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讀《中庸》

國學 中庸 儒家 孔子 光明網頭條號 2017-04-25
怎樣讀《中庸》

作者:王國軒

《中庸》是儒家重要經典,它同《易經》一樣,都是儒家的理論淵藪。不過《易經》比《中庸》影響大,涵蓋面廣,而《中庸》是宋以後儒者研讀的重點。儒學,特別是理學,許多概念、命題出自《中庸》,許多理學大家持守《中庸》的信條,許多儒者用《中庸》的方法論思考,從而可以看出,《中庸》對中華文明的形成有著深遠的影響。

但今本《中庸》,並非獨立成編。它僅是《禮記》中的一篇,初始既沒有引起人們廣泛關注,也沒有留下作者姓名。

對於《中庸》的作者,一般認為,它出於子思(前483-前402)之手。司馬遷曾說子思作《中庸》。至宋代,理學大家也認為《中庸》為子思所作,這幾乎成了定論。近代人們對《中庸》作者產生疑問,認為《中庸》是秦代作品,也有人認為是子思所作,只是摻入了秦人文字。我覺得現存的《中庸》,還應為子思所作,但可能經過秦代儒者的修改寫定。

現存本雖說沒有獨立成編,但早在西漢時代就有專門解釋《中庸》的著作。《漢書·藝文志》著錄有《中庸說》二篇,以後各代有關這方面的著作也有一些,但影響甚微。唐代韓愈注意《大學》《中庸》,揭示道統。到宋代,很多人目光轉向《中庸》,范仲淹讓理學開山者之一張載讀《中庸》,二程表彰《中庸》,二程弟子也有關於《中庸》的著作,朱熹講友石子重作《中庸解》,但影響最大的還是理學集大成者朱熹的《中庸章句》。

朱熹把《中庸》《大學》《論語》《孟子》合在一起,稱為“四書”,併為之作章句集註。從元代開始,《四書章句集註》成為各級學校的必讀書,成為士子求取功名利祿的階梯,影響達700年之久。

我們讀《中庸》,不能只讀《禮記》裡的《中庸》篇,還是要讀朱熹的《中庸章句》。

朱熹說,自己早年對《中庸》有很多疑問,經過“沉潛反覆”,多年思考,才得其要領,最後“會眾說而折其中”,才作成《中庸章句》。《中庸章句》使《中庸》之旨,支分節解、脈絡貫通、詳略相因、鉅細畢舉。此外還對詮釋《中庸》的各家同異得失,也加以辨析。把記錄論辯取捨的文字著為《中庸或問》。他還把石子厚之書作了刪節,更名《中庸輯略》,還寫了《中庸或問》,以設問形式,回答有關中庸與註解的種種問題,又在講學中,同弟子反覆討論《中庸》,這些討論大部分收錄在《朱子語類》中。可以看出,朱熹對《中庸》下了很多功夫,《中庸章句》是他的得意之作。以上這些書,是彼此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相輔相成,是研究《中庸》不可或缺的資料。

在《中庸章句》篇題之下,朱熹對“中庸”下了一個定義,指出:“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庸,平常也。”“不偏不倚”,出自本書“中立而不依”和改用《尚書·洪範》“無偏無陂”;“無過不及”,出自《論語·先進》。又用“平常”釋“庸”,藉以指出中庸的合度性,日用性。是“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的道理,都是實用的學問。

《中庸》及《中庸章句》及朱熹有關著作,還討論了儒學和理學的一系列問題,如天命、性、教、道、慎獨,情,已發未發、中和、大本,達道、在中、時中、用中、費隱、忠恕、鬼神、五達道、三達德、知行、治國九經、擇善固執、誠、致曲、尊德性而道問學、學問思辯行、三重、仁義禮智、無聲無臭等等,有天道,有人道,有本體,有工夫。許多儒者對這些概念和命題也傾注了極大的熱情,進行了廣泛深入的論辯。這些討論,雖說常常莫衷一是,但豐富多彩,細緻入微,富有哲理。可以說宋明理學所以能成為本體化、哲學化的思潮,達到了時代哲學高峰,是和《中庸》及《中庸章句》密不可分的。

《中庸》在儒家典籍中,是高層次的理論色彩濃厚的著作。讀通、讀懂很不容易。

為幫助讀者讀懂《中庸》,下面具體對各重點章節做一個簡單介紹。

第一章是一篇的綱要。提出許多概念,如命,性,道,教;戒慎,慎獨;隱微,已發,未發,中和;大本,達道,位育等。成為哲學家的熱門話題。

本章先講天命,這裡講的命,不是指富貴、貧賤、壽夭等命定內容,而是指個人的稟賦而言,人的稟賦是自然形成的,這就是含有道德內容的性。人人遵循各自的性,在日常生活中,就知道當做什麼,不當做什麼,這就有了常規,這就是道。從道入手,修飾品節,這就是教化。從道不可片刻離開引入話題,強調在《大學》裡面也闡述過的“慎其獨”問題,要求人們加強道德自覺,謹慎地修養自己。

個人修養特別提出了“中和”這一範疇,進入全篇的主題。“中和”是儒學的重要範疇之一,歷來有各種各樣的理解。按照本章的意思,在一個人還沒有表現出喜怒哀樂的情感時,心中的道是挺立的,不偏不倚的,這是性,所以叫做“在中”。喜怒哀樂總是要發露出來的,但發出來要符合節度,無過不及,這就叫做“時中”也叫“和”。人人都達到“中和”的境界,整個社會心平氣和,社會和自然界很和諧,天下也就太平了。這裡講的中和,實際就是中庸。前人說:“以性情言之,則曰中和;以德行言之,則曰中庸。”大體不錯。

本章具有全篇綱要的性質,即所謂“一篇之體要”。其下十章,大體都圍繞本章內容而展開。用朱熹的話來說是“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篇之義”。的確都是引孔子的話,反覆申說首章所提出的“中和”(中庸)這一概念,弘揚中庸之道。

第十二章用費隱講“道不可離”,費隱後來成為哲人討論的重要範疇。以下八章都是圍繞這一中心而展開的。用朱熹的話來說,即“雜引孔子之言以明之”。這裡費,指道的普遍性以及用途的廣泛性。隱,指道體的精微性與隱祕性。正因為人與道不可須臾離開,所以,道就應該有普遍的可適應性,但道又必須有精微奧妙的一面,供人們進行深造,進行創造性的實踐。

第二十章是重點篇章,提出了五達道,三達德,治國九經,誠、誠之等天道人道問題,同時也提出學問思辨行等治學原則。朱熹說:“此引孔子之言,以繼大舜、文、武、周公之緒,明其所傳之一致,舉而措之,亦猶是耳。蓋包費隱、兼小大,以終十二章之意。章內語誠始詳,而所謂誠者,實此篇之樞紐也。”(《四書集註》)

第二十一章是繼續講誠。這裡接上章講“誠”。“誠”就是真實無妄。從誠開始,便具有善,這是先天的性,和聖人對應。而一般人先明乎善,真實無妄,這是後天教育的結果。無論是天性還是後天人為的教育,只要做到了真誠,二者也就合一了。朱熹說:“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這個總結是正確的。

第二十二章是講至誠和性關係及其價值,也是講聖人與天道關係。

第二十三章是講善德積累和誠的關係。上章談的是聖人,這章說的是一般的人。

第二十四章是講至誠的作用和天道相聯。東陽許氏曰:“至誠前知,亦必於動處見所謂‘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聖人知來者如此,非有異也,故為中庸。”(《四書大全·中庸章句大全》)心誠則靈。靈到能預知未來吉凶禍福的程度,這似乎有些誇大。興亡徵象,有點神祕。其實,無非是強調真誠見微知著的出神入化的功用罷了。

第二十五章是講要用誠來成己成物,講的是人道。真實,從自然的方面來說,是事物的根本規律,是事物的發端和歸宿;真誠是從人的方面來說,是自我的內心完善。所以,要修養真誠就必須做到物我同一來實現。這叫“合內外之道”。

第二十六章這裡用天地之道,形容至誠的盛美與生生不息。前面歷數歷代聖人,這裡把聖人之道作了一個總結。

第二十七章,首先盛讚聖人之道像天一樣廣博浩瀚,大概是從《易經》中“天地大德曰生”而來。君子應該做到“尊德性而道問學”五項。朱熹認為,“尊德性而道問學”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最得聖賢精神。

二十八章,前面談了智、仁、勇、孝等道德規範,這裡是講禮樂問題。本章承接上一章發揮“為下不倍”的意思。談的還是素位而行的問題。但“非天子不議禮”說容易形成獨斷,所以有徐乾學的說法。他說:“司禮謂:非天子不議禮,今以上意行之何為不可?予言非天子不議禮,謂所議者合於禮也。若非禮之禮,豈天子所議?況既謂之議,須合天下之情,非獨斷也。”(徐乾學《讀禮通考》卷二十一。

第二十九章這是講君子之道要經過各方面驗證,才能成為天下法則。這一章承接“居上不驕”的意思而發揮。

第三十章這是讚美孔子,提出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命題。“祖述堯舜,憲章文武”這兩句話,成了道統論的雛形,屢被後儒所稱道。用“萬物並育”,“道並行”比喻孔子的博大寬容,用“小德川流,大德敦化”來形容萬物的多樣性與統一性。

第三十一章極言至聖之德,含有仁義禮智。朱熹說:“聰明睿知,生知之質。臨,謂居上而臨下也。其下四者,乃仁義禮知之德。”(《四書集註》)顯然是對的。

第三十二章是講至聖誠仁作用,是中庸釋義“不依”的依據。此章還是講“至聖”。至聖必須是至誠的。“大經”,指五倫—五種人際關係;“大本”,指性之全體,如仁等,“大經”“大本”立起來了,崇高的道德自然會獨自挺立,無須依託任何東西。全篇極力形容至聖和道的同一。

第三十三章引用《詩經》證明君子之道的特點及治世作用。此篇由前面聖人之道的高遠廣博,迴歸於君子之道。使人聯想前面的“君子之道,闢如行遠必自邇,闢如登高必自卑”的入德之路。

綜上,我們可以得出幾點結論性意見。一、《中庸》思想來源主要是孔子思想。二、朱熹正確地解釋了《中庸》的結構與章節之間的關聯。三、《中庸》的展開是從天道開始,逐步進入人道的具體內涵,最後談的是德教的力量與方法。四、《中庸》主要討論的是天道與人道關係。是“究天人之際”的名篇。五、提出了獨特的方法論。這些需要閱讀時慢慢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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