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的理學與《傳習錄》

國學 王陽明 王守仁 孟子 卜易先生 2017-05-03

王陽明的理學與《傳習錄》

陽明學是由王陽明以承繼孟子心學、象山“心即理”等學說為先驅,加以自力證悟,獨成系統,並由其弟子後學傳承發展,興盛於明代末期,轉型於明清之際,開新於近現代的良知之學。也可以說是,以良知為德性本體,以致良知為修養方法,以知行合一為實踐工夫,以經世致用為為學目的的道德理想主義哲學。因此,它是中國哲學的最高成果,局量寬宏,浩如煙海,風靡東亞。而在傳播陽明學的過程中,歷經多次修撰刊行的《傳習錄》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

王陽明的理學與《傳習錄》

陽明學的演變,粗略可分為氾濫於辭章、出入於佛老、學說之成熟三個階段,而學說成熟以後,依其演變過程,又可分為澄心默坐、致良知、所操益熟所得益化三個階段。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王陽明“為學三變”,這裡就不再展開細說。其理論結構主要由良知本體論、致良知方法論、知行合一工夫論等三大部分組成。

王陽明的“良知本體論”是在直承孟子 “仁義禮智根於心”、“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等“仁心本體論”的基礎上,充分汲取陸象山“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和“心即理”的理論精髓而提出的本體論。王陽明的“良知”是一個主觀與客觀相統一的認識主體,是一個知是知非的“知識心”、知善知惡的“道德心”,也就是孟子所說的“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是人本來就應有的“內在的道德性”,人的本心能自發地知仁義禮智信孝悌忠敬……。正如王陽明說:“良知只是個是非之心。是非只是個好惡。只好惡就盡了是非,只是非就盡了萬事萬變”,綜括了孟子所說的心之四端,將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歸納於其良知。王陽明還說:“良知只是一個天理自然明覺發見處,只是一個真誠惻怛,便是他本體。故致此良知之真誠惻怛以事親便是孝,致此良知之真誠惻怛以從兄便是弟,致此良知之真誠惻怛以事君便是忠。只是一個良知,一個真誠惻怛”,真誠惻怛是良知的本體,便自然而自發地表現而為各種不同道德“天理”。因此,王陽明總是說“良知即是天理”,天理不是良知的對象,而是良知本身之真誠惻怛處。

王陽明的“致良知方法論”是對《大學》“知致則意誠”的最恰當註解。王陽明認為:“自孟子道性善,心性之原,世儒往往能言,然其學卒入於支離外索而不自覺者,正以其功之未切耳”,而“其功未切”的根源是世儒被一己之私所矇蔽,不能真正體認良知的本體,導致“人胸中各有個聖人,只自信不及,都自埋倒了”。為此,在他看來,每個人必須真真切切明白“理”全在人“心”,應該從自己的內心中去尋找那個“理”,最終得以“致良知”來實現。點醒人們要時常將致良知的工夫,落到心念發動處,每日去一分私心,顯露一分良知本體,將良知無不善、無不良的理性完全落實到自己的德行上來,那麼每一個人的道德行為便可達到無時無刻不在仁義禮智的境界。在王陽明看來“所謂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於事事物物也。吾心之良知,即所謂天理也,致吾心良知之天理於事事物物,則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天理”就是內存於心的“良知”,認識事物的根本方法就得“致良知”, 就得用天理良知來做為一根唯一的標尺去衡量一切事物,這樣就能認識事物的道理所在。可以說,“致良知”是王陽明認識世界的根本方法,也是陽明學的根本宗旨,正如他所說的“吾平生講學,只是致良知三字。”

王陽明的“知行合一工夫論”是在其被貶謫到龍場驛後,與貴州提學副使席書討論學術時提出的。王陽明認為“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聖學只一個工夫,知行不可分作兩事”,告誡人們要時時刻刻明瞭“一念發動處,便即是行了”,要徹底克服那“不善的念”而達於至善。認識到知行只是一個工夫,不能割裂。知是行的出發點,真正的“知”不但能“行”,而且是已在“行”了;行是知的歸宿,真切篤實的“行”已自有明覺精察的“知”在起作用了。從本質上講,王陽明所說的“知”是“吾心之良知”、“吾心良知之天理”,而“行”卻是“致吾心良知之天理於事事物物”的道德實踐。

凝聚上述陽明學的主要論述,主要記載於《傳習錄》之中。

王陽明的理學與《傳習錄》

被錢穆列舉為中國人必讀的九部經典之一的《傳習錄》,一向被視為陽明學的代表經典,是王陽明的弟子們記錄其學術講話及論學書信的集子。因此,《傳習錄》始終是人們瞭解、學習陽明學的最重要材料,從中可以準確把握王陽明對良知本體論、致良知方法論、知行合一工夫論的闡述,可以稱之為“心學聖經”。正如王陽明弟子徐愛在《傳習錄》的序中所說:“門人有私錄陽明先生之言者。先生聞之,謂之曰:‘聖賢教人如醫用藥,皆因病立方,酌其虛實溫涼陰陽內外而時時加減之,要在去病,初無定說。若拘執一方,鮮不殺人矣。今某與諸君不過各就偏蔽,箴切砥礪,但能改化,即吾言已為贅疣。若遂守為成訓,他日誤己誤人,某之罪過可復追贖乎!?’愛既備錄先生之教,同門之友有以是相規者。……今備錄先生之語,固非先生之所欲,使吾儕常在先生之門,亦何事於此。惟或有時而去側,同門之友又皆離群索居。當是之時,儀刑既遠而規切無聞,如愛之駑劣,非得先生之言時時對越警發之,其不摧墮廢者幾希矣!吾儕於先生之言,苟徒入耳出口,不體諸身,則愛之錄此,實先生之罪人矣。使能得之言意之表,而誠諸踐履之實,則斯錄也,固先生終日言之之心也,可少乎哉!錄成,因復識此於首篇,以告同志。”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傳習錄》是王陽明門人“備錄先生之教”,希望當自己離開先生身邊之時,或者對那些離群的門人,都能隨時隨處以先生警句名言來規範自己的行為,來修煉自己的內心,做到知行合一而不頹廢,以求達到“傳不習乎”、“實體諸心”的師承傳統。

目前,我們看到的《傳習錄》,大多為三卷本,上卷是徐愛、陸澄、薛侃所記,並經王陽明本人審閱;中卷是論學書信,均出自王陽明親筆,是他晚年的著述;下卷是錢德洪、陳九川、黃直等幾個門生所記,雖未經本人審閱,但較為具體地解說了他晚年的思想。

《傳習錄》成書並非一稿而定,而是修編反覆,刊輯繁雜,數易其稿,終成經典。《傳習錄》最早是由王陽明首座弟子徐愛所編。徐愛自正德二年(1507)受業,七年(1512)臘月與王陽明同船回到浙江,論《大學》宗旨之後陸續記錄了王陽明論學的談話語錄,以一問一答的形式,將先生的“言”轉換為“文”,以備時時參看提醒實踐之用,彰顯師生“傳—習”之意。正德十三年(1518),王陽明另一弟子薛侃將徐愛所錄殘稿一卷與自己所錄一卷、同門陸澄所錄一卷合刊於江西贛州,定名《傳習錄》,也稱為初刻《傳習錄》。初刻《傳習錄》單純對師生之間的問答進行記錄,直接對應於陽明學,或以為是師生授受之間的筆記,致使原本弟子門人所錄的筆記,搖身一變成為王陽明的“傳習之‘錄’”。

嘉靖三年(1524)十月,王陽明弟子南大吉將初刻《傳習錄》作為上冊,與自己所收王陽明論學書函9篇作為下冊,由其弟南逢吉校對,編成續刻《傳習錄》,刊行於越中(今浙江紹興)。續刻《傳習錄》是在初刻《傳習錄》的基礎上,彙編了當時王陽明以書信形式迴應弟子論學的親筆書函,將“個人私密的書信”轉換為“普世可知的語錄”,成就了最可信的“陽明學”,以不同形式彰顯“傳—習”意義。

嘉靖三十三年(1554),王陽明弟子錢德洪將陳九川等人所錄的《遺言錄》加以刪削,併入他和王畿所錄,編成《傳習續錄》,刊行於寧國府(今安徽宣城)。嘉靖三十五年(1556),錢德洪又增收黃直所錄,與續刻《傳習錄》合編為上中下三卷。隆慶六年(1572),御史謝廷傑巡按浙江,彙輯刊行《王文成公全書》,以徐愛、陸澄、薛侃所編《傳習錄》為上卷,以錢德洪增刪南大吉所編書信部分的8篇為中卷,以錢德洪、王畿所編《傳習續錄》為下卷,附入王陽明所編《朱子晚年定論》。這就是《王文成公全書》本的《傳習錄》,也是後世幾種《王文成公全書》和《王陽明全集》所收錄的通行本上中下三卷《傳習錄》的藍本。

王陽明與其弟子之間的“問—答”,經由語錄體的文章演繹成師生之間的“傳—習”,讓後生晚輩唯恐殘留隻言片語的聖賢之“言”,建構成為流芳百世的不朽之“文”,從而將陽明學的思想傳遞後人,讓後人得以受其薰習並承繼其學說。因此,《傳習錄》便成為陽明學永世流傳的“傳習之‘錄’”,讓今天無法親灸王陽明講學之“言”的我們,依然可以窺見其學問的吉光片羽,感知當時的理學語境,從中萃取光輝的人生智慧。

王陽明的理學與《傳習錄》

斯人雖已遠去,但那“傳—習”不朽之“文”依然散發出先哲的光芒,啟迪世人,猶如一盞“心燈”穿透迷霧,照亮著後來人的前行之路。

人生就是一場修行。雖然今天的我們不必再去重蹈陽明先生的悟道之心路歷程,但其那種好學深究、追求真理的態度以及事上磨練、內心關照的精神,始終值得我們學習。“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是王陽明在巡撫南贛汀漳平叛山民暴亂之後的切身感悟,也是他經常掛口的名言。但在今天到處充斥物慾誘惑的時代,我們重新解讀這句名言時,依舊可以感受到一種睿智的思想,他似乎在告誡我們:無論身處何時何地,無論外界有多少監督,沒有人能替你看顧你的內心--除了你自己。是因為心是身體和萬物的主宰,每當我們心靈安定下來,不為外物所動時,心中那巨大的智慧便顯露出來,從而走向內心的強大,就能夠幫助我們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直到成為聖賢。

“知行合一”——使王陽明成為“行動聖哲”,也讓陽明學成為行動儒學!在“知”與“行”的關係上,王陽明強調要知,更要行,知中有行,行中有知,二者互為表裡,不可分離。知必然要表現為行,不行則不能算真知。這對今天的我們來說,是修己治人,克服“章句偉人、行動侏儒”,培養解決問題能力的重要手段。就是要參與社會實踐,在紛繁複雜的具體事務中鍛造自己的心理素質,做到動靜皆定,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以此沉著冷靜,正確應對,最後就進入“不動心”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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