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那個我養了22年的棄嬰,跟著他開豪車的親生父親回城了

小說:那個我養了22年的棄嬰,跟著他開豪車的親生父親回城了

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嗅香

前些日子,隨父親回老家給奶奶掃墓,剛到村口就遇見了從稻田裡幹活回來的二叔。雖然距離上一次見面已有六七年,但二叔的背影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畢竟我也是在他背上長大的孩子之一。

“二叔,二叔。”我搖下車窗,大喊了幾聲,招呼他上車。

許是太久不見,二叔一時沒認出我來,怔在原地不知所措,想應聲又怕應錯。等車子在他跟前停下,他俯身看到坐在駕駛位上的父親,眼睛一亮,咧嘴一笑,露出那種莊稼人特有的樸實又親切的笑容。然後,他指著自己沾滿泥巴和臭汗的衣服,後退幾步用力拍了拍,一個勁地擺手,嘴裡配合著“咦咦啊啊”的聲音。

我知道,他是怕弄髒了我們的車,所以不肯上來。

被我硬拉上車後,他很是不安。雙腿夾緊閉攏,兩隻手拘謹地放在膝蓋上,挺直脊背,不讓身體過多接觸座椅,就連呼吸也是那樣地小心翼翼,生怕在車內留下他的氣味和痕跡。

一路上,父親自然地用家鄉話同他拉起了家常。問起這些年家裡的生活近況,他都笑著一一作答。唯獨提及杜飛時,他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沉默不語。

杜飛是二叔的兒子,但不是親生的,是他從鐵路上撿來的,但養了22年後,杜飛跟他開豪車的親生父親走了。

關於杜飛的來歷,在我很小的時候,村子裡就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一個霞光四射的黃昏,二叔在鐵路旁的自留地勞作,一列火車在霞光中緩緩駛去之後,身後突然傳來孩子的啼哭聲,二叔循聲找去,在兩條鐵軌之間發現了一個渾身紫紅啼哭不止的嬰兒,就在這時,另一列火車正從遠處疾馳而來,二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嬰兒抱了起來,他後腳剛跨出鐵軌,那列火車就在他們身後聲響隆隆狂奔而去。場面驚險程度,難以想象。

也就是這樣,在一列火車駛去之後,另一列火車駛來之前,二十二歲的二叔有了一個兒子。幾天以後,他給這個孩子取名杜飛。

久久地,二叔不知所措地看著懷中啼哭聲越來越響亮的杜飛,急得是抓耳撓腮,不由得也跟著哭了起來。當小傢伙像小豬一樣用嘴巴在胸口一頓亂拱時,二叔才慢慢意識到他是餓了,然後他像撿了個金元寶似的,緊張兮兮地將杜飛藏在懷裡,一路小跑回家。

那時候,坐在院子裡餵奶的母親被風一樣狂奔而至的二叔嚇了一跳,起身後看到二叔懷裡抱著個嚶嚶嗚嗚的孩子,又嚇了一大跳。因為二叔連女朋友也沒有,怎麼突然就冒出一個孩子來。

二叔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水,一邊“咿咿呀呀”地比劃了一通。意思大概是說,杜飛是他撿來的,現在餓了,要喝奶。

母親放下吃飽熟睡的我,像接過一個燙手的山芋一樣接過杜飛,一臉驚訝的神色抱著杜飛往屋裡走,接著沒過幾分鐘,哭聲就止住了。當杜飛吃飽喝足呼呼睡去後,母親給他換上了一套我的嬰兒服。

燈火亮起,等父親和奶奶從縣城姑姑家回來後,看到搖椅裡睡著一個穿著我衣服的陌生面孔,兩個人頓時嚇蒙了。先是父親一路尖叫地衝到廚房,大喊道:“你這女人在家怎麼帶的孩子,女兒被人偷了都不知道?”奶奶抱著杜飛緊隨其後,邊走邊抹眼淚,急得都快跳腳。

推門而入,看到歪著腦袋趴在母親的肩頭吮吸手指頭的我,再回頭看看杜飛,父親算是徹底蒙圈了。然後,二叔又從頭到尾詳細講述了發現杜飛的經過,一遍又一遍。不過,父親他們還是將信將疑。因為那時候女嬰生下被丟棄是常有的事,可遺棄男嬰卻鮮有發生,何況那還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這太不可思議了。

一番商議之後,父親他們一致同意讓杜飛暫時留在我們家,等待他的親生父母上門領回。對外就說,是城裡親戚家的孩子,孩子生母奶水不足,託母親幫忙餵養幾天。當然,這樣做主要是為了避免給二叔招來閒話。畢竟,二十好幾的二叔孑然光棍一條。十里八鄉的媒人從未上過門,四處託人也都沒有用,啞巴已經讓人避之不及了,眼下又冒出個兒子。

聽父親說,二叔的啞巴不是天生的,而是十二歲那年生下重病,意外被鄉下的赤腳醫生開錯了藥,治成了啞巴。事後,奶奶帶著二叔大大小小跑了四五家醫院,也無濟於事。

事實證明,杜飛從小就是一個求生欲極強的孩子。每天流轉在不同懷抱裡的他似乎感應到了有隨時被掃地出門的危險,所以才會表現得格外聽話。每天一睜開眼就吃,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再吃,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很少哭鬧,還一點兒也不認生,任誰抱他都愉快地接受。

一週,一個月,兩個月……半年過去了,杜飛的親生父母始終沒有露臉。這不禁讓二叔懷疑,杜飛或許根本不是被遺棄在鐵路上,而是他的父母想讓杜飛被車輪碾死,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久而久之,這樣的想法讓二叔對杜飛格外疼惜。每天不管是睜眼之後還是入睡之前,亦或是從田間地頭勞動回來,他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看、抱一抱杜飛。反正,只要一有空,他就抱著杜飛不肯撒手,兩個人形影不離。再後來,營養不良的母親沒辦法同時餵養兩個孩子,杜飛被迫斷了奶,改喝奶粉。毫無疑問,半夜起床沖泡奶粉、換尿布,這項光榮又艱鉅的使命自然落到了二叔的肩上。對此,他樂意之至。

每天夜裡,二叔一聽到杜飛的哭聲,就像士兵聽到號聲一樣,靈敏而迅速,一躍而起。接著倒水、沖泡奶粉、試奶溫、餵奶,動作一氣呵成。這般身手敏捷,不知經歷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的磨鍊。有時候,人迷迷糊糊剛睡著,哭聲又響起了,然後二叔又得一骨碌從床上爬起,餵奶、換尿布再哄睡。

很多年以後,奶奶談起我們姐弟倆小時候的事兒,對杜飛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爸一把屎一把尿將你帶大,不知道花了多少氣力,你要好好孝順他。”

那段時間,時常能看到這樣的畫面:二叔靠著床頭睡著了,杜飛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裡,奶瓶塞在胸口的衣服裡,貼著跳動的心臟,體溫在為奶瓶保溫。時間久了,孩子餓醒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哇哇哭喊,而是伸手去摸他胸前的奶瓶。奶奶回憶說。

昏黃的燈光下,一大一小,就那樣安靜地熟睡著。

再後來,二叔練就了從杜飛的哭聲中,分辨出他是餓了,渴了,還是該換尿布的本領。不知不覺中,杜飛在二叔的臂彎裡一點一點長大起來,稍大一些,就在二叔的肚皮上摸爬滾打,繼續成長。

學會走路以後,父子倆經常手拉著手一起出門勞動。種花生的時候,二叔在前面刨坑撒種,他在後面像小老鼠一樣,撅起個小屁股,將花生仁一粒一粒往嘴巴里送,吃不完的就裝進口袋裡。憨憨的模樣可愛極了。收工回家,走在回來的路上時,只要杜飛一伸手,二叔不用看就感受到了,立刻將自己的大手遞給一隻小手,大手小手並排前行,默契十足。顯然,杜飛成了二叔再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杜飛的童年像棉花糖一樣甜滋滋,但他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現正在攪亂二叔的生活。

在杜飛出現之前,奶奶已替二叔看好了一位比他大三歲的姑娘,那人模樣還算周正,就是右腿有殘疾,行動不太方便。私下裡,兩個年輕人見過一面,姑娘對二叔倒是很滿意,誇叔穩重踏實、手腳勤快,適合在一起過日子。對此,二叔什麼話也沒有說,不點頭也不搖頭。看看自己的條件,二叔能有什麼要求呢?只要有女人願意嫁給他,那都是祖上燒高香,前世修來的福氣。

雖然奶奶事先已將杜飛的來歷講明,以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可是兩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婚期時,女方父母看到二叔不是忙著給杜飛換尿布就是餵奶,這樣的情景讓他們如蒙奇恥大辱,然後轉身憤然離去。

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婚事泡湯了,就連二叔的名聲也被搞臭。大概是在女方單方面解除婚約後不久,關於杜飛是二叔私生子的謠言便在村子裡傳播開來了。

惡言惡語首先是從溪邊幾個洗衣服的婦女口中露出來。她們說有好幾次,夜裡看到二叔和一個女人在稻草堆裡摟摟抱抱。又有人證實,她看見他倆在一個晚上,一塊躺在玉米地裡………

謠言經過眾人嘴巴的加工,變得越來越惡毒。有人說,二叔欺負女孩,意外懷孕生下杜飛;而又有人說,二叔和隔壁村的一個寡婦偷情,並且寡婦的名字和長相都編得有鼻子有眼。

風聲很快傳到了奶奶的耳朵裡。向來脾氣急躁、事事要強的奶奶當即氣得鼻子口裡直冒煙。那幾天,一看到有人經過我們家時,投來異樣的目光,她就站在家門口大聲地罵,罵罵這個罵罵那個,所有可以罵的人她都開口大罵,罵餓了就自己去捧一碗飯,邊吃邊罵。記憶中,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奶奶這個樣子。

好在謠言只持續了一兩個月,第三個月村民們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失竊案”上。說是幾個蒙面男子騎著摩托車,光天化日闖入家中持刀搶劫,住馬路邊上的幾戶人家已經被盜了。消息一出,大家都惴惴不安,哪有閒情取笑二叔。偶爾,有人開玩笑說,“還是啞巴命好,不花一分錢,兒子都有人替他生好了。”二叔聽了也不惱,只是像個傻子一樣嘿嘿笑幾聲,然後牽著杜飛走開了。

之後,奶奶又四處託關係給二叔介紹過幾個對象,那些個女人不是長得奇醜無比,就是腦子有毛病,或者身體殘疾,唯一正常點的要屬那個年輕寡婦。幸運的是,年輕寡婦在看到可愛憨厚的杜飛之後,並沒有像其他女人一樣微笑著離去,而是伸手撫摸了小傢伙的頭髮和臉,將他抱在自己的腿上。她的這些動作,讓二叔隱約看到了一絲婚姻的曙光。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