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餵了豬的白糖

玉壺冰心2017 2017-06-12

一袋餵了豬的白糖

離開山區已經好多年了,一些事情卻依然清晰,彷彿就發生在昨天。它們有時像個調皮的孩子,在不經意間會突然躥出來。

有一年,我擔任初一一個班的班主任,班裡有四十多個學生。大概是那年十一月底的一天晚上吧,我在同事房間看電視。這時候,班上有個女生來找我,說是宿舍裡有個女生突然間生病了,我連忙和她去宿舍。在宿舍門口,我見到那個生病的女生。藉著燈光,只見她滿臉通紅,從鼻子以下到胸膛的皮膚上佈滿了像玉米榛子一樣的小顆粒,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病。原本性格就靦腆的她顯得更拘謹了,站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那時候沒有電話可以聯繫,她家又離學校很遠,於是我決定帶她到鎮上的醫院給她看病。

還好,醫院離學校不是很遠,我們很快到了醫院。不巧的是醫生都已經休息了,我把一個醫生喊了起來,那人很是不情願的樣子。做了簡單的檢查後,醫生開了幾瓶吊針。醫院很安靜,病房裡鎮上的郵寄員陪兒子打吊針,我們互相打了個招呼。扎針很順利,藥液終於緩緩地流進了她的體內,我靠在另一張病床上休息起來。沒過多久,她突然喊我。原來她感到心慌胸悶。我急忙叫來了醫生,醫生檢查了一下,說沒多大問題,過會兒就好了,叫我注意觀察,有情況及時通知他。聽到這話語,看著醫生瞬間就消失的身影,我原來對他的些許的不滿竟也淡了許多。雖然有點累了,但我不敢閤眼了,真的怕出現什麼情況。我靠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周圍的一切都是白的,我的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安詳地睡著了,看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但我還是不敢閤眼,雖然已經越來越累了。我從床上起來,走出病房,在走廊來回走動,以驅趕睡意。注射室有個三十幾歲的護士,她趴在桌子上休息著,我放輕腳步,怕把她驚醒。不過,換藥液時,我還是把她叫醒了。吊針速度很慢,我一會靠在床上,一會出去走走。

那時候我想,長這麼大,我還沒有陪誰打吊針這麼晚過,沒想第一次就這樣來了。多少事情是我們無法預知的啊。第二瓶吊針打了沒多久,那個女生醒了過來。因為身體虛弱,加之蓋著被子,她的額頭佈滿了細細的汗珠。她告訴我說要下去,我立即明白了什麼意思,跑出去把那個護士喊了過來。回來後她又躺下了,我仍然不敢閤眼。已是深夜時分,郵寄員的孩子已經打完吊針了,父子倆睡著了。我跟那位護士要雜誌想看看,人家說沒有,只好作罷。睡意一次次襲來,我疲憊極了,連病房都不想出去了。我把身子靠在被子上,讓腿腳懸在床邊,閉目小憩,這樣我不至於熟睡過去。就這樣,在半睡半醒之間,我等待著,還要不時看看藥液的多少。

吊針終於打完了,看看時間,已經快凌晨三點了。考慮到這個時候外面太冷,她剛剛打完吊針,身體比較虛弱,校門也已經鎖上了,我跟她商量,就在病床上休息到天亮再回學校,誰知那女生執意要回宿舍。後來我明白了,她是正確的。她整個晚上不回宿舍,無法向別人解釋。深秋季節的晚上寒意濃濃,一路上我們都在發抖。到了學校門口,我翻過大門,從門衛那裡要來鑰匙,打開了大門。她回宿舍,我回到房間,倒頭就睡,一直到天亮。

一袋餵了豬的白糖

第二天全校考試,我在一樓教室監考。突然,我看到一箇中年男子在窗外向我招手。出來一問,原來是他的父親。他來趕集,順便看看女兒,便知道了昨晚的事情。他穿著一身藏藍衣服,雖然很陳舊,但是很乾淨。大概是走了很遠的路,他腳上的那雙半新的球鞋佈滿了塵土。他的雙手好像捧著什麼東西,一直放在胸前。和女兒一樣,他看起來很是靦腆。他說話時聲音很低沉,語速也很慢,話也不多。他把藥費給了我,並不停地說些感謝的話。他把那雙黝黑的手伸了過來,原來是一袋白糖。我怎麼也不肯收下白糖,他臉上淺淺的笑容沒有了,滿臉通紅,說話也急了起來,把糖硬往我手裡塞。我倆拉拉扯扯的,連學生也從教室往外面瞧起來。我怕他太尷尬,把糖收下了,他這才又露出了笑容。

後來,我把這袋白糖擱在了桌旁的書架上,卻一直沒吃,因為我不怎麼吃白糖。再後來,那白糖生了蟲子,扔了有些可惜,我就把它給了一個家裡養了豬的同事。

一袋餵了豬的白糖

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那個女生的名字我早已不記得了,只記得她姓張,不知道她現在還好嗎?她那靦腆、憨厚朴實的父親不知道現在怎麼樣?我時常不經意間會想起這對父女來,他們的面孔不曾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模糊!祝願他們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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