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下發的值班通知。）
最近，中航工業貴航303醫院（以下簡稱“303醫院”）五官科的耳鼻喉醫生周明進退兩難，院方通知他必須參與急診值班，如果不值班，極有可能面臨“待崗”或者被辭退的處罰。然而，這個醫院的耳鼻喉科只有他一名醫生。如果參與值班，也就意味著他未來的工作是一年365天，每天都是24小時上班。
貴州都市報衝鋒雞記者採訪多位醫生了解到，無論是公立醫院還是民營醫院，他們的回答都是“當醫生值夜班很正常”。不過，記者注意到，最近幾年，有不少醫生在連續值班24小時之後猝死的情況發生。正因為如此，醫生過度值班的問題，一直以來也被社會討論著。
（口腔科。）
止不住的鼻血
周明知道，醫院突然要求他值夜班，和一個小孩有關。
2017年4月25日凌晨2點，一位母親帶著自己的孩子來到303醫院急診科，孩子的情況是一直流著鼻血並無法止住，但當時醫院耳鼻喉科並沒有醫生值班，這位母親又只好帶著孩子去了其他醫院。
303醫院副院長黃鬆在得知這一情況之後，非常生氣。“孩子的母親雖然沒有投訴到我這裡，但她把這個情況發在了朋友圈。”黃鬆說，一家醫院，連流鼻血都處理不了，這引起不小的反響。
“我感激這位母親，她讓我警醒，作為醫生來說，不為患者著想，那為誰著想呢？”黃鬆說。
於是在事發的第二天，也就是4月26日，303醫院貼出一份名為“關於實施醫院五官科急診值班規定的通知”。這份通知規定，從5月2日開始，五官科安排急診值班。在值班期間，接到通知後必須在10分鐘之內到場，及時處理患者。凡不服從組織安排的醫務人員，將進行“說服教育”“待崗學習3個月，期間只發生活費”以及“情節嚴重的予以辭退”的處罰。
通知上面的“五官科”，就包括周明所在的耳鼻喉科，此外還有口腔科和眼科。
（三0三醫院新大樓。）
每天工作24小時
這份值班通知很快便在五官科炸開了鍋，因為除了沒人能和自己換班的周明以外，同屬於五官科的眼科和口腔科醫生也面臨醫生少無法值班的問題。
“這並不現實。”口腔科醫生王曉東說，口腔科雖然有4名醫生，但還有2人尚未取得執業醫師資格證，無法值班。也就是說，整個值班需要他和另外一名叫耿向輝的醫生完成。而還有8年就要退休的他，身體已經很難接受這種高強度值班工作。
“我和耿醫生的家距離醫院都很遠，即使開車也都需要近半個小時。”王曉東說，按照醫院10分鐘就要趕到的規定，要值班我們就必須晚上住在醫院。
事實上，包括周明、王曉東在內的五官科醫生們並不反對值班，但一定要科學。在此之前，在醫生人數充足的情況下，五官科也曾參與值班，但隨著辭職的醫生增多，醫院也就取消了五官科值班。
“現在讓我們這麼少的人都來值夜班，那豈不是早晚過勞死。”一位醫生有些擔憂的告訴貴州都市報衝鋒雞記者。
（五官科目前只剩下一位醫生，如果安排值班，必須天天到崗。）
醫生要有犧牲精神
五官科醫生們把意見反映到醫院高層，但院方的態度堅決。
黃鬆迴應稱，“既然選擇當醫生，就要做好犧牲的準備，犧牲掉很多空閒時間的準備。”
黃鬆告訴貴州都市報衝鋒雞記者，醫院這樣做，都是從為患者著想的角度考慮的。“如果一名患者，流鼻血或者牙疼得厲害，趕到醫院之後卻被告知醫生沒上班，他會是什麼感受？”
對於五官科的現狀，黃鬆坦承，確實人少，但他還強調這裡的值班，並不是說醫生必須住在醫院。
“只要他們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到醫院，住哪裡都可以。”黃鬆坦言，其實10分鐘內必須到只是書面上這樣說，這個時間是可以有彈性的，20分鐘內也可以，如果他們及時趕來處理好了病人，即使遲到一會，院方也不會說什麼。
黃鬆說，實際上，五官科晚上出急診處理情況，一個月能遇到一次就算是頻率高的了，另外，院方還協調了急診科和腦外科兩個科室，如果患者趕來，在通知五官科值班醫生的同時，也要給患者進行相應處理。
黃鬆還有一個頗為人性化的意見，假如今晚出急診，處理的時間很長，已經嚴重影響到醫生休息時間，第二天給院方說一聲或者給科室主任說一聲，第二天是可以不用上班的。
值夜班時神經緊繃
不過對於院方的迴應，在口腔科醫生耿向輝看來，只要確定值夜班，無論有沒有患者，這個覺肯定是睡不好的。因為沒有人能夠判斷，下一秒趕來醫院的患者就需要五官科醫生前往處理。
“當醫生的責任意識讓我們的神經時刻緊繃，值夜班醫生哪有晚上能睡好覺的。”耿向輝擔心的說，長期這樣高強度工作下去，五官科的醫生們早晚會疲勞過度甚至崩潰。
貴州都市報衝鋒雞記者採訪多位醫生，他們在值班的問題上都回答得極為統一，“值夜班確實辛苦”。
一位三甲醫院急救醫生告訴貴州都市報記者他們的工作流程，在接到調度的急救信息後，他們會立即帶上裝備，走出值班室。而此時，救護車也在急救中心門口等候，待醫生、護士或者擔架隊員一到位，便立即出發。所有的醫務人員，從接到電話到救護車出發，這期間的一系列動作不得超過3分鐘。
正因為如此，值班的急救醫生一頓飯很多時候是分兩次吃的，他們甚至不敢去食堂，只能點外賣，讓人送到值班室。“只要接到急救電話，就得放下手中的事馬上出發，即使是在吃飯也不例外。”上述這位急救醫生說，一般要把，自己的午飯才能吃完。
另外一位民營醫院的醫生說，自己雖然不在急診，但每週也有一天參加急診值班。每到這一天，即使住在家裡，都不能好好睡覺。“總是會幻聽醫院來電話了。”這位醫生如是說。
（口腔科目前有四位醫生，其中兩位沒有職業資格證。）
雙方仍在僵持階段
事實上，醫生們不願值夜班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們每天晚上的值班補貼僅為30元。在五官科的醫生們看來，這個補貼和醫生的勞動強度並不相符。但這些意見都不為院方所採納。
“當醫生需要有奉獻精神。如果不願打破朝九晚五的日子，那就不要當醫生了。”黃鬆舉例說，醫院的ICU肖主任，生完小孩，孩子才剛剛滿月，就參與值班，而且還主動參與倒班。
這次的值班醫生爭議，黃鬆直接把五官科的醫生們當作“反面教材”舉例，“人是有惰性的，小日子過起，很愜意，現在我要打破，肯定就接受不了。”
對於院方下的五官科值班通知，黃鬆再次強調，“如果不執行，該調崗調崗，無崗可調就待崗。”而從5月2日開始到現在，五官科和院方仍舊僵持。
“目前我們也沒有參與值班”，耿向輝說，醫院也沒有下處罰通知。這種膠著的狀態，讓五官科的醫生們很是不安，“說不定哪天就會被醫院找藉口辭退。”
其實，五官科的醫生們在接到醫院的值班通知時，也考慮過集體辭職，但大家都有各自的顧慮。如今，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延伸閱讀
醫生的工作 強度不小
事實上，醫生們的健康狀況頗受社會關注。此外，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醫生猝死的消息傳來。
其實早在2015年，中國醫師協會就發佈《中國醫師執業狀況白皮書》，意在讓社會更加客觀的瞭解醫生的真實執業狀況。
這份白皮書中提到的調研數據顯示，國家規定的標準工時為職工每日工作8小時，每週工作40小時。但在2014年調研中，52.72%的醫師平均每週工作時間在40-60小時，32.69%的醫師在60小時以上。
在關於醫師自身健康狀況的調查中，7.26%的醫師認為自己的身體狀況很好，22.82%的醫師認為自己的身體狀況好，55.32%的醫師認為自己的身體狀況一般，14.56%的醫務人員認為自己的身體狀況差。
在值班情況上，除了白天工作之外，35.0%的醫生平均5-6天需要值一次夜班，而36.1%的醫生可能會遇到一週值兩次夜班的情況。
（文/本報首席記者 劉佑清 圖/本報記者 楊興波）（都市報出品，轉載須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