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峽的樹

旱柳 香椿 大學 邵逸夫 娘娘說 娘娘說 2017-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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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爸田太醫:協和醫學院醫學博士,哈佛大學醫學院博士後,三甲醫院兒童神外主任醫師

娃媽周娘娘:清華媽媽,前新華社記者,女性創業者

文/娘娘說

作者/愛誰誰

給南方的朋友說西北有多缺水,其中一個案例是一年只洗幾次澡,另一個重要指標就是樹的多少。倘在秋冬季節到了黃土高原,房屋和黃土融為一體,站在遠處,很難分辨出哪是村莊,這時的竅門就是找樹,即便是光禿禿的枝椏,那樹下肯定就是一片村莊。遠離村莊的地方都太乾旱,很難長成大樹。

(一)

落葉歸根,中國的文字最能暗示,樹總能和故土結合在一起。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我離開故鄉,恰恰是出自樹。研究生畢業時選擇就業地點,聽倦了李娜的黃土高坡,聽來自江西的師弟說,“我們那從山頂到山腳全是樹”。於是,揮別高家峽的旱柳,坐了近40個小時的火車,來看南方的樹。

師弟果不欺我,到江右之地,最驚訝的莫過於樹,也喜歡上了下鄉調研,因為鄉下總是鬱鬱蔥蔥,綠的濃墨重彩,每每踏近總是沉醉不已。身在他鄉,夢裡偶爾也能遇到老家的樹,感覺總是淡了點。

高家峽的樹

老家的樹一般種在房前屋後,一說是擋風,為了能長得高一些,總是剪掉旁支,讓主幹往高了長,筆直向上聳立。夏天老人不堪南方酷暑,帶著孩子回老家。母親在電話中告知,門前一棵椿樹被蟲掏空,找鄰居幫忙砍倒了,在母親發來的照片上卻意外發現,砍倒的椿樹旁,一棵核桃樹已長得披頭散髮。

母親栽下核桃樹時,我已外出求學。母親到南方幫我帶孩子時,核桃樹還只有一人高點。也就三四年時光,沒人照看的核桃樹,長得肆意張揚,枝葉罩住了大半邊門。

核桃樹的記憶總是和棍棒聯繫在一起,小時候院子後面的土坑中長著兩棵核桃樹,核桃樹的主人和家族有些嫌隙,小孩子不管這些,每到暑假,核桃仁剛剛灌漿,就迫不及待不告而取,躲在莊稼地裡脫皮、撬殼、放進嘴裡,那是一種直透後腦勺的鮮美記憶。

《白鹿原》小說中,核桃綠皮可以用做染布的染料,偷吃留在手上的黑色印跡自然難以清除,每次被發現後,少不了一頓棍棒教育。然而,每當核桃皮再度泛綠時,總是拋諸腦後,再一次趁著月黑風高,幹起瓜田李下的勾當。

母親說,回到老家的山兒愈發頑皮,開始發來的照片上,山兒手裡抓著皮剛泛綠的核桃。再過一段時間,低處枝椏上的被清洗一空後,照片上變成手持長杆,伸向更高的枝頭。

母親帶著山兒回老家後,撒著歡瘋玩了一圈的妻子開始想孩子,不時催促儘早返回。老家的核桃一般在八月十五前後才能採摘,和城裡的社區相比,母親無疑更喜歡和鄰居們在門前的樹下拉家常,我則惦記上了在山兒手下倖存的核桃,暗示母親等核桃採摘了再返程。

(二)

村裡有兩口水塘,在西北不叫水塘,叫澇壩,每當降雨,全村的水匯向兩個澇壩,也許是有水的緣故,澇壩邊上的旱柳長得要比其他地方的更旺一些。

高家峽的樹

旱柳亭亭如蓋,其下的空地還是村民們祭祀祖先的地方。大年三十晚上,族裡的男丁聚集在旱柳下,焚香叩頭,把祖先們接到族長家中的香案上,叫“接紙”;大年初三晚上,再聚集到大樹下,送祖先們回去,叫“送紙”。

村小學也在澇壩的邊上,上小學時,澇壩還有兩米多深,邊上的旱柳環繞一圈。一如城裡的拆遷,澇壩邊上的人家院子擴張,除了村民祭祀祖先的那幾棵,旱柳被一棵棵砍倒,澇壩也一年年變淺變小。

近幾年,少有機會回老家祭祖。去年奶奶過世第三年祭日,在外的子孫全部回村,族人們聚齊在村頭旱柳下,老人少了很多,端香案的逐漸從爺輩換成了父輩,不變的是那幾棵旱柳。

短短几日,子孫們再度各奔東西。入冬,天氣預報上看到西北下大雪,五叔打來電話,說村裡一位老人過世。老太太有個外號叫“靈官爺”,因為在吵架時用磚砸丈夫而得名。丈夫去世的早,老太太靠著自己的強悍,把子女們撫養長大,娶上三房兒媳婦。

爺爺生前講過一件事,村裡吃大鍋飯時期,“靈官爺”家孩子多,口糧不夠吃,老太太晚上偷來還沒長成的玉米煮在鍋裡,隊裡的人要爺爺去家裡搜,看著滿炕的娃娃,爺爺悄悄退了回來。

老太太做的另一件讓人們一直傳說的事,是生前就為自己買下了一棵澇壩邊的旱柳。老家至今仍是土葬,對老人的棺木很講究。小時候在澇壩邊玩,大人們常指著其中一棵旱柳說,這是“靈官爺”的。“靈官爺”也經常邁著兩隻纏過的小腳,扛著鋤頭從自己那棵旱柳下走過。

“靈官爺”終於帶著自己的旱柳走了,此後每年春節或祭日,她的子孫們也要到旱柳下“接紙”“送紙”。

(三)

每天早上,將醒未醒時總能聽到一陣砸核桃的聲音,母親帶來了核桃樹上摘下的核桃,打豆漿時放些核桃仁。

從老家歸來的母親心情好了許多,和老家的聯繫也更頻繁了,不僅僅和親戚們打電話,因為孩子的緣故還和村裡的鄰居們常常視頻聊天,母親發一張山兒的照片過去,鄰居感嘆,南方咋還那麼熱呢,看樹葉還綠著呢。母親回說,“這邊到冬天都綠著。”鄰居不忘叮囑,“下次回來記得挖棵茶樹帶回來。”

熊培雲在《鄉村裡的中國》一書中提及,城裡的大樹幾乎都是從農村挖來的。年初母親在小區門口看到掛營養液的大樹,還一臉驚奇地問,咋還給樹打“吊瓶”,完了感慨南方的樹就是容易養活,這麼大的樹都能移活。老家的樹只能用小苗移栽,母親歸來前,在門外又栽了三棵核桃樹苗。

從老家歸來的山兒滿口老家方言,咿呀學語的她絮絮叨叨地說,放羊的“羊媽媽”給她豆豆吃,鄰居家的“飯飯”好吃,寶林娃打寶寶……出於基因的遺傳,抑或是爺爺奶奶的薰陶,不得而知,孩子就是那麼自然而然沒有任何隔閡地融入了高家峽。

高家峽的樹

記得上學時,每到暑假回家,六叔總讓把在城裡長大的弟弟帶回高家峽待段時間。高家峽的年輕人總要揮別村口的旱柳外出闖蕩,卻始終不忘把小苗們送回村裡,晒晒馬嘴樑上升起的太陽,著些核桃樹葉上的露水。

曾經和妻子探討,我們這一代還可以說自己是哪裡人,山兒應該怎麼說呢?現在我們似乎都有了答案,她的根在高家峽,因為那裡的樹已經種在了她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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