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院士:年輕一代被手機“綁架”,吃飯走路不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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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中國青年報

院士的中學時代

趙政國院士:好習慣比好成績更重要

中科院院士趙政國有個習慣——上課前把手機放辦公室,走路時把手機放包裡,“免得一天到晚看手機”。

然而令他費解的是,年輕一代似乎時刻被手機“綁架”著,就連吃飯、走路都不離手,他甚至聽人調侃:“現在的中學生沒時間面對面談戀愛,因為他們都在上網。”

在趙政國看來,這個普遍的社會性問題背後,暴露的是基礎教育的不足——中學是行為習慣養成的重要階段,中學生需要學會自律。

回首當年,中學時的趙政國就比同齡人更懂得自律。在“文革”時期,課堂可自由進出,他卻堅持每次坐最前排聽講;週末同學們都上街玩耍,他卻捧著書本躲在家中學習;即便下鄉期間辛苦勞作,他晚上仍藉著豆大的柴油燈埋首夜讀。

正是憑著這種品質,讓他成為中學老師和工友眼中“未來的大學生”,也讓他之後在科研路上走得更遠、走得更穩。

不得不違背老師意願棄文學理

1956年,趙政國出生於湖南靖縣。這個夏商時期即是西南要地的歷史名城,一度成為湘、黔、桂三省邊界的商業重鎮。

小時候,父親在離家90華里、很偏遠的水產公司工作。爸爸偶爾回家,他會要爸爸教他在木地板上寫字、算數。

趙政國的中學時代在當時縣城裡的靖縣二中度過。

初中“學得很淺”,趙政國一度把數、理、化課本的知識“都背下來了”。多年後,他還記得化學課上老師傳授肥皂製造全過程的化學分子式。

印象最深的還是高中階段。恰逢鄧小平復出,各地尊師重教,一些下放農場的大學生得以登上講臺。

語文老師段志強生在地主家庭,經歷特殊年代的坎坷之後,將希望寄託在學生身上。

原本趙政國不在這個班上。高一入學第一節課,老師滿懷激情地鼓勵學生要有志向,趙政國正好在窗前經過,一下子被深深吸引住了。小小年紀的他鼓起勇氣表達心聲,“我想到這個班上來”。

語文老師專門給同學們佈置作文《一張白紙》,鼓勵大家馳騁文思。

開學幾周後,趙政國便做完了數學課本上的所有題目。得知此事,數學老師胡啟文給他開起小灶。胡啟文找來“文革”前的教材,常常下課後把“排列組合”等當時課本上沒有的知識教給趙政國。老師們希望培養他上北大清華。

學習之餘,趙政國與乒乓球結下了不解之緣。

30來歲的體育教師尹華章可謂“體藝雙馨”——在湖南省體操比賽上拿過獎牌。他通過看怎樣打乒乓球的書,自己練習後就教了一幫學生。他的油畫也畫得很好,靖州大橋10來米高的毛主席像出自他手。

這位常常踮起腳尖小跑著走路的老師成為學生追慕的偶像。趙政國是校乒乓球隊、田徑隊和體操隊隊員,相對來說,乒乓球是趙政國的強項。趙政國等3個十幾歲的同學竟打敗了到北京集訓了一年的二炮乒乓球隊,一度聲名遠揚。

其時,課外讀物匱乏。因為有位同學的爸爸在縣文化館工作,趙政國總能借書來讀。

他能流利背誦《毛澤東詩集》和《毛主席語錄》,還讀完了《林海雪原》《鐵道游擊隊》《湘西剿匪記》《平原槍聲》等紅色經典,《林海雪原》裡楊子榮等正義形象讓他記憶深刻,“每個人都身懷絕技,都有同一個目標”。

原本,語文老師想讓趙政國學文科,在課堂上常把他的作文當範文來展示。然而,個人命運因一張突如其來的大字報而改變,“海外家屬劉如英(趙政國母親)”,趙政國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個早年被國民黨抓壯丁的舅舅——他不可能學文從政了。

趙政國決心學理科將來做科學家或工程師。

後來,語文老師還是理解和支持了這個寄託了自己希望的學生。到趙政國高中畢業下鄉期間,他還專門託人給趙政國帶去一套數、理、化學習用書,讓趙政國感念頗深。

“沒有嚴謹的科學態度,再多智慧也無濟於事”

中學時的趙政國已經顯露出極強的自律性了。

在“文革”時期,學生們可以自由進出課堂,很多人都跑出去玩了,但趙政國從不逃課,當時個頭矮矮的他每次都坐第一排。

他在家裡的牆壁上貼了課程表,然後根據課程表安排自己的課程預習、複習時間。其精細的計劃安排,甚至連家訪的老師看到以後都很驚訝。

到了週末,青春期的男生們穿著刷洗得白白的回力鞋上街玩耍,趙政國從不參與。

讓少年趙政國內心竊喜的是,他在體育運動中結交了一幫男孩子,“學習時從不被打擾,在外面也不被欺負”。

自律之外,“父母的言傳身教很重要”。

小時候,有位鄰居從縣委大院的池塘裡抓來一條魚,藏在鞋子裡讓趙政國幫忙偷偷帶走,不料被母親碰上,回到家中,趙政國被罰下跪、被柳條打屁股,還要寫檢討。

鄰居家養了一群小雞,趙政國好奇它們是怎麼飛的,便抓來一隻從家對面的樓房上扔下,小雞掉到地上被摔死了。媽媽得知後讓他寫好檢討,然後帶他去鄰居家當面道歉。

和今天的網癮少年一樣,有段時間,趙政國乒乓球打到上癮,就連躺在床上都想著“怎麼發球才能更旋轉”。

他至今還記得,深夜裡,媽媽戴著1000多度近視眼鏡在煤油燈下伏案學習寫字的背影。有個假期趙政國和其他幾個體操隊的同學連續幾天練習體操,因而放鬆了學習。一天晚上他看見媽媽留的紙條,上面歪歪斜斜地寫道:“小青(注:趙政國小名),你要自覺點學習。”一張留言條讓趙政國感受到母親的殷殷期盼。

自律的背後,“還需要夢想的支撐”。

高中畢業後,趙政國成為一名“上山下鄉”的知青,開始了日復一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鄉間勞作生活,但趙政國始終懷抱“大學夢”。他夜晚點上黑黑的柴油燈堅持做題,有人來了還要趕緊藏起來,因為怕被指責不安心務農。

1976年,趙政國成為湖南懷化303廠一名車工,工作之餘他借來一本講微積分的書,在宿舍牆壁上寫滿了公式,幾個月內就自學完全部知識。

恢復高考讓蟄伏蓄力的趙政國迎來曙光,他第一志願報考了中國科大數學系,但被近代物理系錄取。帶著一個木頭箱子,穿著廠裡的工作服,趙政國就去報到了。那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卻一步從小縣城跨入了中國最好的科技大學校門。

中學是行為習慣養成的重要時期,要立志,還要培養嚴謹的作風。

趙政國在歐洲核子研究中心工作時的故事廣為流傳。

他曾負責一個大型粒子探測器的組裝測試。他做了一張詳細的檢查表,小到一個螺絲釘,大到每一項具體工作,每做好一件,他都要求研究人員在清單上畫一個勾,避免在成千上萬的部件組裝和檢測中出任何差錯。

2007年,該中心大型強子對撞機(LHC)發生嚴重事故。遠在國內的趙政國聽到消息就立即懷疑是加速器最後一部分出問題,因為他知道為了趕時間,唯有這一部分沒有做最後的仔細檢查。這也讓他感嘆,“沒有嚴謹的科學態度,再多智慧也無濟於事”。

“為孩子們留一點自主學習的空間”

趙政國8歲時,在縣城街道負責婦女工作的母親在自家院子裡辦起制斗笠的工廠,組織縣城的勞動力破篾、織斗笠。他覺得好玩,在一旁觀察,很快就學會了一些成年人才能操作的破篾技術。

一直到14歲,趙政國靠閒暇時破篾分擔家庭負擔。他每月可以掙十幾塊錢,假期能掙到20元。“沒有影響學習,反而鍛鍊了動手能力”。上高中後趙政國把所有破篾的工具扔到家後面的渠江裡,他外婆因此很生氣,質問他為什麼,他的回答是從此我要在學校好好讀書。

如今,已是中科院院士的趙國政觀察到中學教育的一個怪象:十幾歲的孩子被各種學習任務所支配,沒有足夠空間獨立思考、學習、玩耍。

趙院士一個朋友的小孩,非常聰明,成績也一直很好,但才11歲就被各種各樣的課程和作業包圍,很多習題大學老師看著都費勁,每天晚上作業要做到10點以後才能睡覺,自己掌握的時間空間無處可尋,“長此以往鐵人都疲了,何況是個孩子”。

“現在的中學生要不要學得這麼深?”趙政國反觀自己當年的校園教育,學得淺,但從很多人多年經歷來看也夠用了;而願意學的人,還可以學得更深。“被動接受、完成任務,反而會喪失學習的主動性”。

在趙政國的中學時代,因為沒有多少作業,“吃不飽”的他就自己找來各種書,“做題目變成挑戰,解完很高興”。

他至今保存著一本中學時從新華書店翻來的《平面幾何》和《立體幾何》,每個題目都在紙上解答後貼在書上,薄薄的小冊子變成了厚厚的一大本。

趙政國說,除了課程重、學的內容過深,在高考指揮棒下,很多人為了拿高分反覆刷題,做一些偏題怪題,同樣值得警惕。“投入大量時間只為提高那麼一點點分數,對真正的創新能力提升是沒什麼用的”。

他曾接觸過多個真實而慘痛的案例:一個朋友的孩子考上國內某著名高校,因為習慣了中學時被老師、家長管得死死的,所有的時間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進入大學寬鬆自由的環境便不知所措,開始翹課打遊戲,到後來甚至考試都不想去考了,面臨被勸退的局面,家長傷心欲絕還渾然不知苦果是如何釀成的。

“主動學習和被動學習效果天壤之別。”這位因為對疑似“上帝粒子”的發現作出直接貢獻而享譽世界的科學家就此呼籲,“為孩子們留一點自由想象、飛翔的時間和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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