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678:2019中國經濟前瞻


保衛678:2019中國經濟前瞻

邵宇 陳達飛/文

每年年底舉行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都會認為當年是“最艱難的一年”,但其內涵,每年都不同。

國內宏觀

國內方面,年初兩會定的主線是打贏“三大攻堅戰”:防範化解重大風險、汙染防治和精準扶貧。“重大風險”主要是指金融風險,較為核心的是債務風險,把已經處於高位的企業債務穩住,把增長較快的居民債務降降溫,讓地方政府隱性債務顯性化,並慢慢化解。用等方法,就是先把隱性債務形成機制的掐斷,這是資管新規的用意,打掉銀行的影子——影子銀行。就像排水撈魚,得先把上下游通道截住,將魚困在下游,水一點一點排,魚一條一條抓。

在金融系統裡,大型商業銀行和股份制銀行這些正規金融機構基本處於上游,它們通過信託、委貸以及同業等業務往下游倒流,重複創造貨幣(所以又被稱為“影子央行”),拉長了資金鍊條,抬升了資金成本。這是金融圈內的遊戲,環節越多,槓桿越高,風險也就越大。所以,通過資管新規等措施,把通道給堵住,將上游的資金真正倒流到實體經濟領域,讓下游慢慢釋放風險,該破產的破產,該重組的重組,有序打破剛兌,PPP和P2P都是在為打贏這場“攻堅戰”排雷。總是要為人性的貪婪買單的。

回看這一年的成果。宏觀槓桿穩中有降,結構性去槓桿變為穩槓桿,但結構性去槓桿還得繼續,這是防範化解金融風險的必然舉措。目前看來,宏觀各部門層面,非金融企業部門槓桿仍居高不下,地方政府融資平臺的隱形債務問題比較嚴重,居民部門槓桿仍然在緩慢上升。企業部門內部,國企與民企槓桿結構出現反轉,民企在增加,國企在下降。從企業規模角度來看,中、小、微企業更為值得關注;從分行業的上市公司數據來看,房地產、公用事業、鋼鐵和家電行業處於平均線以上。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重心轉移,從去產能、去庫存轉向降成本和補短板。

值得注意的是,民企加槓桿,並不是因為“融資難、融資貴”問題得到了解決,而是因為經濟下行,民企日子更難過了。從2008年以來槓桿週期來看,無論是加槓桿,還是去槓桿,民企都成了“背鍋俠”。加槓桿階段,由於底子薄,中小民企處於資金鍊的最下游,融資成本最高,因為很大一部分企業只能通過影子銀行借到錢。在去槓桿階段,影子銀行這條路封死了,受傷的還是中小民企。所以,對不少民企來說,“活下去”成了2018的奮鬥目標。正因為這樣,最近才打響了“民企保衛戰”,先是央行擴展MLF抵押品範圍;又是中央集體發聲,在多各場合強調“兩個毫不動搖”;再是銀保監會的“一二五”指標。對民企而言,多少有點“悲劇色彩”。本質而言,不是銀行放不放貸的問題,而是現行體制讓“不放貸”變成了一種理性選擇。所以,對已有的制度,要從機制設計上下功夫,在設計新的制度的時候,要考慮到已有的問題,對症下藥。

國外宏觀

國外方面,真可謂是劍拔弩張的一年。經濟增速方面,美國可謂一枝獨秀,歐洲在2017年下半年短暫升溫後,整個2018年仍是沒什麼起色;

特朗普減稅計劃順利推行,資本市場一片狂歡,但風險也在急劇,巴菲特指標——總市值/GDP——達到了130%的高位,2016年中期以來,始終處於顯著高估()的區間,與2000年互聯網泡沫時期僅差10個百分點,特別是科技股泡沫有幻滅的風險;整體市盈率也與歷史平均位置有較大偏離,標普500席勒市盈率為30.6,高出歷史平均79%,“泡沫”程度僅次於1929大蕭條和2000年互聯網泡沫。除此之外,美國還有其它麻煩,最令本屆政府擔心的是政府赤字也來到了歷史高位,公共債務/GDP的比重超過了100%,遠高於警戒線——60%。所以,時間是特朗普最好的朋友。當然,對中國又何嘗不是?

貿易戰硝煙瀰漫,貫穿整個2018,增添了更多不確定性。以貿易代表萊特希澤為代表,美國認為,不破不立,破壞是為了重建。從“301”調查到中美互徵關稅,再到備受矚目的G20“習特會”,中美博弈正在從臺前走到幕後,從針鋒相對變為戰略相持。明面上的牌快打完了,美國的佈局也基本清楚了,中國應對方法也逐漸明朗。

美國正在重建以美國為中心的、美國利益優先的貿易新格局,我們將其概括為“三條腿走路”:第一,修改多邊貿易規則,以WTO為代表,談不攏,就“退群”;第二,重建雙邊(或區域)貿易體系,以美-加-墨協議(USMCA)、美韓協議,和正在談判的美日協議為代表;第三,重新定義與中國的貿易關係。有兩個選擇:要麼談判,達成某種共識,而這種共識很可能是美國佔優的;要麼被孤立,USMCA中的排他性條款就是證明。極端情形是,G2脫鉤,各自循環。值得注意的是,“緩和”只是表象。

但有一點需要強調,與其將特朗普政府貼上極端保護主義的標籤,毋寧認為其是保守的自由派,保守是第一性的,是自由的前提,這就是美國優先,一個顯著的口號是——自由貿易必須是公平的(Free trade must be fair)。從細節上看,特朗普在競選時就在有意與“保護主義”的身份劃清界限,所以他特別注重演講時候的措辭。只是在實現自由貿易的途徑上,特朗普及其幕僚團隊崇尚一條更加公平的原則。在這方面,中國可能得有保留地適應新的規則。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對內,“做好自己的事”。

2019前瞻:保衛678

展望2019,從具體宏觀指標上來看,我們認為政策的邊界是“保衛678”,即GDP增速保6,人民幣匯率保7,M2增速保8。

任何時期,GDP都是良藥,因為它是增量,最痛苦的事,就是在存量之間“拆東牆補西牆”。所以,穩增長,仍然是首要目標,雖然它將在每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逐漸被淡化。問題就是,靠什麼來保?外需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是內需。這又回到了“新三駕馬車”的邏輯:消費升級、深度城市化和一帶一路。只是這三個方面,部分已經被證偽,所以,基建還將扮演重要角色。只是,要提高效益的權重,圍繞深度城市化展開。房地產投資已是“不能承受之重”,因為調查數據顯示,全國城鎮住房空置率超過20%,而據上海財經大學不動產研究所執行所長陳杰教授提供的數據,即使在最差的2007-2008年,美國住房空置率也維持在低位,自有住房空置率最高只有2.9%。歐洲國家的住房空置率也很低,荷蘭、瑞典一般住房空置率只有2%,法國為6%左右,德國約為8%。所以,而且,房地產投資還會形成對製造業投資的擠出效應。2019年的房地產政策,或將維持過去的基調。

人們幣匯率問題在2018年搶盡了風頭,會不會破7,保不保7,牽動著投資者和央行的神經。我們認為,人民幣匯率,短期受利差、中期受通脹,長期受勞動生產率的影響。但我們認為,匯率不僅是個經濟問題,更是個政治問題。在國際形勢雲譎波詭的情況下,保匯率,就是保信心。所以,並不是保不保的問題,保多少,以及怎麼保的問題。在具體措施上,風險準備金、逆週期因子、發央票耗費境外人民幣空頭的彈藥,都已經在做了,資本賬戶還會繼續受到一定程度的管制。我們認為,7是個重要節點,是一定要保的。但是,按照IMF的測算,按照購買力平價來看,人民幣仍然處在被低估的區間。所以,長期貶值的基礎是不存在的。

流動性方面,M2的投放,將回到正常軌道。M2的黃金增長率=實際GDP增速+目標通脹率-流通速度增長率。在假定流通速度不變的前提下,如果GDP增速要保6,通脹目標為2%,那麼,合宜的M2增速就為8%。如圖1所示,從1995年至今,M2增速與真實GDP增速的差距達到了歷史最低位置。GDP是真實產出,是實體經濟中的“面”,M2是“水”。10月份的M2增速是8%,恰到好處。M2增速超過GDP增速,只有三個表現:物價上漲、資產價格上漲,或者是貨幣在金融體系內空轉,滋生影子銀行,加劇金融風險。M2增速低於GDP增速,則會導致通緊。

圖1:M2已到達其“黃金增長率”水平

保衛678:2019中國經濟前瞻

數據來源:wind,東方證券

從圖2也可以看出,2013年開始的M2與私人部門信貸的“gap”正在彌合,金融正在迴歸初心。未來在流動上需要做的,便是維持當前狀態,M2增速與其黃金增長率保持一致,並引導信貸流向私人企業部門。私人非金融部門信貸長期高於M2增速,則表明非銀行渠道融資在不斷擴張。這裡面,除了直接融資之外,就是影子銀行。

圖2:M2增速與私人部門信貸增速的“gap”正在彌合,金融正在迴歸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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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來源:BIS,Wind,東方證券

當然,除了穩增長、保匯率和守M2增速之外,還有許多挑戰和風險,外部挑戰最顯著的就是中美關係和全球化的方向。對內,則是如何在多目標之間實現平衡,這才是重中之重,也是應對外部風險的“籌碼”。可見,2019年,仍將是“最艱難的一年”。

(邵宇為東方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陳達飛為東方證券高級宏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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