡抬水。“400多號孩子等著呢，我們不去不行，”生活老師德慶平措在此間代課教書22年，太瞭解西藏學校的不易。

但是，即便缺水至此，校長扎西旺堆並不認為這是學校的最大問題，“生活的困難我們自己能克服”。

這位豪爽磊落的藏族漢子陪我們在學校走著，期間還順手拉過一位單親家庭的孩子，摁在水龍頭地下給他洗了頭，扎西旺堆拼命地讓我們和學校的年輕教師多交流，“多鼓勵他們，給他們一些支持，這些老師能留在我們西藏教書，實在太不容易了”。

去年馬雲鄉村校長獎評選，扎西旺堆入圍了前40名，不過遺憾沒有闖入最後的20強，馬雲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問他需要什麼？他想了下，說——

只是希望學校的年輕老師能有機會外出培訓，只是希望可愛的藏族孩子有一位計算機老師，只是希望來年桃花再開的時候，我們還能再去看他。

或許，這也是整個雪域高原29708名小學老師的想法。

最懂事的益西卓瑪

西藏拉薩，城關區娘熱北路43號，拉薩師範高等專科學校，24歲的畢業生益西卓瑪剛剛拍完畢業照。

這位出生於西藏林芝市察隅縣竹互根鎮扎拉村的女生，是全村11戶人家裡走出來的第一個大學生，“全村的希望”說得便是她。

她很羞澀，但清澈雙眼裡流露出卻是無限真誠。

益西卓瑪（左）

這位衣著髮飾均十分樸素的女生在拉薩師專的思政專業學習了三年，幾乎沒向家裡要過錢，一款價值1700塊錢的VIVO手機她用了3年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還是大一那年的寒假，她在林芝一家酒店做了2個月的服務員，才買下來的。

學校裡每個月有500元的師範生餐補，她說吃飯夠了，至於平時的開銷，她說假期打工補貼補貼也差不多。上個學期她拿了一個二等獎獎學金，雖然只有200塊錢，但是她還是開心了好久。

大二暑假，她回到了自己讀書的縣中學做實習老師，中學老校長免除了她和其他幾位同學的食宿費用，還給大家發了50元的補貼——她說她永遠記得這些恩情。

畢業了，可工作還沒落實，她笑著說，沒關係，29號她還要去參加一個考試，如果考上了，她就可以去那曲教書了。

那曲？那可是全國海拔最高的一個市。“我不怕，只要可以當老師，我哪都願意去。”24歲的女生斬釘截鐵。

她甚至做好了準備，如果今年西藏的教師招考名額滿了，她就去新疆教書。

“我父母肯定不同意，太遠了，不過我想先積累一些教學經驗，有機會再考回西藏，考回拉薩。”

拉薩師專的黨委書記江白說，今年像益西卓瑪這樣的畢業生有300多人，“整個西藏地區的老師，從拉薩師專畢業的、培修的，足足有一半以上。我們的這些學生，就像毛細血管一樣，滲透、紮根在整個雪域高原。”

“全國最美教師宋玉剛、全國名校長布尼瑪、世界海拔最高學校（5573米）浪卡子縣普瑪江塘小學唯一女教師嘎瑪德慶，全部是我們學校畢業的。”說起昔日學生，江白自豪無比。

我教了44年書，沒走出過西藏

以色列，特拉維夫，市中心的某酒店會議室，57歲的西藏昌都洛隆縣俄西鄉貢種村的藏文老師平措扎西突然非常緊張。

他不會說漢語，更不會說英語，出了國，他每天就像一個孩子般迷茫地看著周圍，大家說什麼，他似懂非懂。他也不講話，和他打招呼，他只是笑。但是這一天，他央請同行的藏族老師幫他翻譯，他要發言——今天是“馬雲鄉村校長以色列遊學”的最後一天，晚上他便要飛回西藏了，有些話再不說，不知要等到何時。

平措扎西（來源：馬雲公益基金會）

平措扎西，1962年出生，西藏昌都人，於海拔4000米的地方代課44年，正宗的“雲端學校”。44年裡，這位只有初中學歷的代課老師用泥土捏玩具，用木板雕衣櫃，苦守高原小學，遇到教學問題，人家可以相互探討，可以上網查詢，他只能跨上白馬去縣城找人，來回便是一天……

“我在西藏昌都教了44年書，從沒有走出西藏，更別說出國，謝謝你們。”平措扎西的一番話尚未說完，現場所有人都鼻子含酸，淚水盈眶。

這便是西藏的一位最平凡的老教師，他於自己44年的堅韌付出隻字不提，倒是對於外界給與他的些許支持，始終銘記在心。

馬雲基金會祕書長於秀紅說了一個小故事，校長計劃每年全國選拔20人，每人將得到50萬元的項目基金和教育培訓，當初平措扎西入選，他們內部爭論了非常久，畢竟這是一位不懂漢語、年近退休的老校長。直到名單公佈的最後一刻，她方才一錘定音，原因很簡單：

一位校長改變一所學校，一所學校改變一座鄉村，一座鄉村改變未來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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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薩師專·馬雲教育基金具體規劃

馬雲公益基金會投資人民幣1個億，其中4000萬用於馬雲教師培訓中心建設；

2000萬用於馬雲教育獎拉薩師專優秀師範生的獎勵和優秀教師的輪訓；

4000萬用於馬雲教師計劃拉薩地區校長輪訓、骨幹教師專項提升和卓越教師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