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攝影：白繼開
“丙察察”全長約270公里，包括丙察公路和察察線，從雲南丙中洛鄉向北60多公里到西藏察瓦龍鄉，再轉向西跨過怒江前往察隅縣。是由茶馬古道改建而成的一條小道。
這條小道被人們稱為第七條進入西藏的道路，是進藏路線中最為艱險，但也是最能保留原始風貌的路線。近兩年來，隨著“丙察察”逐漸被人熟知，也成為自駕、騎行、徒步愛好者眼中的聖地，但來到這裡的人大多是衝著艱險道路。
在當今這個高速發展的時代，趁著丙察察還未改建，大家抓緊吧！儘快感受這條基本保持傳統風貌、至今變化都不大的探險之路。
線路概述
Day1：丙中洛-阿丙村
Day2：阿丙村-察瓦龍
Day3：察瓦龍-阿公村
Day4：阿公村-察隅（竹瓦根）
自駕難易級別：噩夢級（最好有老司機帶哦~）
Day1 丙中洛—阿丙
人神共居丙中洛
旅行中除了看風景外，更多的該是瞭解風景背後的故事。就像“丙察察”，本是怒江峽谷間一條路，一條艱險的小路，需要尋找的，是這條路兩邊千百年來的歷史變遷，以及認真記錄歷史變遷的態度。
丙察察路從雲南省貢山縣丙中洛鄉至西藏察隅縣察瓦龍鄉再到察隅縣城，2009年修通，全長270公里的極簡易險路。道路打通前，察隅縣的車輛如果想去轄區內的察瓦龍鄉，需要走然烏上214國道，再走鹽井進入雲南，過德欽、大理、六庫，再由丙中洛鄉至察瓦龍，需要繞道上千公里。
就算道路打通後，丙察察線也只是連接城鄉之間的簡易道路，由於路況差、道路艱險，鮮有人選擇從這裡進藏，這也讓丙察察更具神祕色彩，也因此成為越野愛好者的天堂。
前往丙中洛的路上，遇到六十多歲的侯老爺子騎著單車沿怒江向北。老爺子是北京老宣武人，愛騎行，這次從南寧出發，四十五天來到丙中洛，打算騎單車走傳奇的丙察察公路進藏。
丙中洛鄉位於怒江峽谷的北端，轄區內海拔最高的嘎娃嘎普雪山海拔5128米，而最低處的捧當鄉江面海拔只有1750米，落差巨大。這裡四面環山，怒江從北部的秋那桶過石門關進入丙中洛，再繞過幾道彎從達拉離開，其中最大一道彎在坎桶附近，被稱為“怒江第一灣”。
丙中洛鄉的天主堂，藏族牧師扎西打開教堂的大門。在丙中洛、茨中等地，很多家庭都是各種信仰並存。
怒江中下游地區、高黎貢山山脊上那些葡萄、咖啡的種植都是百年前的傳教士帶來的。三年前和朋友驅車前往怒江雙虹橋，那是怒江上的第一座橋，建於乾隆五十四年。拐下高速的潞江壩，坐在一個樹根茶臺邊，我們喝著當地出產的手工沖泡咖啡，口感柔和，清新怡人。
告別扎西，繼續向前，我們踏上真正的丙察察之路。越向前，路越艱險，前十來公里還好，路繼續延伸，風光極致秀美，過了石門關，再翻過一座山，來到丙中洛最北邊的小村——秋那桶。在這裡，柏油路到頭，以後的路段是沙土路、碎石路，幾乎全程都在怒江峽谷峭壁上鑿出的小道間穿梭，一側是經常落石塌方的峭壁，另一側是垂直二百米深的峽谷，好在這會車都讓人扯頭髮的小路幾乎沒有岔道，絕不會迷路。
驚心動魄進藏路
鬆塔檢查站，這裡是察隅縣的第一個檢查站，有武警戰士值守，過了這裡，也就進入了西藏，路邊，豎著不同時期的告示牌——嚴禁外國人通行。
前方，就是丙察察上著名的路段——“老虎嘴”。這裡因一塊巨大的岩石依舊在道路之上，就像攔路一張巨大的虎口而得名，這段路並不難走，只是突出的巨石給人帶來強烈的視覺衝擊力。
一路不願放棄任何美景，於是索性靠邊停車，專心拍照。
再往前，繼續的懸崖路，有幾個彎角甚至根本看不到路面，只能貼著崖壁拐彎，如果過於偏向左側，就會垂直跌落一百多米，下面是湍急的怒江。碎石坑窪的路面繼續延伸，峽谷兩側的植被迅速減少，路面也越來越狹窄。從丙中洛出發四十多公里後，右側有一岔道——阿丙村，沿這條岔道走七公里就能進村，再上山，可以看到氣勢恢宏的梅里雪山。
日落阿丙賞梅里
梅里雪山整體在雲南境內，但轉山的路有二百六十多公里長，有一半在西藏境內，從雲南德欽翻過多克拉埡口就進入西藏地界，也是阿丙村的最南端。村主任普索朗覺得，道路是帶動經濟發展的重中之重，與其天天打報告等審批、撥款，不如我們自己先幹，十八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村民不分男女都來修路，幹出個樣子了再說。
修路一來能讓這條轉山之路保持順暢，二來也能給村民帶來收益。在普索朗的帶動下，2012年至今，村民修繕了五十多公里轉山小路，香客哪怕不坐摩托車，徒步走過這五十多公里小路也比以往節省了一天時間。真是功德無量。阿丙村東側四千四百米高的山脊上，是一處很好的觀景點，幾乎是能看到梅里多座六千米以上雪山最高的觀景點。
我們找來村裡最好的獵人農布帶我們上山。經過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攀爬，終於在海拔4000米的一處緩坡上，杜鵑花鋪滿整個山脊，如果是六月，那這裡將是一片淡粉色，遠處映襯著緬茨姆。再向上，便沒有了植被。兩小時爬上這道落差900米的山脊，趕在了日落之前上山，很多時候，堅持，能讓自己的潛力發揮到極致。
坐在山脊之上，看著七公里外的卡瓦格博身上的雲層逐漸散去，等待再一個日落的日照金山。寧靜中，突然感受到面對的遠方傳來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一陣陣低沉的轟鳴聲，裹挾著氣浪而來——是雪崩！雖然相隔七、八公里，依舊讓人心生敬畏與恐懼。
雲完全散開，日照金山，在海拔4400米看到的日照金山。據農布說，這片山脊很少有人涉足，全阿丙村沒幾個，外來的遊客沒聽說誰上來過。金色逐漸在幾座雪山上消退，將軍峰、緬茨姆。十分鐘，從金色到玫瑰色，最後一束陽光在緬茨姆頭頂上離去，似乎能感到聲音，輕輕地，像是告別。山峰又變回白色，天空是帶有暖調的粉，逐漸逐漸變成深邃的藍。這場景，任何文字與照片都顯得蒼白，能看著就好。
梅里十三峰
自駕提示
丙中洛至吉瓦圖（滇藏界）27.2公里路段實行交通管制，管制期至2017年12月24日。管制期間內社會車輛只能在每週五20:00到每週一6:00間通行，其餘時間除施工車輛外禁止通行。
Day2 阿丙村—察瓦龍
行往察瓦龍
又一個早晨，崖柏依舊變成嫋嫋青煙，出阿丙村山口，沿著塵土飛揚的丙察察向前，窗外偶爾有虔誠的香客繼續徒步前行，時不時被車輪揚起的塵土淹沒。
怒江邊有一處溫泉很是有名：曲珠溫泉，溫泉就在怒江邊的岩石之間，泉眼很多，但水質一般。即便如此，對於轉山者來說，這也是外轉途中一項重要“福利”，轉山者可在溫泉邊紮營，也可在旁邊一處石頭房子裡過夜。
再往前幾公里，大家被從數百米高山崖上傾瀉而下的灰白色流沙“瀑布”所震撼。相傳蛇神與卡瓦格博鬥法，有一回蛇神在此處悄悄靠近正在吃飯的卡瓦格博，發現後，卡瓦格博順勢將手中的米飯撒向蛇神，米飯化為大流沙將其壓在怒江邊。
如今，大流沙是轉山者的必經之路，也是丙察察上的重要標誌之一：巨型滑坡地貌。大流沙所在的山峰從怒江邊拔地而起，直上數百米高，通體發黑，山頂之下的一處小山坳，白色流沙呈扇面向下，越往下越寬，最後直接鋪向道路衝進怒江，氣勢奪人。
路邊，到處是仙人掌，接近中午，鬆軟的塵土反射著烈日的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河谷裡的熱風呼嘯而過，帶起陣陣塵土飛揚。
熱鬧小鎮察瓦龍
隨著丙察察道路的重修，察瓦龍的建設這兩年明顯加快，不斷地起樓房、建賓館，旺季時常常爆滿，一個標間怎麼也得三百塊。到了秋冬時節，工人、遊客、轉山者都急劇減少，住店價格也立刻“腰斬”。說起來，在梅里轉山的道路上，察瓦龍也可是“大城市”，規模僅次於德欽縣城。遍佈塵土與石塊的主街道兩側，佈滿旅館、商店、雜貨鋪，這裡也就這麼一條街。雜貨鋪裡很多貨品是經幡、膠鞋、背架等轉山者需要的貨品，商店裡則裝滿了食品、飲料，還有蔬菜。
自駕提示
大流沙與察瓦龍相距約6公里，現在修了擋土牆，只要不颳大風都可以通過，但通過前一定要認真觀察，確認安全後再迅速駛過，切不可在附近停留。
Day3 察瓦龍—阿公村
艱險察察路
從察瓦龍到察隅全程二百公里出頭，我們打算當晚趕到，但覺得很難，試試吧，走哪是哪。出城西兩公里有一岔道，往左是察隅，向右是左貢，那條路據說更艱難，早晚得去一趟。
在察察線的一片碎石滑坡體上遇到三位從四川而來的年輕人，他們徒步走在丙察察艱險的山路上，竟然還帶著一條小狗。年輕人的揹包上，寫著那句已經廣為流傳的話——“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
從察瓦龍到察隅，全程都不輕鬆，沿著怒江干熱谷地走了四十多公里懸崖碎石爛路後，從怒江與玉曲的交匯處過江，上山，急劇的回頭彎加大陡坡。開始逐漸爬升，海拔越來越高，我們離開了怒江干熱河谷，空氣開始溼潤，逐漸變涼。這裡不但彎急，道路上石塊也多，得小心保護輪胎和減震器。
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到處是直刺藍天的松樹，還有密佈其間的松蘿和苔蘚，基本沒有被破壞的原始森林讓人感到神清氣爽，舒服！
翻山越嶺
第一道埡口前，遇到幾位騎行者，這段路是巨大的亂石灘，中間有推出的小土路，勉強能夠會車，不過基本沒有車可會。從地質上看，這一帶是明顯的冰川退卻顯現出的沉積地貌，遠古時期，必然都是冰川。
翻過第一道埡口，我們在下午四點來到目若村，這裡是察瓦龍到察隅之間唯一一個像樣的休息站，小馬哥希望就在這住下，我還是決定繼續向前，四點還太早，雖然此時已知當晚無法趕到察隅，但前面再過一個山口後有個能落腳的村子。
接下來面對第二個埡口，海拔在4600米左右，鬆軟的泥路被壓出兩道深深的車轍印，在小雨中越發溼滑。這裡的路面還微微向懸崖外側傾斜，除了貨車，一般車輛的底盤高度都不夠，只能壓在車轍印中間凸起的部位前行。
第一次嘗試衝坡選擇靠內側，可是到了頂端卻無法左轉，坡度太大，只得退回到坡底，讓其他人下車，我獨自一人開車走外側，也就是左側車輪壓車轍印中間凸起部位，右側車輪貼在懸崖邊前行。此時因為坡度太大，車頭完全擋住了視線，我不知道懸崖邊的準確位置，這裡沒有餘地讓你犯錯。只好讓大家把兩個方便麵箱搬下車，擺在前方做參照物。這次終於成功了……
狼狽的翻過第二道泥濘不堪的埡口，一片有如威爾柯克斯一百年前描述的場景出現在眼前，很是壯美，就想靜靜的看著，只是，還要趕路。
雨夜阿公村
到了阿公村，天色漸晚，下雨，我們需要休整。村裡的小旅店已經住滿，四處打探，終於找到一家還沒有開門營業的客棧。經過一番談判，房子的主人決定讓我們六個老爺們打地鋪，管晚飯和第二天早飯，三十塊錢一位。
停好車，走進塑料布搭起的棚子，休息，房主姐妹為我們打酥油茶，晚飯是野蘑菇炒肉，還有米飯。入夜，烤了半天火的大家走進木屋，用紙殼巴當床墊，打地鋪，睡覺。
自駕提示
出察瓦龍約25公里後到達目巴村，經過一座鋼架橋後走左邊的路離開怒江開始上山。從目巴村行駛約6、7公里之後進入森林，海拔上升到2300米左右。繼續行駛約10公里到達木孔村，再往前15公里到鋸木廠，海拔上升至3300米。從鋸木廠開始翻越海拔4640米的埡口，一路植被變幻多樣。過埡口後16公里到達目若村，是這段路上比較成熟的住宿點，附近還有溫泉。
Day4 阿公村—察隅（竹瓦根）
如願向察隅
一夜沒怎麼睡好，除了風雨聲，屋外面一直有幾隻活似野豬的藏香豬在拱吃的。清晨，在屋前結著薄冰的溪水中洗漱一番，精神了。繼續出發，前方是一路上最高，也是最後一座埡口，六個老爺們兒在埡口上合影留念，再有四十多公里下山路就是察隅，沒有任何難度。
多年前，陳達達曾經踏上這條路，但只從丙中洛到秋那桶就路遇塌方悻悻返回。此次終於圓了心願，這位五十多的老男人在海拔4700米的地方激動的縱身躍起——又高了三十釐米！
往後，一路下山，雖然路面並不平坦，但沒有了前面的艱險，多是在掛滿松蘿的林間穿行。陽光透過鬆蘿落在前風擋上，有些晃眼，一切都還好，我們完成了這次令人回味的旅程。除了艱辛與疲憊，更多的是回味沿途壯美景緻，那些面孔，那些故事，還有我們的故事。
關於這條路與更廣闊地域的人文、地理、歷史，以及其背後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短短几天的旅行不過是蜻蜓點水，想更深入的瞭解這條路的過去與現在，還需要繼續行走下去，用堅定與執著，回望曾經的歷史，寫下屬於自己的故事。
自駕提示
翻越最後一個埡口後到察隅縣城是一路下坡，路面仍是顛簸的碎石路，但景色非常好，這一段的森林是全程最漂亮的。
Tips
1.丙察察線每年通車時間為5至10月，其餘時間大雪封山無法通過。其中7月底到9月是雨季，常有塌方泥石流造成斷路，因此丙察察線全年能通行的時間實際不足4個月。
2.住宿參考
丙中洛、察瓦龍的住宿條件比較成熟，標間參考價100元左右，但旺季可達300-400元。
沿途的其他小村子，有些是村民自己開的家庭客棧，有些是小賣部，一般都是床位或者通鋪，條件相對較差。床位的參考價格是30-50元/人，一般都是包一頓晚餐和早餐。
如果必須留宿在村子裡，對衛生條件有一定要求的朋友最好自帶一個輕薄的睡袋用。
3.通訊及充電
丙察察全線（不含丙中洛和察隅縣城）除了察瓦龍，中國移動和中國聯通幾乎全程無信號，中國電信還有一些信號。目諾村、嘎達橋頭這兩個地方有衛星電話可以打。沿途住宿點電壓都不太穩，晚上給相機、手機充電時要注意，最好有備用電池，並多預備幾個充電寶。
4.注意環保，不要在途中留下垃圾；在森林中注意防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