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空戰十大明星兵器之四——英國蘭開斯特式重型轟炸機血拼生涯'

英倫式騎士生死決鬥的榮譽之劍

文/大漠單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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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作為老牌航空工業強國，在二戰中擁有數款打遍歐亞非的強悍戰機，但其死敵德國的戰機、高炮同樣凶狠無比，“約翰牛”打仗還總帶有貴族式決鬥的印記，特立獨行加蠻勇死犟，拜之所賜英國一代名機蘭開斯特式重型轟炸機就開啟了血糊淋剌的玩命生涯。蘭開斯特式轟炸機一共生產了7734架，居然是世界產量最大的載彈9噸以上級重型轟炸機（同級別的美國B-29型轟炸機生產了3970架），也是二戰中載彈量最大的轟炸機；蘭開斯特式重型轟炸機是對德戰略轟炸的中堅力量，在二戰中累計出擊15.62萬架次，雄居英軍所有轟炸機之首，累計投彈60.86萬噸，佔皇家空軍對德戰略轟炸總投彈量的近二分之一；蘭開斯特式轟炸機在二戰中共損失3922架（其中戰損3249架），損失率高達50.7%，機組人員中有24486人陣亡、負傷及被俘，如用慘烈的敢死隊來形容蘭開斯特轟炸機航空兵部隊絕不為過。

英國蘭開斯特式重型轟炸機基本參數：機長21.11米，翼展31.09米，機高6.25米，空載重量16.7噸，滿載起飛重量31.75噸，4臺功率1280馬力V型12缸水冷發動機，實用升限5793米，最大速度462公里/小時，經濟巡航速度322公里/小時，作戰航程4072公里（載彈3.18噸），武備為7.7毫米航空機槍8—9挺，最大載彈量9.98噸，機組乘員7人。

首先說明一點：關於轟炸機的級別劃分是一個進行時態，並非一成不變。比如1913年俄國研製的世界第一種轟炸機伊里亞·穆羅梅茨式四發轟炸機，最大載彈量800公斤就能稱為重型轟炸機，可到了二戰時，輕型轟炸機載彈量也輕鬆超過800公斤；又如二戰時的重型轟炸機一般載彈量為6—9噸，但以冷戰時期的標準這也就算中型轟炸機。所以，不必糾結轟炸機的輕型、中型、重型的標準到底是多少，也不必吐槽老式重型轟炸機的“名不副實”，人類科技的每一項進步都脫離不開時代背景，都是踏著前人的腳印再向上攀登。

蘭開斯特式重型轟炸機非另立門戶的全新設計，而是源自英國阿芙羅飛機公司生產的曼徹斯特式轟炸機，完全是二戰催生的應急兵器。曼徹斯特式原型機於1939年7月首飛，屬雙發中型轟炸機，1940年8月裝備英軍，共生產了209架。英軍對曼徹斯特轟炸機的性能並不滿意，主要是發動機功率不足，升限低，駕駛操作困難，最要命的是故障率高導致墜機事故頻發，直追作戰損失。為此，根據英軍的要求，阿芙羅飛機公司決定在曼徹斯特式轟炸機的基礎上設計升級四發重型轟炸機，這樣可以大大節省研製時間和成本，畢竟歐戰已打成一鍋粥，英國急需戰機。於是，阿芙羅飛機公司總設計師羅依·查維克巧妙地將曼徹斯特式轟炸機的機身、機翼拉長，再增加兩臺發動機，很快就拿出新轟炸機原型機，其就像放大了一號的曼徹斯特式轟炸機，起名“蘭開斯特”，兩者之間75%的設備零部件還可以通用。1941年1月9日，蘭開斯特轟炸機原型機成功首飛，經一系列改進試飛在1941年6月定型，10月量產，12月交付英國皇家空軍轟炸機第44中隊。蘭開斯特轟炸機從立項設計到裝備部隊，僅用時一年四個月，破了四發重型轟炸機研製列裝的世界最短時間紀錄。

英國航空科技水平沒問題，問題是手頭銀子緊。從蘭開斯特式轟炸機與美國B-29型轟炸機的對比上，可以看出兩國設計理念的不同。美國佬偏居一隅又不差錢，追求大航程大載彈量高自動化，結果把B-29做成當時世界第一大軍機。英國人是花小錢辦大事，蘭開斯特的造價僅為B-29的約三分之一，竟在載彈量上超過B-29，代價是航程、升限、時速等都比B-29差了一截子，相當B-29小一號的猴版，反正歐洲各國捱得近，英國佬更看重大載彈量。儘管蘭開斯特的科技含量沒有B-29高，但也有自己的優勢：使用英國羅爾斯·羅伊斯（勞斯萊斯）公司的“梅林”發動機，性能優異穩定可靠；設計有巨大的彈艙，可掛載從250磅到8000磅等各型航空炸彈，還可以半埋式懸掛單枚重22000磅（9.98噸）巨型炸彈，增強了執行作戰任務的多樣性、靈活性；安裝有先進的機載導航雷達、目標搜索雷達等電子設備，特別適合執行夜間轟炸任務；機身極其堅固，具有良好的飛行品質，易於駕駛操作……

蘭開斯特式轟炸機雖不及美貨，卻能讓法國、德國、蘇聯、意大利等國的重型轟炸機望塵莫及，但其也有致命缺陷，就是自衛火力嚴重不足。首先是航空機槍口徑偏小，只有7.7毫米，挺數也不算多，對皮實的德軍戰機打擊效果不佳。這空中幹仗，你擊落不了對手，就會被對手擊落，這也是蘭開斯特轟炸機及機組人員傷亡慘重的重要原因之一。同期美軍轟炸機也使用航空機槍，但是高初速的12.7毫米M2重機槍，威力遠超7.7毫米機槍；德軍戰鬥機、戰鬥轟炸機則多安裝20—30毫米機炮，甚至到37毫米，打堅固笨重的轟炸機正好使。英國人在戰機上仍使用中口徑航空機槍還是一戰時的思維，那時戰機的發動機功率小，機身多采用輕型材料，比如用木材當主副結構衍樑架，用薄木板、帆布做機身蒙皮（二戰中英國還搞出一個全木結構的蚊式轟炸機），自然頂不住機槍的密集射擊。可到二戰爆發時，隨著航空科技的進步，全金屬戰機越來越多，結構強度自然水漲船高，抗打擊能力與一戰時不可同日而語。此時轟炸機正向大型化發展，完全可以容納機炮及炮彈的重量，而戰鬥機上機炮也成為新趨勢，只是攜彈量較少。

其次是炮塔分佈不科學，機腹炮塔被取消，造成火力死角。本來蘭開斯特原型機以及量產的前幾批次都有一座機腹機槍炮塔（1挺），加上機首（2挺）、機背（2挺）、機尾（4挺）三座機槍炮塔，火力基本全覆蓋。可後來大批量生產型竟將機腹炮塔去掉，結果在下方出現一個火力死角。德軍戰鬥機飛行員很快就發現了蘭開斯特的這個漏洞，他們往往駕機從下方接近，然後用機炮猛轟蘭開斯特轟炸機的腹部，輕而易舉即可得手，蘭卡斯特還無法還擊。如果說機槍口徑的問題是英式保守造成的，可這去掉機腹炮塔為哪般？像美國B-29型轟炸機在機腹設有兩座遙控炮塔，一前一後佈置，加上其它3座炮塔（共10—12挺12.7毫米機槍，早期型加1門20毫米機炮），無死角的自衛火力遠超任何戰鬥機，以致日軍戰鬥機飛行員對B-29極其恐懼。因此，B-29型轟炸機被攔截戰鬥機擊落率遠低於蘭開斯特。其實蘭開斯特轟炸機的火力問題並不難解決，可英國人就一直死扛著不知變通，直到戰爭結束。

單看面相英國丘吉爾首相似乎溫溫吞吞，其實是位殺伐果決的狠角色。1940年5月10日，臨危受命的丘吉爾擔任英國戰時首相，一反前首相張伯倫的綏靖政策，立馬下令對挑起二戰的德國實施大規模轟炸，更緊要的是向正在進攻盟友法國的德軍施加壓力。五天後，英國皇家空軍99架轟炸機空襲德國萊茵河以東地區，開啟了對德大規模戰略轟炸的序幕；到1942年8月，赴歐美軍陸航第8轟炸機司令部的B-17轟炸機加入對德轟炸，英美軍開始共同實施空襲行動，基本上是美軍白天干活，英軍夜晚開工。這是一場對德國本土及其佔領區持續五年的戰略轟炸，也是人類戰爭史上規模最大、時間最長的空中打擊行動。

1942年3月3日，蘭開斯特轟炸機第44中隊投入首次作戰行動，轟炸了德國黑爾戈蘭灣的礦山設施以及在海灣內佈設水雷，算是小試牛刀。到4月17日蘭開斯特迎來第一場規模較大的血戰，12架蘭卡斯特轟炸機空襲了德國奧古斯堡的U型潛艇發動機製造廠，結果7架蘭開斯特被擊落，84名機組人員中37人犧牲，12人被俘，蘭開斯特首次直面殘酷血腥的場景。之後蘭開斯特轟炸機群持續對德國魯爾工業區進行戰略轟炸，轟炸雖沉重打擊了德國軍工生產，但蘭開斯特的戰損也直線上升。前期戰略轟炸英軍轟炸機損失太大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英軍的噴火式、颶風式等戰鬥機航程較短，在轟炸德佔領區縱深目標時只能提供半程護航。這種狀況直到1942年底長航程的美製P-51戰鬥機投入護航，英軍轟炸機的損失才有所減少，但超過1530公里的空襲目標，P-51也無能為力，蘭開斯特轟炸機群在目標區域上空只能單獨與德軍戰鬥機硬槓。

英軍轟炸機損失較大還因為自身良莠不齊，就像鍋大雜燴，計有：巴特爾式單發、伯倫翰式（小獵犬）雙發、漢普頓式雙發、惠靈頓式雙發、惠特利式雙發、布倫海姆式雙發、曼徹斯特式雙發、蚊式雙發、斯特林式四發、哈利法克斯式四發、蘭開斯特式四發等等，是不是讓人眼花繚亂？這些轟炸機大多機齡老性能差，不僅空戰對抗能力差，保障維護工作也忒複雜。美軍對德轟炸使用的轟炸機主要是：B-17空中堡壘式四發、B-24解放者式四發、B-25米切爾式雙發、B-26掠奪者式雙發，顯然，美軍轟炸機的先進程度、集約化程度和機務維保水平都明顯高於英軍。這些轟炸機中哈利法克斯式、蘭開斯特式轟炸機是英軍的中堅，B-17、B-24型轟炸機為美軍的主力，而蘭開斯特式轟炸機又以載彈量最大、數量較多成為戰略轟炸前中期主力中的主力，動輒出擊上百架的大機群，不過由於蘭開斯特轟炸機損失太多，到後期美製B-17、B-24型轟炸機頂了上來（包括租借給英國使用的），尤其是B-24，它可是世界產量最大的四發轟炸機，共生產了19256架，是不是很瘋狂？

1942年2月22日，時任英國皇家空軍副參謀長的阿瑟·特拉弗斯·哈里斯中將接任轟炸航空兵司令，他是“轟炸機致勝論”的倡導者，人稱“轟炸機哈里斯”。之前英軍對德佔領區轟炸主要是針對德軍目標和軍事工業區，因英軍轟炸機對點狀目標精確轟炸水平較差，轟炸效果不佳，而在德軍嚴密防空火力打擊下轟炸機損失慘重，一度轟炸行動處於停滯。哈里斯甫一上任，就力主對德國城市民用建築實施夜晚概略轟炸，哪房子多往哪炸。這一無差別轟炸的主張很快到上峰支持，而蘭開斯特的大載彈量，自然成為哈里斯手中的王牌。1942年3月、4月，英軍轟炸機234架次、468架次分別轟炸了德國呂貝克市、羅斯托克市，狂轟濫炸不僅摧毀大量民用建築物，還在德國民眾中造成極大恐慌，這正是哈里斯期望看到的。接著，哈里斯開始策劃規模空前的大轟炸，空襲的目標經過一番爭執最終鎖定德國第四大城市科隆。科隆距離英國本土較近，防空火力沒有柏林、漢堡密集，科隆又是魯爾工業區的鐵路中心樞紐，如果摧毀科隆，那麼德國民眾的心理防線以及軍工製造、交通運輸能力都將大為削弱。1942年5月30日夜，1047架英軍轟炸機從英國境內53個機場起飛，浩浩蕩蕩飛向德國科隆，密集甩下1455噸炸彈，將科隆市區一半面積的建築物夷為平地（見上圖），英軍此役損失43架轟炸機，這是人類戰爭史上的首次“千機大轟炸”。之後的6月1日、25日，哈里斯又組織指揮了兩次“千機大轟炸”，將德國埃森市、不萊梅市幾乎從地圖上抹掉。連續三次“千機大轟炸”給德國以沉重打擊，三市的城市基礎建設幾乎全毀，造成平民巨大傷亡，哈里斯為此落下個“屠夫”之名。

1945年2月13日夜，為策應東線蘇軍對德國的地面攻勢，英國皇家空軍出動796架蘭開斯特式轟炸機、9架蚊式轟炸機，大舉空襲德國東部文化名城和工業中心德累斯頓，輪番轟炸持續到第二天凌晨，共投下2600噸高爆炸彈、182噸燃燒彈。這次轟炸幾乎清一色是大載彈量的蘭開斯特，空襲威力不亞於“千機大轟炸”，而蘭開斯特僅被擊落6架，反映出德軍的空防能力已今非昔比。第二天也就是14日12時許，美軍311架B-17、B-24轟炸機又飛臨德累斯頓市“補刀”，投下771噸炸彈。英美軍的轟炸將德累斯頓市區300平方公里內的7.8萬幢建築徹底摧毀，包括眾多精典歷史建築，27.7萬幢建築受損，200多家工廠被炸燬，德國人死亡約25000人。這次德累斯頓大轟炸，因摧毀太多文化古蹟以及造成平民較大傷亡，也成為二戰歷史上最具爭議的事件之一。

蘭開斯特轟炸機除了在對德戰略轟炸中充當主力外，還有三次成功的精確打擊戰例被載入戰史：一次是使用“水漂跳彈”炸垮德國魯爾工業區水庫大壩。位於德國西部的魯爾工業區內有100多家大型軍工廠，腦洞大開的英軍決定對其採取水攻，以空襲炸垮魯爾河上游的默內、埃德爾和佐爾佩三座大壩。由於德軍在各大壩上游水中設置了防魚雷攔阻網，魚雷轟炸機無法使用，而水平定點轟炸準確性又低，英軍一時犯了難。此時，英國炸彈專家沃利斯爵士從玩石片打水漂中獲得靈感，專門研製了可以在水面高速滑行跳過攔阻網的圓桶型炸彈，重達4.5噸，投射時每分鐘旋轉800轉。1943年5月16、17日，英軍19架蘭開斯特式轟炸機分為三個編隊分赴三處大壩，以損失8架蘭開斯特、陣亡53人、被俘3人的巨大代價，費力叭嚓地好歹炸垮了默內、埃德爾兩座大壩（見上圖），佐爾佩大壩僅炸裂條縫，人造洪水爆發淹了下游100公里的區域，造成德國1600多人死亡，農業、畜牧業深受打擊，但對工業的影響反而不大。再一次是擊沉德國乃至歐洲第一大、世界第三大戰列艦提爾比茨號（俾斯麥級）。提爾比茨號戰列艦1942年1月被派往挪威，長期隱藏在沿海峽灣內，在近三年中英軍對其多次發動攻擊，可就是無法擊沉提爾比茨號。1944年11月12日，英軍派出29架蘭開斯特轟炸機，每架掛載一枚重達5.5噸的“高腳杯”超級炸彈，這次英軍是下死決心要徹底滅了提爾比茨號。在圍毆提爾比茨號的轟炸中，4枚“高腳杯”命中目標終於將其擊沉，艦上德軍官兵982人喪生。第三次是1945年3月14日、15日，英軍轟炸機617中隊的7架蘭開斯特掛載重達9.98噸的“大滿貫”超級炸彈，分別將極具戰略價值的德國比勒菲爾德鐵路大橋和阿恩斯貝格鐵路高架橋徹底摧毀。蘭開斯特真不愧是超級“大力士”，英制“大滿貫”可是當時世界第一重航空炸彈。

在持續五年的對德戰略轟炸中，英美軍共出動轟炸機144萬餘架次、戰鬥機268萬餘架次，共投彈270萬噸（其中英軍投彈131萬噸）。大轟炸中雙方戰機損失都極為慘重，其中英軍損失戰機2.2萬架（其中轟炸機戰損1.4萬架），美軍損失戰機1.8萬架，德軍損失戰機5.74萬架。前面已提到蘭開斯特轟炸機的損失同樣巨大，平均每投彈172噸就要戰損一架。對德戰略轟炸共造成德國平民死亡57萬人，傷88.5萬人，750萬人無家可歸。不過德國也沒有隻擎著挨炸，德軍曾組織規模龐大的不列顛空戰以及“倫敦大轟炸”等還以顏色，同樣給英國及民眾造成重大損失和傷亡。只是在雙方空軍戰機抗衡中，盟軍是越戰越強，通過持續的轟炸逐步瓦解了德國的戰爭潛力；德軍則是越戰越弱，到後期幾乎組織不起來大規模對英轟炸，最後只剩下V型導彈在英吉利海峽亂竄。

英軍在對德戰略轟炸中也付出高昂的人員傷亡代價，尤其是轟炸機部隊在美軍未參戰之前。二戰期間英國皇家空軍轟炸機部隊有12.5萬名機組人員參戰，其中5.5萬餘人陣亡，陣亡率高達45%，遠超地面作戰的英軍步兵，成為英軍各兵種中陣亡率最高的，在世界各國軍隊中也僅次於德國海軍U型潛艇部隊。但為了戰勝侵略成性的德國法西斯，這些犧牲是值得的。

對於英國人來說，蘭開斯特轟炸機不僅是威震長空的大殺器，還是一柄鼓舞士氣的榮譽之劍，一杆高高豎起的精神旗幟。在頻遭德軍空襲的英倫三島，每當夜幕降臨，龐大的蘭開斯特轟炸機群發出巨大的轟鳴聲掠過各地上空，帶著烈焰怒火撲向德佔區，這對於英國軍民堅持反侵略戰爭是一種極大的精神鼓舞，要知道西歐諸多國家也只剩下英國強弩著與德國死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