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兒子與老闆父親(百姓故事)

建築 高考 大學 故事 七彩風箏 七彩風箏 2017-10-31

我在村民面前有可以炫耀的東西,這是我打工的結果。

高考歸來,我沒有一點緊張,每天躲在自己的房間裡看書、寫字。我房間採光差,所以白天、黑夜都開著那一盞檯燈。覺得有書,有燈,有電扇就滿足了。我不知道此時父親正在進行著他人生中一個重大的計劃。可能是我低估他了。

也許是為了支付我高昂的學費,他中年重新創業了。他上了盒子板建築項目。那種新興的建築材料——竹膠板,被父親看中了,父親預言幾年後這傢伙將佔據農村市場。父親是謹慎的,第一批材料上了將近三萬元,竹膠板66張,圖個吉利。

盒子板工是個技術活,重體力活,高空作業,危險性很大。早就得了類風溼性關節炎的父親身體很差,他愁的東西很多。愁歸愁,他這下一不小心成了劉老闆,我糊里糊塗地成了他招募的第一個小工。

高考成績還沒出,父親接下了第一筆生意,而且很具有挑戰性,這戶人家要蓋的房子可能要刷新我們村面積最大的紀錄,有200多個平方。這意味著父親要用上已購的全部材料。父親說要藉著這個大房子一炮打響。父親聘了4個好技工,每天工資是50元,父親好像是把所有的經費都用在了這筆生意上。

第一筆生意,等於是立戶開灶,材料不全,倉促不堪。我記得由於這戶人家房子高度不尋常,父親購買的杉木撐杆不夠長度,只得墊磚。四個技工在牆上作業,搬磚、扛杉木撐杆、鐵管的活只能由我這個小工去幹,父親也為準備材料的事忙得不可開交,為了不影響工期進度我只能悶頭快乾了。幹到蓋房子的人家於心不忍,在我們臨邊房子上掃尾完工的建築隊傻了眼,都來幫忙,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在幹活,那時我可能只是一部機器了吧。

晚上回到家,我贓到了極點。洗了澡,吃幾口飯就睡覺去了。

於是朝7晚9的工作成了我最主要的生活,這可能比高中作息時間要輕鬆些吧。不過此時的老闆是我的父親,我是他的打工兒子。

工期進展順利,前來探望新建築材料的村民絡繹不絕。拆板後房子平整效果特別好,於是我們還沒拆完,第二筆生意就來了,我們便拆邊裝車,然後浩浩蕩蕩的開進鄰村,事實證明劉老闆這一炮打響了,而且影響力還很廣。

這時候高考成績出來了,我和父親都沒有太大的反應,因為和我的估分完全吻合。

裝車、卸車是最累的,午後最熱的時候,技工們都回家午休了,劉老闆便和我頂著烈日,帶著手套幹活。司機煩躁的在樹蔭下走來走去,少有的幾個行人中風似的見我們這樣幹活,傻了眼。這是一個可憐可怕的場面。

為了省錢,小平方建築用戶拆卸時父親沒有用技工,我記得我們爺倆的第一次嘗試,結果是慘痛的和鼓舞人心的。

我們那天早上6點就開工,中午休息了一個點父親就請我幹活了,他笑著說不好意思,我說沒關係,畢竟您是老闆。

我們爺倆都是新手啊,效率自然就低,笨鳥先飛吧。我們每人一個雙向鐵梯,一把錘子,一把專用的拆竹膠板用的拔擄狂趕進度。每次2.44mx1.22m,重40斤的竹膠板從房頂被拆下時我和父親都是用頭頂著往下遞。多虧了安全帽保護了我們的腦袋。

那戶人家的主人是一個退休的胖醫生,這個胖醫生就一直坐在院子的樹下看著我們戰鬥。一壺茶、一把蒲扇,一把藤椅,他在我們苦戰時睡得死去活來。

完工時早已黑天,而我們還要裝車。劉老闆的生意一家接一家,裝完車運到另一家後,我們又得卸車。那天我絕對是超越了自己體力的極限,而且終於隔著手套磨起了一個大泡。我向劉老闆炫耀時發現他眼圈都紅了,作為獎勵他給我買了一隻燒雞。

我是在工地幹活時知道自己的大學通知書已經來了的,因為已從電話裡查過了,所以我依舊堅持著幹活。這時候我的母親拿著通知書給我送到工地上了,很興奮很感動,我看到劉老闆自豪地笑了。我也笑了,還覺得有點難為情。

漸漸地,我熟悉了做工的各個過程,並能獨自被父親以小老闆的名義作監工和分配材料了。我最自豪的是全權領導了一戶只蓋大門的人家,劉老闆到外村幹活去了,就只剩下我了。我把他分給我的人和材料進行了合理的分配,儘管有些吹牛,但還是基本屬實的。

8月29號我完成了劉老闆交給我的最後一個任務後正式退出盒子板建築隊,因為我8月31號就要開學了。

我們倆在家衝著笑,笑了很久。母親喊我們吃飯,我給父親在臉盆裡倒上溫水,父親有類風溼性關節炎,即使在夏天也不敢用涼水洗手的。我看到父親滿意的笑容下有幾分憂傷,才發覺我們共同的勞作增深了我們的感情。父親老了,我長大了。

那個暑假關於“打工兒子與老闆父親”故事將永遠記在那些曾經看我們幹活看傻了眼的善良的人們心中。

我慶幸我就是那個打工兒子,自豪於老闆就是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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