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匈的攻防拉鋸戰


漢匈的攻防拉鋸戰


帝國時代 [第160節]

作者:溫駿軒 / 編輯: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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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匈的攻防拉鋸戰


如果說馬邑之圍拉開了漢帝國戰略反擊的序幕,那麼龍城之戰就相當於一把鑰匙,直接在雙方漫長的邊境線上,打開了潘多拉魔盒。自此役之後的十年間,漢匈之戰在軍事上進入了慘烈的拉鋸階段,每一年都會有戰事發生(此階段終於公元前119年的河西之戰)。

只不過,與馬邑之戰以前的情況有所不同,匈奴不再總是主動發起進攻的一方,漢帝國開始按照自己的節奏,一步步的將匈奴逼入死角。

當漢帝國明確擺出反擊架勢之時,作為一直以來掌控戰爭節奏的匈奴一方來說,自然是不會甘心讓漢軍佔得上風。更何況,此時匈奴人的損失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因此在龍城之戰的次年,也就是公元前128年。匈奴方面又一次借秋高馬肥之機,向漢帝國發起了全而進攻。

可以肯定的是,這次攻擊的主力,應該是匈奴左賢王部。因為遭受攻擊的方向,是當年由燕國所初立的,遼西、漁陽、上谷三郡。

燕.<三都五郡>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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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帝國在燕山一線的防線,是匈奴這次進攻的方向。在我們最初為匈奴內部,劃分的“獵場”中,整個燕地邊郡,都是匈奴左翼的劫掠目標。基於龍城之戰當中,衛青所攻擊的“龍城”,很有可能是匈奴左翼部落,在漠南祭祀中心的原因,左賢王諸部次年在自己的攻擊範圍,發起全面報復性行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前一年11月,曾經對漁陽發起過試探性攻擊)。

關於帝國在燕山一線這幾個邊郡是如何劃分的問題,不太清楚的朋友可以回看戰國部分。在燕國部分,曾經對“燕北五郡”( 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的地緣結構做過詳細的解讀。

我們今天要解決的問題是,在漢帝國的反擊序列中,為什麼除了可以與原趙北三郡(雲中、雁門、代郡)配合的上谷郡以外,其它燕北邊郡所對應的防區,基本沒有成為漢軍反擊的方向。即使遭受的攻擊,也只是原地防守,一般並不會主動出擊(為配合西部戰場,李廣、張騫在公元前121年,從右北平方向出擊過一次)。

趙.<北三郡>地緣關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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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我們就要仔細觀察一下,帝國在燕山一線的對手究竟是什麼人了。從大的板塊劃分來看,整個燕山防線所對應的,自然是匈奴左賢王部了。然而具體到漁陽及其以東地區的防禦對象來看,卻在地緣結構上迥異於匈奴本部。

在中央之國的歷史中,每一個邊郡和長城的設立、修築,都可以說是為了防止“胡人”南下。不過燕國最初所防禦的對象,卻並非是為患秦、漢邊境的,崛起自蒙古高原腹地的匈奴人,而是遊牧於大興安嶺——遼河流域一線的東胡部。

不過,在秦人在中央之國為混亂的戰國劃上何止符時,北方的匈奴人也戰勝了東胡等部,成為了北方草原的主人。匈奴左翼所領有的,大興安嶺——燕山西側草原地帶,實際上就是從東胡部手中奪取的。

儘管匈奴人最終戰勝了東胡部,但他們卻並沒有徹底消滅(或者說融合)這些草原上的競爭者。遁入大興安嶺北部森林地帶,暫時退而轉為漁獵部落的鮮卑人;以及被壓縮於大興安嶺——與燕山之間的西拉木倫河流域,從事遊牧、漁獵生活的烏桓人就是東胡部的遺存。

匈奴人之所以沒能完全整合掉東胡部落,並非他們不想,而是因為他們做不到。在我們解讀草原遊牧部落時,一直會提到一個“乾草原”的概念。作為歐洲大陸腹地典型草原,乾草原地區給人的印象就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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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這種現象的根本原因在於降水。因為一般乾草原地區的年平均降水,是在250——450毫米之間。這樣的半乾旱氣候,可以生長那些耐旱的草本植物和灌木,但卻無法支撐喬木的生長。只有在乾草原的邊緣地區,那些更靠近海洋,能夠相對充分接受海洋水氣潤澤的地區,才會出現大片森林。而在乾草原地區與森林之間,就會出現一種過渡性的植被覆蓋區——森林草原地帶。

作為草原的邊緣,森林草原地帶的生產方式,雖然主體上還是可以被歸入遊牧體系,但由於森林的存在,漁獵則會成為成為森林草原部落經濟中,非常重要的補充。

一旦草原被對手所侵佔,這些森林草原部落甚至會很快退入山林,轉而成為純粹的漁獵部落(反之,如果有合適的時機,他們又會回到草原。典型代表就是鮮卑)。而在乾草原地帶,“純粹”的遊牧部落雖然也會經常漁獵,但只是作為一種遊牧之餘的補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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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相比干草原地帶,森林草原地帶的體量並不佔優勢,然而能夠兼具遊牧、漁獵兩種生活方式的優點,還是讓人不能小視這些過渡地區的潛力。比如烏桓人,雖然他們和其它東胡部落,在大興安嶺以西的乾草原地帶不敵匈奴人。但一旦退入西拉木倫河流域,匈奴人就很難與之決戰了。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位於蒙古高原與東北平原之間,被大興安嶺與燕山山脈包夾的西拉木倫河流域,就是典型的草原——森林過渡地帶,也就是我們剛才所定義的“森林草原”地帶。

在蒙古高原的西北邊緣,被很多朋友牽腸掛肚、耿耿於懷的唐努烏梁海地區,也屬於這種情況。這種山地——平原,草原——森林相接的地理環境,使得森林草原不僅使得居於期間的部族,同時顯現遊牧、漁獵兩種特徵,還有機會再夾雜出農耕區來。

總的來說,象匈奴這種典型遊牧體系,並不適應那種被森林包圍的感覺。對於習慣了大草原地帶的他們來說,那些與草原相雜的森林,將會極大的影響他們的機動性,以及帶來強烈的不安全感。因此,這些與燕地邊郡相接的森林草原地帶,匈奴人寧願留給烏桓人來經營(前提是烏桓人的臣服了)。

當匈奴人決定從遼河流域入手(西拉木倫河為遼河上游),從東北地區攻擊漢帝國時,烏桓人肯定會被徵調給予配合的。然而無論是漢帝國還是烏桓人都清楚,西拉木倫河流域以及整個東北地區,在匈奴帝國地緣結構中的邊緣地位。

因此,如果沒有匈奴人的直接介入,烏桓人本身並不太會主動為患漢帝國。而即將發起戰略反擊的漢帝國,也不會把大興安嶺以南、以東地區作為主攻對象(雙方在漁陽以東地區的攻防,都只能算戰術級別的了)。

正是基於上述原因,漢帝國在公元前128年所發起的反擊,仍然是在漢匈戰爭的正面戰場:雁門——代郡一線。很快,在龍門之戰中初試鋒芒的衛青,被調至雁門。這一次,他所率領的反擊部隊,也伴隨漢武帝對其能力的認可,相應增加至了三萬。

配合衛青發起攻擊的,是另一路由代郡北上的漢軍(李息部)。之所以將衛青所率領的主力放在雁門出擊,是因為在匈奴這一波秋季攻勢中,雁門郡也與燕山防線一樣,受到了衝擊。

從地緣政治角度看,這次反擊也是為了彌補去年的遺憾。因為在上一年春,除了攻襲龍城的衛青部,順勢收復了張家口一帶以外。北出代郡、雁門的兩支部隊,都蒙受了重大損失。很自然,他們也沒有可能幫助帝國,把控制線從武州山——蘇木山一線,推進到陰山北麓的秦長城一線了。

從結果上看,衛青所組織的這次秋季反擊戰,還是取得了不錯的戰果的,匈奴方面的直接損失為二千人。更重要的是,通過這次戰役,漢帝國在雁門、代郡方面的控制線,也開始象上谷方向一樣向北推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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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由衛青在公元前129、128年所主導的兩次戰役,漢帝國在山西高原與蒙古高原相接的這一地區,實際控制線究竟推進到何種程度,我們並不能十分確定。因為在這一過渡地區存在兩條地緣分割線。

一條是西起輝騰樑(屬陰山東),東至大馬群山(屬燕山西)的分水線。今屬內蒙古烏蘭察布地區“山前地區”的陰南丘陵,及其以東的張家口盆地,都是屬於這條分水線之南。推進到這條分水線的話,漢帝國這幾個邊郡的安全也就有了基本保證了。

然而如果要更好的保護雁門、代郡、上谷的安全,漢軍還必須繼續向北推進。前面我們也說了,在張家口盆地以北,沿燕山山麓的草原地帶,被稱之為壩上草原。所謂“壩”的本意,指的就是臺地。

這片臺地,其實也可以被看作是蒙古高原南部,由陰山——燕山山脈餘脈,單獨圈出的一個類盆地區。因為兩山除了在我們剛才所劃定的分水線一帶,有破碎山地對接以外,還在其北約80公里處,連成了一條弧狀的丘陵線,完美的將這片臺地包圍了起來。

這片臺地目前大部分劃歸為河北境內,在兩千多年前,整個臺地無疑都是為連片的草原所覆蓋,我們完全可以用“壩上草原”的標籤,覆蓋這一板塊。在秦帝國的版圖上,他們已經把長城推進到了壩上草原的北部,將這個燕山——陰山相接處的草原跳板,納入了中央之國的範疇。今天河北與內蒙古在這一地區的分界線,也很大程度反映了這一點。

要想控制壩上草原,重修秦長城就是必須的了。以衛青的這次出擊來說,暫時沒有能力做到這點。因此公元128年秋季反擊之後,漢帝國的控制線應該是穩定在了輝騰樑——野狐嶺一線(今天這兩條山地之上,仍然能看到秦漢長城的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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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不能說能夠依託壩上草原北部的秦長城故址,完控壩上草原,但山西高原北部的戰略安全已經有了保障。換句話說,匈奴再想象以前那樣,如入無人之境般的深入馬邑、平城所處的大同盆地,已經幾乎不可能了。

當雁門、代郡、上谷三郡的基本安全有了保障後,接下來漢匈戰爭的重心就要向西轉移了。一場規模更大的戰役,也即將在衛青的率領下在河套平原的戰場上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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