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年前的五四運動領導人中有位城固人，你知道嗎？

在中國近現代歷史上，應當將漢中人康寶忠記載一筆。康寶忠，字心孚，所以有人又叫他康心孚。康寶忠的祖籍地在城固縣城的石家巷。目前，市檔案館收藏有他的一部分資料，《城固縣誌》中對其也有記載。

康寶忠是中國現代社會學的奠基人，是著名的五四運動的領導人之一。有這兩頂桂冠，應該說，就足以令咱漢中人引為自豪了。

康心孚（前排左一）和陳獨秀（前排右三）等在一起

北京大學，陶然亭慈悲庵的高臺下，原有個院子，院子裡有一塊蠻氣派的墓碑，刻著康心孚的碑文。康是社會學家、北大教授。早年，曾留學日本，是國學大師章太炎的門生，參加過孫中山的革命活動。死後葬在了陶然亭。

話得從頭說起。

康寶忠的父親叫康壽桐，是城固人。1890年冬天離開漢中入川，歷任清政府四川彭縣、什邡、梓潼等縣知縣。康寶忠於1885年出生，5歲跟著父親到了四川，可以說他是在四川長大的。他十二三歲時得了一場病，病癒後體重漸增，有200多磅。由於他的體形很招人注目，大家都管他叫康胖子。

康壽桐是個思想比較開明的人，在培養子女的問題上非常用心。當時，他讓康寶忠師從周紫庭先生。周是四川彭山人，曾位至刑部主事。此人對世界大勢及國際情況瞭如指掌，且很擁護康有為和梁啟超的維新變法思想。可以說，周紫庭的觀點對康寶忠的思想有不少影響。

據有關回憶文章講，康寶忠曾兩次離開四川赴西安考試。在此期間，他接觸到很多新書、新思想，也結束了自己衛道求名的想法，連一向很喜歡的詩詞，他認為是雕蟲小技而不屑多學了。

1904年，周紫庭負責派送留學生去日本學習，他建議康家也自費送康寶忠去日本留學。康寶忠回家一說，父親很是支持，母親卻堅決不答應，說只有二十歲的孩子，要漂洋過海到外國去，聽都沒有聽說過。後來還是周紫庭先生親自到家裡，向康母保證願負一切責任，康寶忠才得以啟程，前往日本學習。

如果沒有父親的開明和周紫庭先生的支持，康寶忠不可能去日本。那時候，康寶忠知道國家危急，救國圖存是有責任的，方法是應該變法維新，但如何變，如何新？還沒有辦法和結論。

父親為康寶忠辦好公文，親自去讓四川總督錫良（蒙古旗人，當時督撫中的開明人士）簽發諮文。康寶忠問父親：何必親自去跑一趟呢？父親告訴他：你是去留學，官場裡面說什麼的人都有，我去向錫良當面說明一下好。父親見了錫良，說明情況，錫良讚揚康壽桐有眼光。誰知這件小事，卻在後來為康寶忠擋了一場禍。

康寶忠到日本後，先在學校裡學習日文，平均每週會給家裡寄一封長信，在信裡報告生活情況，並議論時政和日本風俗習慣。他的文筆很好，每次有信來了，家裡人和親友都是先睹為快。

那個階段，可以說是康寶忠在留學界最活躍的時期。他是跟隨著周紫庭先生和一百多名四川學生一起到的日本，同四川人最熟；而他的原籍是陝西漢中，這兩省學生的活動，他總是參加。康寶忠為人熱情，用錢不吝嗇，一些組織和團體都要他列名，並選他任職。後來，他當選為中國留學總會館總幹事。留學生中甚至有這樣的話：與其找中國公使館，不如找康胖子。可想而知當時康寶忠的活動能力。

其時正是各省赴日留學的極盛時期，康寶忠積極負責接船、安排食宿、接洽入校。一次，孫中山先生由倫敦到日本，康在橫濱接待了他，並在東京組織歡迎會，到會的人很多。歡迎會上，康發表演講，讓孫中山對他的印象深刻，這在留學生中間影響很大，也引起日本警視廳以及清政府的注意。孫中山聯合各省革命團體成立同盟會，從第一次開會、籌備組織開始，一直到成立，康寶忠都參與其中。同盟會成立後，康在其中擔任評議部長、首屆陝西會會長。他在留學生中口碑好，廣交朋友。于右任和孫中山就是經康寶忠介紹而相互認識的。

一次，章太炎從上海出獄到日本，康寶忠將章從橫濱接到東京，安排住宿。

康在日本求學期間，四川總督錫良要調任東三省總督，去東北的路上要經過彭山，康壽桐去送。錫良忽然問道：你有個孩子，是我首批送到日本留學的。小孩子要好好管教，學成報效朝廷，不要背祖離宗，誤入歧途。我們世受皇恩，你的家世我也是知道的，自然我會幫忙，別人就不是那樣了。這一番話說得康父當時就愣住了，猜不透是什麼意思。

後來，還是詢問了周紫庭，才知道是因為康寶忠在日本鬧得聲名太大，很多人知道他是孫文一派的。當時有個黑名單，即民政部密令通緝日本留學生中的十九人，其中卻沒有康寶忠的名字，想來是因為錫良保了他。

康父對康寶忠的行為很擔心，託人帶信給他，說自己生了重病，要他回家省親。此時是1905年，清政府為了鎮壓中國留學生，和日本勾結髮布“清國留學生取締規則”，引起學生罷課反對。康寶忠此時接受同盟會派遣，以父親生病回國看護之名，護送黃復生帶炸藥回國。1909年，黃復生在北京謀炸攝政王載灃未遂，被捕而入獄。

康寶忠回到家裡後，父親的病慢慢痊癒了。要不要康寶忠再回日本呢？康父遲遲拿不定主意。如果放他回日本，他回去繼續搞革命，豈不是放虎歸山；不放他走呢，他在國內又沒有什麼發展。一日康父在屋裡邊考慮邊踱步，直到深夜。康母見丈夫為這件事情操心，就和康父講：我不懂政治，可我天天聽你講，說清廷是怎麼腐敗怎麼不好怎麼無能，既然寶忠在日本做的是反對清廷的事，為什麼你又猶豫不肯讓他去做呢？

康父聽了這樣的話，跺了一下腳：罷了，既然你當媽的都這麼說，那我也無話可說了，讓他回日本吧。

康寶忠再度到日本，考入早稻田大學專門部政治經濟科，每日裡深居簡出，一心讀書。此時他正式拜入章太炎門下。1909年，他在日本正式畢業，參加清朝的科舉考試，被授予庶吉士，是個七品官，在郵宣部工作。而且，兼任大清銀行學堂學監和教務長。

1910年，黃復生因為謀炸攝政王未遂，被捕入獄。事發後，康寶忠因與他同期回國，而受到懷疑。

康覺得北京呆不住了，就藉口父親生病回到四川。誰知，他剛回家不久，父親就去世了。按照清朝制度，康寶忠要守喪三年，不能出仕。

此間，康寶忠也沒閒著，四川的同盟會成員與他交往很多，經常到康家祕密商談如何進行革命。

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一日康寶忠收到同盟會捎來的信，說武昌已起義，請他速去。當地的朋友勸他留下，因為起義一旦爆發，哪兒都需要用人。但他還是決定東行，到武昌後，又選道去了上海。

他到上海時，孫中山已在南京就任臨時大總統，特意派于右任去上海接他。他抵達南京後，孫中山一看康胖子來了，很高興，任命他為臨時大總統府的祕書，讓他起草文件。

此時出了點問題，就是建都的問題。當時陝西省選出參議員，正在討論定都的問題。康寶忠主張定都北京，並提出建議案。而臨時大總統孫中山和同盟會中一部分會員想先定首都為南京，以此作為鉗制袁世凱的手段。誰知，康寶忠的定都建議案順利通過，而孫中山極力反對，想推倒重來，定都南京。康寶忠卻堅決不肯，他認為，歷史上漢族武功極盛的時代，都是建都北方，而吳、越、南宋都是偏安之局。一日康和一位有政治經驗的人一起談中國的問題，這個人做了康寶忠的一番思想工作。康考慮後，答應親自去撤消提案，但是他向總統請假，去了上海。就這樣，康在次日的全國參議會時，撤消自己的提案，並於當晚坐車去了上海。

孫中山知道了，親筆寫了一封信，派于右任到上海把康寶忠請回來。康很客氣地回了一封信，說自己暫時不能回南京。就這樣，康離開南京，再也沒有重返政壇。

康到上海後，和朋友組織圖書公司，併兼任《民立報》記者。1913年，康創辦半月刊《雅言》，鍼砭政治，旁及文學。有警語曰：“民意者，民當自言，無待代言。吾所言者即吾之言，初不必假民意以自重。”後來，康曾與章士釗共同創辦《獨立週報》。

1913年，袁世凱派人暗殺了宋教仁，而康辦的《雅言》也出了問題。此時，辦報也行不通了。

當時還有個小故事，宋教仁被袁世凱暗殺後，葬在上海的閘北公園，碑上的詩繫於右任所作，字卻是康寶忠的筆跡。這是康唯一勒諸金石的手跡。

《民立報》停刊後，《雅言》也停版了。此時，蔡元培要壯大北京大學。康覺得蔡的主張與自己當時的想法很符合，就決定畢生從事教育，不做官，不作議員，不入黨，在故紙堆裡去尋快樂。

就這樣，康接受北京大學的聘任，從上海赴北京。

1915年，康到北京，先後任北京大學講師、副教授及教授，後來當選為史地系主任，專門講授中國法制史、倫理學、社會學。所以，有人說康是中國第一位社會學家。

《大公報》有一篇文章提及，香港大學社會學講師黃紹倫撰文說：康寶忠是在中國大學裡教授社會學的第一位教授。其實，康寶忠首先應是我國最早擁有自己論著的第一位社會學家。”

1919年5月4日那一天，康照常講課，下午五六點回家後，疲乏得話都講不出了。休息很久後才說：軍警已包圍北大，逮捕許多學生。校長蔡元培已辭職不管。今天只要求撤退軍警，釋放學生，都未辦到。

次日，蔡元培在報上登了辭職啟示，就出京了。雖因廣大師生和北洋政府的一再挽留，蔡元培此次辭職未成，但他的離京，讓北京的高校整個地亂了起來。學生方面組織起聯合會辦事，教職工也組織起教職工聯合會來維持校務。康寶忠在教職工聯合會裡任職，整日奔走於各校之間，有時回了家，累得連話都講不出來。

五四運動的風波日益擴大，在教職員工中派別也很多，而康寶忠總是站在學生一面，他和馬敘倫、馬寅初、李守常（大釗）等被北京大學教職工推舉為代表，到國民黨教育部為挽留蔡元培和支持學生的愛國鬥爭請願。其後，北京中等以上學校成立教職工聯合會，康寶忠被推選為主席，馬敘倫為書記。

康的身材胖，行動不便，當時既沒有電話也沒有車，所有的聯絡、組織、演講事宜，都要他用兩條腿走著去完成。後來，人們都說他是為五四運動而累死的。

1919年重陽那一天，康寶忠在政法專科學校講課的休息期間，邊喝茶邊和人開玩笑，說著說著，拿著杯子就倒下了。等把醫生請來檢查時，人已死去多時了。

康死後，由蔡元培、馬敘倫發起康心孚追悼會，追悼會由蔡元培主持，康寶忠的弟弟康心如代表家人致獻，並發表演說。為了向康寶忠致敬，蔡元培決定在北京大學停課一天，這在北大，為一位普通教授的逝世而停課一天，是空前絕後的。同時，所有由康寶忠代課的學校都停課一天。

受人尊重的康寶忠就這麼去了，享年三十六歲。（來源：漢中市檔案局館 沙建國、柏建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