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我國正處於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我們可以借鑑西班牙應對經濟危機的一些經驗和舉措，把握好後危機時代中國經濟的走向，推動中國經濟穩增長和實現高質量發展。
智庫觀點 杜慶昊
近年來，西班牙在眾多身處全球經濟危機和歐債危機的國家中率先走向復甦，經濟狀況在經歷危機觸底後實現反彈。中國經濟自2010年以來，增長速度持續下行，目前處於企穩運行階段，今後中國經濟能否實現並保持企穩回升，能否實現高質量發展，後續政策措施至關重要。西班牙在經濟危機後採取的一系列政策措施對於中國經濟走出拐點、企穩上行具有重要借鑑意義。
西班牙經濟從危機走向復甦
在當前歐元區經濟復甦仍整體乏力、英國脫歐動搖歐盟經濟信心之時，西班牙經濟逆勢而上，成為歐盟經濟體中表現最為搶眼的國家之一。
經濟保持持續增長。全球經濟危機特別是歐債危機的出現，使西班牙經濟遭遇重創，經濟大幅下滑，2012年甚至下降2.9%。但近年來，西班牙國內生產總值已實現連續5年增長，其中2015—2017年經濟增長均超過3%，而同期歐洲其他主要經濟體經濟增長則十分緩慢，同屬“歐豬五國”的意大利、希臘甚至還在負增長或零增長階段徘徊。聯合國經合組織表示，在全球需求下降的情況下，西班牙國民經濟仍保持了適度增長，其抵禦“風暴”的表現較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也表示，西班牙在2008年經歷全球經濟危機之後經濟趨於穩定並且快速復甦，是近兩年全球經濟增長最快的國家之一。
經濟結構持續優化。西班牙服務業復甦明顯，服務業PMI曾在歐債危機時最低下探至40%的衰退區間，如今已經恢復至57%的高水平，位居歐盟國家前列，並連續處於擴張區間。西班牙的企業活動和新訂單亦呈現改善趨勢，工業生產指數走出了2008年和2012年兩度負增長的區間，如今已經呈現反彈態勢。在吸引投資方面，西班牙的房地產、旅遊業成為吸引外資的主要產業，西班牙也成為歐洲和中國投資者的主要投資目的地。以中國對西班牙投資為例，自2014年到2018年，中國在西班牙的投資額累計達到157億美元，與2009年到2013年的數據相比，增長超過800%。
整體就業持續好轉。西班牙失業率從經濟危機後最高時超過27%，已降至目前14.5%左右，而希臘目前的失業率仍高達18.6%。雖然西班牙失業率整體仍然較高，但情況正在好轉。2018年，西班牙勞動力市場共創造了約56.3萬個工作崗位，超過1900萬人加入了社保系統，創造了自2008年以來的最高紀錄。就業增長速度超過經濟增長速度，其中建築業、教育業、醫療健康業、計算機行業和房地產業創造的就業崗位相對較多。
西班牙經濟走向復甦的原因分析
西班牙經濟好轉並非偶然，這其中有外部因素的影響，但最為關鍵的還是西班牙在危機後採取了一系列政策措施，既有較為深層次的改革舉措，也有對原有政策的反思糾正，多種舉措推動經濟走向復甦。
重視推進一些關鍵領域的改革，破解影響經濟發展和復甦的掣肘。在其推行的改革措施中，銀行業改革及勞動力市場改革效果最為突出。歐債危機爆發後，西班牙迅速對銀行業進行救濟和重組，果斷關閉了相關問題銀行，風險溢價和融資成本大幅下降，逐步恢復了市場信心，其吸引外資的能力也得到增強。在勞動力市場方面，西班牙通過增加用工的靈活性，進一步降低了勞動力成本；同時鼓勵企業僱用年輕人，既降低了失業率，也鼓勵了本土製造業的發展。西班牙多個行業特別是汽車製造業及下游相關產業正變得更具競爭力，相關貨物出口規模不斷擴大。目前，西班牙的汽車製造業產值約佔國內生產總值的6%，汽車出口已佔到其出口總額的25%。
重視治理過剩行業和推行企業去槓桿，為經濟發展瘦身提質增效。一度以來，以房地產為代表的建築業曾是西班牙的絕對支柱性產業。數據顯示，從2000到2007年，建築業以每年約3.4%的速度持續增長，對GDP的貢獻達到了40%。在這一過程中，大量資金流入該國建築業，又進一步刺激了行業的大幅擴張，直接推高了債務規模。但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刺破了西班牙房地產泡沫，其房地產政策導向也開始轉變，取消了對房地產的稅收優惠政策，制定城市規劃和房地產調整計劃，進一步開放房屋租賃市場，努力扶持購房困難群體，房地產業呈現持續溫和回升態勢。西班牙還通過改革勞工制度，不斷降低企業部門槓桿。自2012年開始，僅用三年時間，西班牙企業負債率就從135%降至102%，已經低於歐盟平均水平。為配合降槓桿，西班牙還推出了稅制改革，包括提高個人所得稅、提高燃油稅和簡化公司稅結構，計劃徵收銀行稅和技術稅等。
重視發展文化旅遊產業，積極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2008年之前，西班牙旅遊業產值約佔國民生產總值的11%，創造了約15%的就業。但全球經濟危機使歐洲各國經濟受到重創，西班牙旅遊業客源因此大幅減少，國內失業人員大幅增加。從2011年開始，西班牙陸續出臺了一些政策措施，旅遊業開始恢復並呈現持續增長趨勢，為西班牙經濟復甦作出了貢獻。西班牙出臺《國家旅遊計劃（2012-2015）》，採取措施著力提升旅遊企業及目的地的競爭力。政府出資改善旅遊供給，包括提升旅遊產品質量和基礎設施建設，以及為旅遊企業提供中長期低利率貸款。西班牙還因地制宜加強旅遊目的地的管理。比如，將與文化旅遊相關的立法管制權下放給地方，實施創新旅遊名牌、提升海濱城市和文化古城旅遊體驗等。世界經濟論壇2017年發佈的《旅遊業競爭力報告》顯示，西班牙在全球旅遊競爭力排名中居於首位，成為全球旅遊競爭力最強國。
對推動中國經濟穩增長的政策啟示
當前，我國正處於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從內部看，經濟下行壓力加大，金融領域風險隱患依然不少；從外部看，經濟運行的不穩定不確定因素增加，外部輸入性風險上升。我們可以借鑑西班牙應對經濟危機的一些經驗和舉措，把握好後危機時代中國經濟的走向，推動中國經濟穩增長和實現高質量發展。
堅決防範化解系統性金融風險。金融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金融風險是經濟社會發展中不可承受的風險。一是要增強憂患意識。既要防範“黑天鵝”事件，也要關注房地產、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可能存在的債務類金融風險等“灰犀牛”事件。二是要確保力度適度。一方面，以防範系統性金融風險為底線，下大氣力規範金融秩序；另一方面，把握好強監管和防風險的節奏和力度，確保實體經濟發展不受影響。三是要抓住關鍵環節。重點管住貨幣信貸“總閘門”，加強風險源頭管控。嚴密防範化解流動性風險、信用風險、影子銀行業務風險、資本市場異常波動風險、房地產泡沫引發金融風險等，切實防範金融網絡技術和信息安全風險。
加快推進基礎設施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西班牙經濟的復甦在一定程度上得益於其擁有發達的交通基礎設施。我們要大力提升交通、通信、環保等領域基礎設施有效投資，著眼推動經濟長遠發展和實現公共服務均等化，著力補齊基礎設施建設領域的發展短板。著力推動民營經濟發展，進一步分類細化有關社會資本參與基礎設施建設的投資指南和合同指南，積極推動社會資本參與相關領域投資建設。繼續推動投資領域“放管服”改革，切實解決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審批手續過繁、時間過長、效率不高的問題，不斷提升基礎設施供給質量和水平。
實施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為防止經濟進一步衰退，西班牙聯合法國、意大利等歐元區國家就“反對長期實施緊縮”形成了保增長的同盟，推動歐盟採取適度擴張的財政和貨幣政策，為其經濟復甦注入了流動性。當前，中國經濟處於中高速平穩增長階段，確保經濟運行在合理區間至關重要。要充分發揮財政政策的導向作用和貨幣政策的調節作用，積極的財政政策要加力提效，特別是在補短板和民生保障領域，確保財政支出安排到位。穩健的貨幣政策要鬆緊適度，既不搞“大水漫灌”，又要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有效緩解實體經濟特別是民營和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有效釋放市場主體的活力。
積極培育經濟發展新動能。西班牙經濟持續復甦的一個主要推動力就是其文化旅遊產業的發展和提升。我們要努力調整需求結構，將居民消費升級作為引領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源，釋放潛在消費需求，挖掘消費升級帶來的新需求，加快推進鄉村振興和新型城鎮化建設，以此催生更多增量需求。同時，利用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帶來的新技術成果，著力改造傳統產業，大力發展新興產業，努力培育一批具有全球競爭力的世界性企業，推出一批在國內外有質量優勢的品牌產品，改變我國在國際市場上的分工地位。抓住新一代信息技術興起的機遇，做大做強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融合發展，為經濟發展開闢新空間。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