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時，我爸才正式走進我的生活，我們隔著防盜門大眼瞪小眼，我朝裡屋喊：“奶奶，門口有個叔叔要進來！”，他臉一黑：“死丫頭，我是你爸！”
我從小就知道蘭州，因為我媽總說我爸在那裡保家衛國，雖然我從沒去過蘭州，也不記得我爸長什麼模樣。
轉業返鄉，除了揹回來的一大袋行李，我爸還順便把部隊裡的軍事化管理制度一起帶回了家，於是我天真爛漫的童年時光在五歲那年戛然而止。
從小學到高一，我只有板寸這一個髮型，因為我爸復讀機式的洗腦，我對此竟然還無疑議，要不是高二開家長會時班主任向我媽提出擔憂，怕我破壞班級整體畫風，我很可能就此走上幹練帥T的不歸路。
當被告知我不能再剃板寸時，我爸的表情無比凝重，晚飯後他出去散了半包煙，回來後對我媽說：“那就留這麼長吧，不能再長了。”說著，他用食指和拇指筆畫了一根小指的長度。
作為一枚直男癌重度患者，我爸的審美一直跑偏的道路上一意孤行，他禁止我穿任何裙子和無袖體恤，鎖骨以下、手肘和膝蓋以上的部位不允許在除洗澡外的任何時間暴露在外，如果不穿校服，我的身上永遠只有黑白灰三種配色，當然，如果我願意穿一身軍綠色的迷彩服，他會驕傲地誇一句：“我家丫頭真精神！”
中考後，為了慶祝我如願考上市重點高中，我媽破天荒地帶我去商場買了一件藍色碎花連衣裙，為了屏蔽板寸帶來的違和感，她還借來了一頂女士漁夫帽戴在我頭上，雖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渾身不自在，但我總算向女裝跨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然而回家後，我們的私自行動遭到了我爸的強烈抵制，他勒令我媽當天把連衣裙退了，否則後果自負，為此他們吵了一架。
“你個老頑固，別人家的姑娘都這麼穿！”
“別人怎麼穿我不管，總之我閨女不能這麼穿！小小年紀，不教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知道搗鼓這些有的沒的，我看你早晚把閨女帶壞咯！”
“我帶壞閨女？！我看你有病！人家都給自家閨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你非要把閨女整成個假小子，我看你是想要兒子想瘋了！”
我媽在聲勢上佔據上風，大戰三百回合後，她成功逼迫我爸做出了讓步——裙子可以明天退。
就這樣，我與青春期第一條連衣裙擦肩而過，雖然我一點都不悲傷，但每當後來的我想起當時的自己就會感覺無比悲傷……
五歲時，我爸才正式走進我的生活，我們隔著防盜門大眼瞪小眼，我朝裡屋喊：“奶奶，門口有個叔叔要進來！”，他臉一黑：“死丫頭，我是你爸！”
我從小就知道蘭州，因為我媽總說我爸在那裡保家衛國，雖然我從沒去過蘭州，也不記得我爸長什麼模樣。
轉業返鄉，除了揹回來的一大袋行李，我爸還順便把部隊裡的軍事化管理制度一起帶回了家，於是我天真爛漫的童年時光在五歲那年戛然而止。
從小學到高一，我只有板寸這一個髮型，因為我爸復讀機式的洗腦，我對此竟然還無疑議，要不是高二開家長會時班主任向我媽提出擔憂，怕我破壞班級整體畫風，我很可能就此走上幹練帥T的不歸路。
當被告知我不能再剃板寸時，我爸的表情無比凝重，晚飯後他出去散了半包煙，回來後對我媽說：“那就留這麼長吧，不能再長了。”說著，他用食指和拇指筆畫了一根小指的長度。
作為一枚直男癌重度患者，我爸的審美一直跑偏的道路上一意孤行，他禁止我穿任何裙子和無袖體恤，鎖骨以下、手肘和膝蓋以上的部位不允許在除洗澡外的任何時間暴露在外，如果不穿校服，我的身上永遠只有黑白灰三種配色，當然，如果我願意穿一身軍綠色的迷彩服，他會驕傲地誇一句：“我家丫頭真精神！”
中考後，為了慶祝我如願考上市重點高中，我媽破天荒地帶我去商場買了一件藍色碎花連衣裙，為了屏蔽板寸帶來的違和感，她還借來了一頂女士漁夫帽戴在我頭上，雖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渾身不自在，但我總算向女裝跨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然而回家後，我們的私自行動遭到了我爸的強烈抵制，他勒令我媽當天把連衣裙退了，否則後果自負，為此他們吵了一架。
“你個老頑固，別人家的姑娘都這麼穿！”
“別人怎麼穿我不管，總之我閨女不能這麼穿！小小年紀，不教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知道搗鼓這些有的沒的，我看你早晚把閨女帶壞咯！”
“我帶壞閨女？！我看你有病！人家都給自家閨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你非要把閨女整成個假小子，我看你是想要兒子想瘋了！”
我媽在聲勢上佔據上風，大戰三百回合後，她成功逼迫我爸做出了讓步——裙子可以明天退。
就這樣，我與青春期第一條連衣裙擦肩而過，雖然我一點都不悲傷，但每當後來的我想起當時的自己就會感覺無比悲傷……
儘管我爸對我的管教很不人道，但他一向以君子自居，只動口不動手，他覺得打孩子只會傷及體膚，不能淨化心靈，他下不了手，所以打我這種粗活就被外包給了我媽。
他是這麼說的，也的確是這麼做的，一路走來二十餘載，他只打過我一次，就一次。
初一暑假，我和同學相約去圖書館做作業，其中有個同學說自己有幾張附近溜冰場的券要到期了，可以請我們一起去，於是我們齊刷刷收拾好東西，向溜冰場轉移。
我們在溜冰場玩嗨了，完全沒有留意到時間的流逝，“不好，都快7點了！”突然的一聲驚叫打破了歡樂的氣氛，我順著同學手指的方向看去，牆上的電子鐘從18:55跳到了18:56。
我們匆忙換了鞋，抓起書包，作猢猻散，我隱隱感覺自己難逃我媽拿手的“杖刑”，一路飛奔，一路惴惴不安。
我腦補著到家後的慘狀，卻在離家兩個路口遠的街角撞見了爸媽，我爸嘴裡叼著煙正來回走動張望，我媽坐在路旁石階上，眼眶紅腫，顯然剛哭過。
“你個丫頭，還知道回家啊！你告訴我你死到哪裡取了？！”
我媽在五步之外劈頭蓋臉地罵過來，我一個急剎車，低下頭，準備用腦袋迎接她招牌式地巴掌，然而靜止數秒後，我的腦袋安然無恙，只聽她帶著哭腔甩來一句：“回家！”
五分鐘的回家路上，我媽噼裡啪啦爆出了八十幾個我的“不該”，還順帶把我近三年犯的事刨出來統統鞭了一回屍，讓我感到不適應的是這全程只打雷不下雨，向來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她竟然一下都沒碰到我。
然而到家打開門，我爸就在我屁股上狠狠給了一腳，我一個沒站穩，連滾帶爬地撞在客廳餐桌腿上，臉火辣辣的疼。
我摸著滾燙的臉看著我爸，他剛要開口說什麼，卻欲言又止，點起一支菸，揹著手走去了陽臺，我媽在一旁滿臉驚愕，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難得聖母一回，卻被人搶了飯碗。
後來我才得知那天爸媽等到5點半見我還沒回家就出門找我，他們去了圖書館和我常光顧的兩家書店仍沒有發現我的蹤影，就開始擔心我被壞人拐走了，我媽想到那些拐賣孩子的新聞，就忍不住哭起來，我爸嘴上不說什麼卻也心急如焚，半小時抽了小半包煙。
五歲時，我爸才正式走進我的生活，我們隔著防盜門大眼瞪小眼，我朝裡屋喊：“奶奶，門口有個叔叔要進來！”，他臉一黑：“死丫頭，我是你爸！”
我從小就知道蘭州，因為我媽總說我爸在那裡保家衛國，雖然我從沒去過蘭州，也不記得我爸長什麼模樣。
轉業返鄉，除了揹回來的一大袋行李，我爸還順便把部隊裡的軍事化管理制度一起帶回了家，於是我天真爛漫的童年時光在五歲那年戛然而止。
從小學到高一，我只有板寸這一個髮型，因為我爸復讀機式的洗腦，我對此竟然還無疑議，要不是高二開家長會時班主任向我媽提出擔憂，怕我破壞班級整體畫風，我很可能就此走上幹練帥T的不歸路。
當被告知我不能再剃板寸時，我爸的表情無比凝重，晚飯後他出去散了半包煙，回來後對我媽說：“那就留這麼長吧，不能再長了。”說著，他用食指和拇指筆畫了一根小指的長度。
作為一枚直男癌重度患者，我爸的審美一直跑偏的道路上一意孤行，他禁止我穿任何裙子和無袖體恤，鎖骨以下、手肘和膝蓋以上的部位不允許在除洗澡外的任何時間暴露在外，如果不穿校服，我的身上永遠只有黑白灰三種配色，當然，如果我願意穿一身軍綠色的迷彩服，他會驕傲地誇一句：“我家丫頭真精神！”
中考後，為了慶祝我如願考上市重點高中，我媽破天荒地帶我去商場買了一件藍色碎花連衣裙，為了屏蔽板寸帶來的違和感，她還借來了一頂女士漁夫帽戴在我頭上，雖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渾身不自在，但我總算向女裝跨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然而回家後，我們的私自行動遭到了我爸的強烈抵制，他勒令我媽當天把連衣裙退了，否則後果自負，為此他們吵了一架。
“你個老頑固，別人家的姑娘都這麼穿！”
“別人怎麼穿我不管，總之我閨女不能這麼穿！小小年紀，不教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知道搗鼓這些有的沒的，我看你早晚把閨女帶壞咯！”
“我帶壞閨女？！我看你有病！人家都給自家閨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你非要把閨女整成個假小子，我看你是想要兒子想瘋了！”
我媽在聲勢上佔據上風，大戰三百回合後，她成功逼迫我爸做出了讓步——裙子可以明天退。
就這樣，我與青春期第一條連衣裙擦肩而過，雖然我一點都不悲傷，但每當後來的我想起當時的自己就會感覺無比悲傷……
儘管我爸對我的管教很不人道，但他一向以君子自居，只動口不動手，他覺得打孩子只會傷及體膚，不能淨化心靈，他下不了手，所以打我這種粗活就被外包給了我媽。
他是這麼說的，也的確是這麼做的，一路走來二十餘載，他只打過我一次，就一次。
初一暑假，我和同學相約去圖書館做作業，其中有個同學說自己有幾張附近溜冰場的券要到期了，可以請我們一起去，於是我們齊刷刷收拾好東西，向溜冰場轉移。
我們在溜冰場玩嗨了，完全沒有留意到時間的流逝，“不好，都快7點了！”突然的一聲驚叫打破了歡樂的氣氛，我順著同學手指的方向看去，牆上的電子鐘從18:55跳到了18:56。
我們匆忙換了鞋，抓起書包，作猢猻散，我隱隱感覺自己難逃我媽拿手的“杖刑”，一路飛奔，一路惴惴不安。
我腦補著到家後的慘狀，卻在離家兩個路口遠的街角撞見了爸媽，我爸嘴裡叼著煙正來回走動張望，我媽坐在路旁石階上，眼眶紅腫，顯然剛哭過。
“你個丫頭，還知道回家啊！你告訴我你死到哪裡取了？！”
我媽在五步之外劈頭蓋臉地罵過來，我一個急剎車，低下頭，準備用腦袋迎接她招牌式地巴掌，然而靜止數秒後，我的腦袋安然無恙，只聽她帶著哭腔甩來一句：“回家！”
五分鐘的回家路上，我媽噼裡啪啦爆出了八十幾個我的“不該”，還順帶把我近三年犯的事刨出來統統鞭了一回屍，讓我感到不適應的是這全程只打雷不下雨，向來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她竟然一下都沒碰到我。
然而到家打開門，我爸就在我屁股上狠狠給了一腳，我一個沒站穩，連滾帶爬地撞在客廳餐桌腿上，臉火辣辣的疼。
我摸著滾燙的臉看著我爸，他剛要開口說什麼，卻欲言又止，點起一支菸，揹著手走去了陽臺，我媽在一旁滿臉驚愕，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難得聖母一回，卻被人搶了飯碗。
後來我才得知那天爸媽等到5點半見我還沒回家就出門找我，他們去了圖書館和我常光顧的兩家書店仍沒有發現我的蹤影，就開始擔心我被壞人拐走了，我媽想到那些拐賣孩子的新聞，就忍不住哭起來，我爸嘴上不說什麼卻也心急如焚，半小時抽了小半包煙。
打那以後，我爸對我的管教更加嚴厲，我的作息時間和社交活動被他全方位地監控著，為什麼出門？和誰出門？出門去哪？幾點回家？不回家怎麼辦？哪怕週末去學校參加興趣班，我都要受到海關過關般的左右盤問，舉步維艱。
在我爸的嚴防死守下，我熬過了大半個青春期，這期間雖然槽點滿滿，但也讓我耳濡目染養成不少良好的習慣：比如我時間觀念極強，精確到秒，從不遲到；比如我沒有任何“XX恐懼症”，不怕選擇、不怕密閉、不怕人多、不怕獨處；比如我身強體壯，毫不矯情，一桶飲用水分分鐘扛上五樓……
大學時曾有個學長向我表白，抱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心態我一口答應，然而相處一個月後，學長給我發了一條短信：我覺得你好像不需要男朋友，對不起，這段時間打擾了……
在我為數不多的戀愛經歷中，這種清奇寡淡的畫風貫穿始終，我一再強行給自己洗腦：這不是我爸的鍋，這不是我爸的鍋，這不是我爸的鍋……
一個人的倔強終究抵不過時間的洗禮，自打我上大學後，我爸的強硬態度一天天軟化，我原本把這些變化歸因於“距離產生美”，後來才明白距離只產生了話費，變化只因為他的老去。
離家上大學後，我終於留起了長髮，我漸漸學會了扎辮子，開始理解女生為什麼不情願每天都洗頭，而我爸終於不再反對我穿連衣裙，雖然嘴上還是掛著那句：“學生就該有個學生樣，別老惦記怎麼打扮，怎麼漂亮！”
一次全家吃年夜飯，親戚們紛紛感慨女大十八變，回家路上，我媽得意地向我爸炫耀：“聽見沒，剛才吃飯都在誇咱閨女好看！”
我爸嘴角抽搐半天，表情複雜，最後蹦出一句話來：“人家那是客套話，你還當真了……誇她好看，那是沒別的好誇了，女孩子就該注重內在美……”
我和我媽同時向他翻了個白眼，快步走開。
五歲時，我爸才正式走進我的生活，我們隔著防盜門大眼瞪小眼，我朝裡屋喊：“奶奶，門口有個叔叔要進來！”，他臉一黑：“死丫頭，我是你爸！”
我從小就知道蘭州，因為我媽總說我爸在那裡保家衛國，雖然我從沒去過蘭州，也不記得我爸長什麼模樣。
轉業返鄉，除了揹回來的一大袋行李，我爸還順便把部隊裡的軍事化管理制度一起帶回了家，於是我天真爛漫的童年時光在五歲那年戛然而止。
從小學到高一，我只有板寸這一個髮型，因為我爸復讀機式的洗腦，我對此竟然還無疑議，要不是高二開家長會時班主任向我媽提出擔憂，怕我破壞班級整體畫風，我很可能就此走上幹練帥T的不歸路。
當被告知我不能再剃板寸時，我爸的表情無比凝重，晚飯後他出去散了半包煙，回來後對我媽說：“那就留這麼長吧，不能再長了。”說著，他用食指和拇指筆畫了一根小指的長度。
作為一枚直男癌重度患者，我爸的審美一直跑偏的道路上一意孤行，他禁止我穿任何裙子和無袖體恤，鎖骨以下、手肘和膝蓋以上的部位不允許在除洗澡外的任何時間暴露在外，如果不穿校服，我的身上永遠只有黑白灰三種配色，當然，如果我願意穿一身軍綠色的迷彩服，他會驕傲地誇一句：“我家丫頭真精神！”
中考後，為了慶祝我如願考上市重點高中，我媽破天荒地帶我去商場買了一件藍色碎花連衣裙，為了屏蔽板寸帶來的違和感，她還借來了一頂女士漁夫帽戴在我頭上，雖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渾身不自在，但我總算向女裝跨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然而回家後，我們的私自行動遭到了我爸的強烈抵制，他勒令我媽當天把連衣裙退了，否則後果自負，為此他們吵了一架。
“你個老頑固，別人家的姑娘都這麼穿！”
“別人怎麼穿我不管，總之我閨女不能這麼穿！小小年紀，不教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知道搗鼓這些有的沒的，我看你早晚把閨女帶壞咯！”
“我帶壞閨女？！我看你有病！人家都給自家閨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你非要把閨女整成個假小子，我看你是想要兒子想瘋了！”
我媽在聲勢上佔據上風，大戰三百回合後，她成功逼迫我爸做出了讓步——裙子可以明天退。
就這樣，我與青春期第一條連衣裙擦肩而過，雖然我一點都不悲傷，但每當後來的我想起當時的自己就會感覺無比悲傷……
儘管我爸對我的管教很不人道，但他一向以君子自居，只動口不動手，他覺得打孩子只會傷及體膚，不能淨化心靈，他下不了手，所以打我這種粗活就被外包給了我媽。
他是這麼說的，也的確是這麼做的，一路走來二十餘載，他只打過我一次，就一次。
初一暑假，我和同學相約去圖書館做作業，其中有個同學說自己有幾張附近溜冰場的券要到期了，可以請我們一起去，於是我們齊刷刷收拾好東西，向溜冰場轉移。
我們在溜冰場玩嗨了，完全沒有留意到時間的流逝，“不好，都快7點了！”突然的一聲驚叫打破了歡樂的氣氛，我順著同學手指的方向看去，牆上的電子鐘從18:55跳到了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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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丫頭，還知道回家啊！你告訴我你死到哪裡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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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的回家路上，我媽噼裡啪啦爆出了八十幾個我的“不該”，還順帶把我近三年犯的事刨出來統統鞭了一回屍，讓我感到不適應的是這全程只打雷不下雨，向來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她竟然一下都沒碰到我。
然而到家打開門，我爸就在我屁股上狠狠給了一腳，我一個沒站穩，連滾帶爬地撞在客廳餐桌腿上，臉火辣辣的疼。
我摸著滾燙的臉看著我爸，他剛要開口說什麼，卻欲言又止，點起一支菸，揹著手走去了陽臺，我媽在一旁滿臉驚愕，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難得聖母一回，卻被人搶了飯碗。
後來我才得知那天爸媽等到5點半見我還沒回家就出門找我，他們去了圖書館和我常光顧的兩家書店仍沒有發現我的蹤影，就開始擔心我被壞人拐走了，我媽想到那些拐賣孩子的新聞，就忍不住哭起來，我爸嘴上不說什麼卻也心急如焚，半小時抽了小半包煙。
打那以後，我爸對我的管教更加嚴厲，我的作息時間和社交活動被他全方位地監控著，為什麼出門？和誰出門？出門去哪？幾點回家？不回家怎麼辦？哪怕週末去學校參加興趣班，我都要受到海關過關般的左右盤問，舉步維艱。
在我爸的嚴防死守下，我熬過了大半個青春期，這期間雖然槽點滿滿，但也讓我耳濡目染養成不少良好的習慣：比如我時間觀念極強，精確到秒，從不遲到；比如我沒有任何“XX恐懼症”，不怕選擇、不怕密閉、不怕人多、不怕獨處；比如我身強體壯，毫不矯情，一桶飲用水分分鐘扛上五樓……
大學時曾有個學長向我表白，抱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心態我一口答應，然而相處一個月後，學長給我發了一條短信：我覺得你好像不需要男朋友，對不起，這段時間打擾了……
在我為數不多的戀愛經歷中，這種清奇寡淡的畫風貫穿始終，我一再強行給自己洗腦：這不是我爸的鍋，這不是我爸的鍋，這不是我爸的鍋……
一個人的倔強終究抵不過時間的洗禮，自打我上大學後，我爸的強硬態度一天天軟化，我原本把這些變化歸因於“距離產生美”，後來才明白距離只產生了話費，變化只因為他的老去。
離家上大學後，我終於留起了長髮，我漸漸學會了扎辮子，開始理解女生為什麼不情願每天都洗頭，而我爸終於不再反對我穿連衣裙，雖然嘴上還是掛著那句：“學生就該有個學生樣，別老惦記怎麼打扮，怎麼漂亮！”
一次全家吃年夜飯，親戚們紛紛感慨女大十八變，回家路上，我媽得意地向我爸炫耀：“聽見沒，剛才吃飯都在誇咱閨女好看！”
我爸嘴角抽搐半天，表情複雜，最後蹦出一句話來：“人家那是客套話，你還當真了……誇她好看，那是沒別的好誇了，女孩子就該注重內在美……”
我和我媽同時向他翻了個白眼，快步走開。
我爸老了的另一個跡象是他越來越“摳門”，他唯一的愛好就是抽一口煙，但他卻越來越不情願在這份愛好上投資，他從二十幾一包的小蘇煙降維到了幾塊錢一包的紅南京。
有一次他甚至跟我們說：“要不我把煙戒了吧，每個月能省不少錢呢。”
我媽卻絲毫不買他的賬：“你可拉倒吧，瞧你那摳唆樣，當年讓你掏錢給女兒買臺鋼琴，你也不樂意，現在還想到戒菸了，那你倒是戒呀，我看你怎麼戒，你個鐵公雞！”
我嘴上應和，心裡卻沒這麼想，我至今記得大二暑假返校前一天晚上，我爸偷偷塞給我一個厚實的信封，說：“你爸攢了大半年的私房錢都在這了，你在學校該怎麼花就怎麼花，別委屈自己，有機會給自己添幾件新衣裳……”
五歲時，我爸才正式走進我的生活，我們隔著防盜門大眼瞪小眼，我朝裡屋喊：“奶奶，門口有個叔叔要進來！”，他臉一黑：“死丫頭，我是你爸！”
我從小就知道蘭州，因為我媽總說我爸在那裡保家衛國，雖然我從沒去過蘭州，也不記得我爸長什麼模樣。
轉業返鄉，除了揹回來的一大袋行李，我爸還順便把部隊裡的軍事化管理制度一起帶回了家，於是我天真爛漫的童年時光在五歲那年戛然而止。
從小學到高一，我只有板寸這一個髮型，因為我爸復讀機式的洗腦，我對此竟然還無疑議，要不是高二開家長會時班主任向我媽提出擔憂，怕我破壞班級整體畫風，我很可能就此走上幹練帥T的不歸路。
當被告知我不能再剃板寸時，我爸的表情無比凝重，晚飯後他出去散了半包煙，回來後對我媽說：“那就留這麼長吧，不能再長了。”說著，他用食指和拇指筆畫了一根小指的長度。
作為一枚直男癌重度患者，我爸的審美一直跑偏的道路上一意孤行，他禁止我穿任何裙子和無袖體恤，鎖骨以下、手肘和膝蓋以上的部位不允許在除洗澡外的任何時間暴露在外，如果不穿校服，我的身上永遠只有黑白灰三種配色，當然，如果我願意穿一身軍綠色的迷彩服，他會驕傲地誇一句：“我家丫頭真精神！”
中考後，為了慶祝我如願考上市重點高中，我媽破天荒地帶我去商場買了一件藍色碎花連衣裙，為了屏蔽板寸帶來的違和感，她還借來了一頂女士漁夫帽戴在我頭上，雖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渾身不自在，但我總算向女裝跨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然而回家後，我們的私自行動遭到了我爸的強烈抵制，他勒令我媽當天把連衣裙退了，否則後果自負，為此他們吵了一架。
“你個老頑固，別人家的姑娘都這麼穿！”
“別人怎麼穿我不管，總之我閨女不能這麼穿！小小年紀，不教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知道搗鼓這些有的沒的，我看你早晚把閨女帶壞咯！”
“我帶壞閨女？！我看你有病！人家都給自家閨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你非要把閨女整成個假小子，我看你是想要兒子想瘋了！”
我媽在聲勢上佔據上風，大戰三百回合後，她成功逼迫我爸做出了讓步——裙子可以明天退。
就這樣，我與青春期第一條連衣裙擦肩而過，雖然我一點都不悲傷，但每當後來的我想起當時的自己就會感覺無比悲傷……
儘管我爸對我的管教很不人道，但他一向以君子自居，只動口不動手，他覺得打孩子只會傷及體膚，不能淨化心靈，他下不了手，所以打我這種粗活就被外包給了我媽。
他是這麼說的，也的確是這麼做的，一路走來二十餘載，他只打過我一次，就一次。
初一暑假，我和同學相約去圖書館做作業，其中有個同學說自己有幾張附近溜冰場的券要到期了，可以請我們一起去，於是我們齊刷刷收拾好東西，向溜冰場轉移。
我們在溜冰場玩嗨了，完全沒有留意到時間的流逝，“不好，都快7點了！”突然的一聲驚叫打破了歡樂的氣氛，我順著同學手指的方向看去，牆上的電子鐘從18:55跳到了18:56。
我們匆忙換了鞋，抓起書包，作猢猻散，我隱隱感覺自己難逃我媽拿手的“杖刑”，一路飛奔，一路惴惴不安。
我腦補著到家後的慘狀，卻在離家兩個路口遠的街角撞見了爸媽，我爸嘴裡叼著煙正來回走動張望，我媽坐在路旁石階上，眼眶紅腫，顯然剛哭過。
“你個丫頭，還知道回家啊！你告訴我你死到哪裡取了？！”
我媽在五步之外劈頭蓋臉地罵過來，我一個急剎車，低下頭，準備用腦袋迎接她招牌式地巴掌，然而靜止數秒後，我的腦袋安然無恙，只聽她帶著哭腔甩來一句：“回家！”
五分鐘的回家路上，我媽噼裡啪啦爆出了八十幾個我的“不該”，還順帶把我近三年犯的事刨出來統統鞭了一回屍，讓我感到不適應的是這全程只打雷不下雨，向來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她竟然一下都沒碰到我。
然而到家打開門，我爸就在我屁股上狠狠給了一腳，我一個沒站穩，連滾帶爬地撞在客廳餐桌腿上，臉火辣辣的疼。
我摸著滾燙的臉看著我爸，他剛要開口說什麼，卻欲言又止，點起一支菸，揹著手走去了陽臺，我媽在一旁滿臉驚愕，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難得聖母一回，卻被人搶了飯碗。
後來我才得知那天爸媽等到5點半見我還沒回家就出門找我，他們去了圖書館和我常光顧的兩家書店仍沒有發現我的蹤影，就開始擔心我被壞人拐走了，我媽想到那些拐賣孩子的新聞，就忍不住哭起來，我爸嘴上不說什麼卻也心急如焚，半小時抽了小半包煙。
打那以後，我爸對我的管教更加嚴厲，我的作息時間和社交活動被他全方位地監控著，為什麼出門？和誰出門？出門去哪？幾點回家？不回家怎麼辦？哪怕週末去學校參加興趣班，我都要受到海關過關般的左右盤問，舉步維艱。
在我爸的嚴防死守下，我熬過了大半個青春期，這期間雖然槽點滿滿，但也讓我耳濡目染養成不少良好的習慣：比如我時間觀念極強，精確到秒，從不遲到；比如我沒有任何“XX恐懼症”，不怕選擇、不怕密閉、不怕人多、不怕獨處；比如我身強體壯，毫不矯情，一桶飲用水分分鐘扛上五樓……
大學時曾有個學長向我表白，抱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心態我一口答應，然而相處一個月後，學長給我發了一條短信：我覺得你好像不需要男朋友，對不起，這段時間打擾了……
在我為數不多的戀愛經歷中，這種清奇寡淡的畫風貫穿始終，我一再強行給自己洗腦：這不是我爸的鍋，這不是我爸的鍋，這不是我爸的鍋……
一個人的倔強終究抵不過時間的洗禮，自打我上大學後，我爸的強硬態度一天天軟化，我原本把這些變化歸因於“距離產生美”，後來才明白距離只產生了話費，變化只因為他的老去。
離家上大學後，我終於留起了長髮，我漸漸學會了扎辮子，開始理解女生為什麼不情願每天都洗頭，而我爸終於不再反對我穿連衣裙，雖然嘴上還是掛著那句：“學生就該有個學生樣，別老惦記怎麼打扮，怎麼漂亮！”
一次全家吃年夜飯，親戚們紛紛感慨女大十八變，回家路上，我媽得意地向我爸炫耀：“聽見沒，剛才吃飯都在誇咱閨女好看！”
我爸嘴角抽搐半天，表情複雜，最後蹦出一句話來：“人家那是客套話，你還當真了……誇她好看，那是沒別的好誇了，女孩子就該注重內在美……”
我和我媽同時向他翻了個白眼，快步走開。
我爸老了的另一個跡象是他越來越“摳門”，他唯一的愛好就是抽一口煙，但他卻越來越不情願在這份愛好上投資，他從二十幾一包的小蘇煙降維到了幾塊錢一包的紅南京。
有一次他甚至跟我們說：“要不我把煙戒了吧，每個月能省不少錢呢。”
我媽卻絲毫不買他的賬：“你可拉倒吧，瞧你那摳唆樣，當年讓你掏錢給女兒買臺鋼琴，你也不樂意，現在還想到戒菸了，那你倒是戒呀，我看你怎麼戒，你個鐵公雞！”
我嘴上應和，心裡卻沒這麼想，我至今記得大二暑假返校前一天晚上，我爸偷偷塞給我一個厚實的信封，說：“你爸攢了大半年的私房錢都在這了，你在學校該怎麼花就怎麼花，別委屈自己，有機會給自己添幾件新衣裳……”
五歲時，我爸才正式走進我的生活，我們隔著防盜門大眼瞪小眼，我朝裡屋喊：“奶奶，門口有個叔叔要進來！”，他臉一黑：“死丫頭，我是你爸！”
我從小就知道蘭州，因為我媽總說我爸在那裡保家衛國，雖然我從沒去過蘭州，也不記得我爸長什麼模樣。
轉業返鄉，除了揹回來的一大袋行李，我爸還順便把部隊裡的軍事化管理制度一起帶回了家，於是我天真爛漫的童年時光在五歲那年戛然而止。
從小學到高一，我只有板寸這一個髮型，因為我爸復讀機式的洗腦，我對此竟然還無疑議，要不是高二開家長會時班主任向我媽提出擔憂，怕我破壞班級整體畫風，我很可能就此走上幹練帥T的不歸路。
當被告知我不能再剃板寸時，我爸的表情無比凝重，晚飯後他出去散了半包煙，回來後對我媽說：“那就留這麼長吧，不能再長了。”說著，他用食指和拇指筆畫了一根小指的長度。
作為一枚直男癌重度患者，我爸的審美一直跑偏的道路上一意孤行，他禁止我穿任何裙子和無袖體恤，鎖骨以下、手肘和膝蓋以上的部位不允許在除洗澡外的任何時間暴露在外，如果不穿校服，我的身上永遠只有黑白灰三種配色，當然，如果我願意穿一身軍綠色的迷彩服，他會驕傲地誇一句：“我家丫頭真精神！”
中考後，為了慶祝我如願考上市重點高中，我媽破天荒地帶我去商場買了一件藍色碎花連衣裙，為了屏蔽板寸帶來的違和感，她還借來了一頂女士漁夫帽戴在我頭上，雖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渾身不自在，但我總算向女裝跨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然而回家後，我們的私自行動遭到了我爸的強烈抵制，他勒令我媽當天把連衣裙退了，否則後果自負，為此他們吵了一架。
“你個老頑固，別人家的姑娘都這麼穿！”
“別人怎麼穿我不管，總之我閨女不能這麼穿！小小年紀，不教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知道搗鼓這些有的沒的，我看你早晚把閨女帶壞咯！”
“我帶壞閨女？！我看你有病！人家都給自家閨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你非要把閨女整成個假小子，我看你是想要兒子想瘋了！”
我媽在聲勢上佔據上風，大戰三百回合後，她成功逼迫我爸做出了讓步——裙子可以明天退。
就這樣，我與青春期第一條連衣裙擦肩而過，雖然我一點都不悲傷，但每當後來的我想起當時的自己就會感覺無比悲傷……
儘管我爸對我的管教很不人道，但他一向以君子自居，只動口不動手，他覺得打孩子只會傷及體膚，不能淨化心靈，他下不了手，所以打我這種粗活就被外包給了我媽。
他是這麼說的，也的確是這麼做的，一路走來二十餘載，他只打過我一次，就一次。
初一暑假，我和同學相約去圖書館做作業，其中有個同學說自己有幾張附近溜冰場的券要到期了，可以請我們一起去，於是我們齊刷刷收拾好東西，向溜冰場轉移。
我們在溜冰場玩嗨了，完全沒有留意到時間的流逝，“不好，都快7點了！”突然的一聲驚叫打破了歡樂的氣氛，我順著同學手指的方向看去，牆上的電子鐘從18:55跳到了18:56。
我們匆忙換了鞋，抓起書包，作猢猻散，我隱隱感覺自己難逃我媽拿手的“杖刑”，一路飛奔，一路惴惴不安。
我腦補著到家後的慘狀，卻在離家兩個路口遠的街角撞見了爸媽，我爸嘴裡叼著煙正來回走動張望，我媽坐在路旁石階上，眼眶紅腫，顯然剛哭過。
“你個丫頭，還知道回家啊！你告訴我你死到哪裡取了？！”
我媽在五步之外劈頭蓋臉地罵過來，我一個急剎車，低下頭，準備用腦袋迎接她招牌式地巴掌，然而靜止數秒後，我的腦袋安然無恙，只聽她帶著哭腔甩來一句：“回家！”
五分鐘的回家路上，我媽噼裡啪啦爆出了八十幾個我的“不該”，還順帶把我近三年犯的事刨出來統統鞭了一回屍，讓我感到不適應的是這全程只打雷不下雨，向來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她竟然一下都沒碰到我。
然而到家打開門，我爸就在我屁股上狠狠給了一腳，我一個沒站穩，連滾帶爬地撞在客廳餐桌腿上，臉火辣辣的疼。
我摸著滾燙的臉看著我爸，他剛要開口說什麼，卻欲言又止，點起一支菸，揹著手走去了陽臺，我媽在一旁滿臉驚愕，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難得聖母一回，卻被人搶了飯碗。
後來我才得知那天爸媽等到5點半見我還沒回家就出門找我，他們去了圖書館和我常光顧的兩家書店仍沒有發現我的蹤影，就開始擔心我被壞人拐走了，我媽想到那些拐賣孩子的新聞，就忍不住哭起來，我爸嘴上不說什麼卻也心急如焚，半小時抽了小半包煙。
打那以後，我爸對我的管教更加嚴厲，我的作息時間和社交活動被他全方位地監控著，為什麼出門？和誰出門？出門去哪？幾點回家？不回家怎麼辦？哪怕週末去學校參加興趣班，我都要受到海關過關般的左右盤問，舉步維艱。
在我爸的嚴防死守下，我熬過了大半個青春期，這期間雖然槽點滿滿，但也讓我耳濡目染養成不少良好的習慣：比如我時間觀念極強，精確到秒，從不遲到；比如我沒有任何“XX恐懼症”，不怕選擇、不怕密閉、不怕人多、不怕獨處；比如我身強體壯，毫不矯情，一桶飲用水分分鐘扛上五樓……
大學時曾有個學長向我表白，抱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心態我一口答應，然而相處一個月後，學長給我發了一條短信：我覺得你好像不需要男朋友，對不起，這段時間打擾了……
在我為數不多的戀愛經歷中，這種清奇寡淡的畫風貫穿始終，我一再強行給自己洗腦：這不是我爸的鍋，這不是我爸的鍋，這不是我爸的鍋……
一個人的倔強終究抵不過時間的洗禮，自打我上大學後，我爸的強硬態度一天天軟化，我原本把這些變化歸因於“距離產生美”，後來才明白距離只產生了話費，變化只因為他的老去。
離家上大學後，我終於留起了長髮，我漸漸學會了扎辮子，開始理解女生為什麼不情願每天都洗頭，而我爸終於不再反對我穿連衣裙，雖然嘴上還是掛著那句：“學生就該有個學生樣，別老惦記怎麼打扮，怎麼漂亮！”
一次全家吃年夜飯，親戚們紛紛感慨女大十八變，回家路上，我媽得意地向我爸炫耀：“聽見沒，剛才吃飯都在誇咱閨女好看！”
我爸嘴角抽搐半天，表情複雜，最後蹦出一句話來：“人家那是客套話，你還當真了……誇她好看，那是沒別的好誇了，女孩子就該注重內在美……”
我和我媽同時向他翻了個白眼，快步走開。
我爸老了的另一個跡象是他越來越“摳門”，他唯一的愛好就是抽一口煙，但他卻越來越不情願在這份愛好上投資，他從二十幾一包的小蘇煙降維到了幾塊錢一包的紅南京。
有一次他甚至跟我們說：“要不我把煙戒了吧，每個月能省不少錢呢。”
我媽卻絲毫不買他的賬：“你可拉倒吧，瞧你那摳唆樣，當年讓你掏錢給女兒買臺鋼琴，你也不樂意，現在還想到戒菸了，那你倒是戒呀，我看你怎麼戒，你個鐵公雞！”
我嘴上應和，心裡卻沒這麼想，我至今記得大二暑假返校前一天晚上，我爸偷偷塞給我一個厚實的信封，說：“你爸攢了大半年的私房錢都在這了，你在學校該怎麼花就怎麼花，別委屈自己，有機會給自己添幾件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