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賽萌/文
阿里亮劍反腐，楊偉東應聲落馬。
由於消息太突然，以至於我所在的好幾個媒體群都炸開了窩，諸多媒體老司機紛紛驚呼“劉春寧第二”。
01
倒黴的總裁
當年，負責視頻業務的騰訊副總裁劉春寧，在馬雲的重金利誘之下跳槽到阿里影業。
得知心腹愛將叛逃的消息，小馬哥氣得怒髮衝冠，在會議上拍著桌子給騰訊法務下達了江湖追殺令。
相比於不那麼耀眼的騰訊公關，騰訊法務的戰鬥力卻相當強悍。
當年跟360打，騰訊法務三戰皆捷，逼得周鴻禕大發脾氣，在社交媒體上高呼判決不公。
拋開與360的官司不談，就算從更長維度的歷史上來看，騰訊法務也鮮有敗績，在互聯網圈，是跟阿里公關比肩的天團級部隊。
拿著小馬哥簽署的追殺令，騰訊法務的精銳迅速出動，很快便掌握了劉春寧在騰訊任職期間的貪腐證據。於是，已經榮升阿里集團副總裁的劉春寧便只好鋃鐺入獄。
劉春寧入獄，俞永福被廢，這一次，輪到楊偉東了。
看來，阿里大文娛的總裁還真不是好當的，誰沾上誰倒黴。俞永福之前被馬雲視為一員福將，還曾手書“永福”二字贈與他，勉勵他率領阿里文娛早日戰勝騰訊IEG事業群。
正因為有馬雲護體，俞永福一度被譽為“阿里太子”，成為集團內部最炙手可熱的人物。然而，這位儲君在當上阿里大文娛的一把手之後，也免不了被廢的命運。
02
落馬的楊偉東
相比於被邊緣化的俞永福，他的繼任者楊偉東則要悲慘得多。
據《財經》記者獨家獲悉，阿里內部對於楊偉東的調查已經持續一段時間，楊偉東此次涉嫌貪腐的項目，主要集中在優酷2018年重磅推出的“這就是”系列綜藝。
其實，楊偉東落馬早有端倪。今年的8、9月份，就有消息說因阿里大文娛成績欠佳，集團高層想把楊偉東換掉。
11月26日，阿里集團CEO張勇宣佈了新一次組織架構和管理層調整，楊偉東不再擔任阿里大文娛事業群輪值總裁，只擔任事業群旗下的優酷總裁。
到了今天上午，阿里大文娛突然發通知，聲稱優酷總裁楊偉東因經濟問題正在配合警方調查。至此，最後一隻靴子完全落地，楊偉東再劫難逃。
在9月份爆出楊偉東下課消息的時候，有評論人就認為，以楊偉東在阿里如此之高的位置，就算要動也得考慮資本市場的波動和網絡輿論的反映，應該多少有些投鼠忌器，估計會低調處理。
媒體老炮兒們千算萬算，卻沒料到阿里的態度竟然如此決然，以至於阿里文娛的許多人都表示“太突然了，完全沒思想準備！”
為了平息楊偉東落馬帶來的內部震盪，阿里巴巴合夥人、阿里集團公關委員會主席王帥特地飛到北京，召開專項會議處理此事。
03
張勇的手段
楊偉東，曾被媒體譽為互聯網圈的“少帥”，常常登上明星們打破頭都想上的時尚雜誌封面。
自從空降優酷土豆之後，楊偉東一路青雲直上，在大文娛事業群先後跟古永鏘、俞永福和張勇搭過班子。
作為二把手的他，很討老大的歡心。在於古永鏘共事時，楊偉東就被前者被評價為“是能帶兵打仗的那個人”。
後來，古永鏘黯然離場，俞永福以儲君身份執掌阿里大文娛，楊偉東又深得“太子”的厚愛。俞永福曾說，在阿里大文娛，自己要與楊偉東共進退，“偉東下課之時，就是永福退休之日”。
結果俞永福話音剛落，他大文娛總裁的王冠就被取而代之，帶上新王冠的那個人，正是他的好幫手楊偉東。
俞永福“太子”被廢，楊偉東成為大文娛的一把手，就必須得直接向集團CEO張勇彙報工作了。可惜，這一次，楊偉東跟老上司搞不好關係，於是便只能翻車。
其實，楊偉東也想跟張勇搞好關係，可是張勇卻不像古永鏘和俞永福那麼好對付。
今年馬雲宣佈退休，選中的接班人就是張勇。張勇這個接班人，可不是俞永福的那個“太子”，是貨真價實行使監國大權的儲君，俞永福完全不能與其同日而語。
張勇給自己取的花名叫做“逍遙子”，這是《天龍八部》中的一個人物，他是天山童姥、無崖子的師父，武功絕頂，長生不老，是如同神仙一樣的逍遙人物。
這樣的狠角色，靠臉吃飯的“少帥”楊偉東當然搞不定。
張勇有個手段，就是經常對下屬“捅三刀”——抓住細節不斷追問，直到對方答不上來為止。
去年，媒體問楊偉東，向張勇彙報工作時有沒有被他“捅三刀”，楊偉東面帶微笑地表示，“老逍他不捅我，我也得捅我自己”。
04
富養的女兒
楊偉東自殘的苦肉計，在張勇那裡卻不奏效。
今年世界盃期間，作為世界盃揭幕戰的明星解說員之一，明星大張偉拿曾受抑鬱症困擾臥軌自殺的德國門將恩克調侃。
大張偉的言論一出，惹惱了大批球迷，給阿里大文娛造成了一定的負面影響。逍遙子張勇震怒，給楊偉東發去五個字：“我很不高興”。
接到短信後，楊偉東大驚失色，趕緊讓優酷對大張偉做了緊急調整處理。然而，令楊偉東想不到的是，他處理了大張偉，沒想到自己也會被處理。
世界盃結束一個月之後，集團內部就有傳言流出，說高層對大文娛的業績不滿，有換馬的意向。
其實，業績不佳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楊偉東有監守自盜的嫌疑。
去年，俞永福在卸任大文娛董事長之前找楊偉東長談過一次。兩個小時之後，俞永福帶著楊偉東去見了馬雲。
馬雲給了楊偉東交了底：不管大文娛的組織架構怎麼變，阿里巴巴對於文娛的投入和堅持不會變。
或許在那一刻，楊偉東有了小心思。畢竟，“富養女兒”是阿里集團對大文娛的定位，俞永福就曾說過，“10億美金在裡面根本只是一灘水，這個業務要走出來要以百億美金的方式往下去打。”
於是，楊偉東開始了雁過拔毛，百億美金從自己手裡過，隨便拔根毛就是幾千萬，不拔白不拔。
阿里大文娛被拔了毛，還怎麼跟渾身長滿羽毛的企鵝去鬥？於是便只好敗下陣來。
拔毛在行，打仗不行。就算馬雲好說話，張勇也不會同意。於是，楊偉東便只好去派出所配合警方工作了。
05
錦衣衛的威力
阿里亮劍反腐，其他互聯網公司也都不含糊。
京東有監察部，阿里有廉正部，百度有職業道德建設部，騰訊有專門的反舞弊團隊和監察部。
其他各大公司，也有相應的職能機構和部門，這些部門常常獨立於其他的業務部門，直接隸屬於集團總部，具有高度的獨立性，不必經過相關業務部門領導即可直接展開調查，並可直接向最高管理層彙報。
這就類似於明朝的錦衣衛和東西兩廠，直接隸屬於皇帝，並只對皇帝負責，只需皇帝的隻言片語，錦衣衛便可不經手續地調查、抓捕、審訊任何官員。
然而，設立這些部門有用嗎？
企業內部之所以有腐敗，因為內部有權力關係，外部有利益合作。
作為一個盈利性的組織，公司必然有對外的經濟合作，這種合作又必須藉助於僱傭的員工來完成。
當僱員執行這些對外合作的時候，就有個人操作的空間，而公司內部複雜的層級和繁多的部門又為這種個人操作提供便利，一旦有著利益的誘惑，腐敗的發生就有不可避免。
老闆之所以不會腐敗，因為他是企業的主人，貪汙的那些東西本來就屬於他。如果做老闆的還要腐敗，那就像一個小偷去偷自己家的東西一樣滑稽。
基於這個道理，自古有腐敗的官員，卻無腐敗的皇帝。天下都是皇帝的，他還有必要腐敗嗎？
06
馬雲揮淚斬馬謖
企業家想要杜絕腐敗，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開除所有員工，一切事務親力親為，因為只有公司的主人才不會腐敗；要麼放棄股份，讓全員持股，當員工成為主人之後，才不會挖自己的牆角。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設想。老闆篳路藍縷地打下一份家業，為了反腐而放棄自己的公司所有權，顯然是痴人說夢。
於是，這是一場贏不了的戰爭。
正因為贏不了，老闆們才要不斷藉助於企業內部的錦衣衛，才能勉強遏制腐敗。
劉強東甚至放言，“如果公司懷疑你貪了10萬塊錢，就算花1000萬調查取證，也要把你給查出來。”
這個明顯虧本的買賣，生意人劉強東為什麼還要做？因為面對一場打不贏的戰爭，他必須以這種自殘的方式來殺雞儆猴。
可是，殺雞有用嗎？
馬雲說，沒用！
為了反腐，馬雲曾一次性開掉了千餘名涉嫌欺詐的供應商和近百名銷售人員。殺了一千多隻雞，阿里的腐敗遏制了嗎？
當然沒有！
之後，馬雲揮淚斬馬謖，殺了大將衛哲和COO李旭暉；再後來，又把聚划算的CEO閻利珉投進監獄。
這已經不是殺雞了，而是殺猴甚至是殺老虎了。請問，阿里的腐敗問題有解決嗎？
楊偉東已經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了我們答案。
試問，連馬雲爸爸都搞不定的事情，逍遙子張勇能搞得定嗎？
作者：胡賽萌，自由撰稿人，好果文化創始人，曾在BBC中文網，聯合早報等知名媒體發表評論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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