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中鹿冷氏人物悲劇產生原因

白鹿原 婚姻 小說 白靈 在榆林網 2017-05-24
《白鹿原》中鹿冷氏人物悲劇產生原因

文/高璐

《白鹿原》是一部非常優秀的當代文學作品,在這部小說中生動而血肉豐滿地刻畫出了處在社會變革中的眾多形形色色的人物,其中許多女性人物形象同樣鮮明而帶有當時舊的社會變革中的特徵。鹿兆鵬的妻子鹿冷氏在小說中雖是個不起眼的人物,然而她的悲劇命運在舊的宗法社會裡具有典型意義。造成這個人物悲劇命運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其本身婚姻的不幸,周圍人的冷漠,以及來自於自身、家長以及周圍社會的封建傳統思想的壓制都促成了她的悲劇命運。在舊中國幾千年的封建宗法社會中,有無數個“鹿冷氏”這樣悲慘地死去。她們的死,是值得我們去深思的。

鹿冷氏與許多舊中國封建社會中的婦女一樣,沒有名字。在她的父親、頗有儒家文化修養的冷先生那裡,鹿冷氏深受封建傳統思想影響,認為女人要貞節正派。這反映在她對田小娥的鄙視上,認為她是人人唾罵的“爛女人”。從另一個方面來講,鹿冷氏也是殺死田小娥“大軍”中的一員,而她自己作為人的存在連最基本的人性也被舊封建觀念所忽略、抹殺了。

首先,她與鹿兆鵬的婚姻完全是舊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面對這樣的婚姻,接受了新思想的鹿兆鵬進行堅決的反抗,他是被鹿子霖用耳光抽回家,抽進洞房,抽進祠堂的。在婚後,他也不斷地“鬥爭”,反抗著家族強加在他身上的這段婚姻。而鹿冷氏受傳統思想的影響,她面對不自主的婚姻時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傳統觀念的安排而沒有對於真正的自我需求進行審視,為她以後的悲劇命運埋下了伏筆。婚後第二天鹿兆鵬就離開了白鹿原,鹿冷氏也漸漸由不知情到知情,過著漫長而痛苦的“守活寡”生活:丈夫走了,而公婆只把她當作一個勞動機器,會說話的牛馬。她每天天不亮起來給爺爺、公婆倒尿盆,到場院的麥秸垛下去扯柴禾,拉著風箱燒火做飯,在收麥播秋時節要承受和男人們一樣繁重而又緊張的勞作,“她被地裡場裡和灶間頭緒繁雜的活兒趕得團團轉,沉重的勞作所產生的無邊無際的疲倦”。她還要紡線、織布、鞝鞋,而這個家庭卻沒有給她以應有的溫暖慰藉。她的親生父親冷先生也始終對她板著家長式的臉,“女兒偶爾來到中醫堂,冷先生就冷著臉訓誡說,‘男兒志在四方。你在屋好好侍奉公婆,早起早眠。’女兒一臉憂鬱,卻什麼也不說,問候了父親又接受了父親的訓示就回到鹿家院子”。

她是個有血有肉、青春年少的女子,卻在孃家婆家都得不到應有的溫暖和關愛。而更讓她痛苦的是她本能的渴望異性的撫慰,卻長久地守著“活寡”。她在原有的傳統觀念與本能慾望之間痛苦地掙扎。她認為田小娥是“爛女人”,瞧不起她,但是從人性本能出發她又非常羨慕田小娥能滿足自己的慾望。“她原先看見覺得噁心現在竟然嫉妒起那個婊子來了,她大概和黑娃在那孔破窯裡夜夜都在發羊癲風似的顫抖”。而“當她挎著裝滿麥草的大籠回到自家潔淨清爽的院庭,就為剛才的邪念懊悔不迭,自己是什麼人的媳婦而田小娥又是什麼樣的爛女人,怎能眼紅她!”這是鹿冷氏內心的第一次矛盾衝突,從那以後這種本能慾望與她傳統守禮法思想的衝突越來越激烈,不停地折磨著她。更可悲的是她無力走出這樁不幸的婚姻,而只能寄希望在夢中與丈夫歡會。漸漸地在自己壓制與渴望的交替下,夢中歡會的對象由冷冰冰的遙遠的丈夫變成了身邊活生生可見可感的人:鹿兆海、黑娃甚至是公公鹿子霖。“種種怪夢整得她心虛氣弱,不敢揚起臉看任何成年男人的眼睛,而那些亂七八糟的夢境卻越來越頻繁地出現。”

她的精神已經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和扭曲,但她自身的守禮法的思想觀念使她不可能像白靈一樣去大膽追求自己的理想和愛情,而只能忍受這種不死不活的日子。這時鹿子霖醉酒失態的事件進一步激化了她內心的矛盾衝突,導致她最終鼓起勇氣去試探公公。這時她的心理已經被殘酷現實和自己的精神負荷扭曲得變了形,同時這次舉動也可以被看作是她最後一次無望的掙扎。她的舉動遭到了公公羞辱,被罵作“吃草的畜生”,而她的精神同時也徹底崩潰了。“兒媳(鹿冷氏)從最初的驚嚇愣呆中清醒過來……她不知不覺從石墩上溜跌下去,跌在地上,雙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垂下無法支撐起來的頭,意識到自己永遠也站立不起來了。”

從始至終我們看到,在不幸的婚姻使得她正常的慾望無法得到滿足時,她一方面認定自己是極端可恥的,她良家女子式的觀念鄙視、壓制自己的慾望。另一方面,她無法壓制的慾望又不斷地衝擊著她所接受的傳統觀念。而來自於周圍社會以及她自身巨大的傳統力量使她最終無力衝破束縛,將自己的合理慾望轉化為現實。當這種衝突激烈到超越了她的承受範圍時她就徹底地崩潰了,害了令周圍整個社會都鄙視嘲笑的瘋病。在那個“萬惡淫為首”的宗法社會裡,她被推下了無底深淵,最終的悲慘結局已經是不可避免。

在她瘋了以後,周圍的鄉鄰們嬉笑著看熱鬧,當她跑到白鹿鎮上發瘋說胡話時,“引起那些從四面八方趕集來的男人鬨笑不止。她從街道上張張揚揚走過去,屁股後頭擁著一堆看熱鬧的陌生人。”而她的公公鹿子霖在看到她說瘋話時,唯一擔心的是別人疑心自己。婆婆鹿賀氏一臉的冷漠,惡狠狠地罵媳婦:“這不要臉的貨得的是淫瘋病。”沒有一個人去關心這個作牛作馬、飽受煎熬的兒媳婦的死活。然而更可悲的是,最後是她的親生父親下藥毒殺了她。鹿子霖找冷先生把藥底子下重時,“冷先生依然不動聲色,交給鹿子霖一包藥。這服藥灌下去以後,兒媳睡醒來就啞了,只見張嘴卻不出聲音。”鹿子霖擔心藥底子下得重了,而“鹿賀氏白眨白眨著眼說:‘藥輕不治病!’”。鹿子霖這時說,“只有冷大哥才敢下這樣重的藥底子!”當鹿冷氏吃了這劑藥後“不再喊叫,不再瘋張,不再紡線織布,連掃院做飯也不幹,三天兩天不進一口飯食,只是爬到水缸前用瓢舀涼水喝,隨後日見消瘦,形同一樁骷髏,冬至交九那天夜裡死在炕上”。這樣的結局不禁使人毛骨悚然,一個原本活生生的無辜的人就這樣悲慘恥辱地死去了,死在自己至親之人的手裡。冷先生、鹿子霖夫婦以及周圍鄉鄰為這種殺人行為蒙上了封建禮教的“臉”的光暈,而內心沒有一絲不安,這使鹿冷氏的悲劇結局更具有了傳統封建文化的悲劇色彩。

鹿冷氏從一個循規蹈矩、三從四德的良家婦女到一個無法見人的瘋女人,走完了自己痛苦不堪的悲劇的一生。她死在自己內心痛苦的折磨下,死在公公婆婆的唾罵與冷漠中,死在四周鄉鄰們的嘲笑聲裡,死在親生父親手上。而究其根源真正扼殺她的還是傳統宗法思想和封建觀念。受傳統壓迫的女性群體,在強大的男權主義文化中,成為了封建家族宗法禮教的犧牲品。她們篤信宗法道德準則,表面的美德下掩蓋著精神的痛苦(以鹿冷氏為代表)與麻木(以鹿賀氏為代表)。在舊的社會關係中女人畢生都忙於各種家務勞動,她們有些人往往一生都與愛情無緣,而就是這樣低層次婚姻,鹿冷氏都無法得到。另外舊社會中女性往往只能依附於男性,她們無法自己走出不幸的生活去追求個人的幸福。如果女子被婆家休掉,不僅是自己也是孃家天大的恥辱(在文中鹿子霖的心理活動以及冷先生的幾次對話中可知)。推而廣之,在漫長的封建社會中,有無數個“鹿冷氏”被傳統禮教宗法所戕害,而她們的死激不起這一潭死水般的社會半點微瀾,轉瞬間就被吞沒得無影無蹤,而死水還是原來的一潭死水。我想,這是值得我們去深思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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