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媽的舊相好

雲雀 婚姻 大學 法律 小麥 青藍小屋 2018-11-30
雲雀媽的舊相好

雲雀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她爹幫鄰居三叔從地裡往場上運麥子。下坡拐彎兒的時候,車翻了,她爹和一車麥子連同拖拉機一起滾在溝裡。等三叔找人挪開拖拉機,扒拉開麥子,她爹已經沒氣兒了。

她爹被抬出來時,雲雀媽把雲雀的眼睛捂上了。但,已經晚了。雲雀還是看見了,她爹渾身是血、瞪著眼睛。那一刻,雲雀像一隻被雨淋溼了翅膀的小鳥,渾身顫抖,卻一聲哭不出來。

爹沒了,家裡的天塌了。

雲雀媽一天到晚木著臉,但從不在雲雀面前唉聲嘆氣。該做飯做飯,該說話說話。可雲雀能覺出來,看似平常的空氣中,流淌著怎麼也蓋不住的沉悶和壓抑。

很多個晚上,在睡了一覺後,雲雀還能感覺到她媽的輾轉反側和聲聲嘆息。

白天,雲雀媽到鎮上服裝廠上班,下班後抽功夫忙地裡的活兒,而云雀彷彿在一夜間長大了,放學後,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和同學磨磨蹭蹭,而是急急趕回家,和她媽一塊兒下田。

零星活兒,娘倆兒忙點兒累點兒,多擠點時間就幹了,可趕上春種秋收,雲雀和她媽就不頂用了。

幸虧羅叔找了幾個人過來幫忙。羅叔是家裡的親戚還是什麼的,雲雀不知道。

她才不管那些,有人幫忙就行。

一連幹了三四天,都是在傍晚雲雀媽下班以後來的。

羅叔幾個和雲雀媽說笑著,一會兒工夫就離前面的地頭不遠了。雲雀提著籃子跟在他們身後撿掉在地裡的花生。

羅叔會在雲雀經過他身邊時,說句雲雀真懂事。羅叔聲音瓷實溫暖,說得雲雀心裡樂開了花。有一次,羅叔甚至還從兜裡摸出一根火腿腸遞給她。雲雀愣是好幾天沒捨得吃。

雲雀開始有點喜歡羅叔了。羅叔他們在時的熱鬧和不在時的冷清,以及母親表情的冷暖,差得太大太遠。

最後一天,雲雀媽幹了不多會兒就回家做飯了,她能表示感謝的最好方法就是留他們吃頓飯。可農忙時節,誰家裡不是一堆活兒。大家一鬨而散,都跑了,最後就剩了羅叔一人。

雲雀媽還是認認真真做了一桌子菜,並且讓雲雀去商店買了瓶酒。

雲雀好長時間沒見過這麼多好吃的了,小嘴吧嗒吧嗒地,一會兒就把肚子吃得渾圓。吃飽了的雲雀犯困了,眼皮子發沉,很快就倒炕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雲雀好像聽見羅叔和她媽說,要娶她媽,和她媽結婚,還要把她娘倆接到鎮上。雲雀媽似乎還在猶豫,說等等吧……後來雲雀實在是太困了,沒聽清後面說的什麼就睡著了。

夢中,羅叔開著大卡車把家裡的東西一股腦兒搬到車上,車子一溜煙往鎮上駛去。

地裡的莊稼收回來後,活兒少了,雲雀不用那麼辛苦了,但不辛苦的雲雀有了另一種苦惱。

那天數學測驗,身後的男生跟她要卷子抄。雲雀沒給。男生嘴巴一撇說,不給拉倒,我還不稀罕呢。以為自己多有本事呢,有本事讓你媽別偷漢子。

雲雀不知道偷漢子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就說你媽才偷呢。

男生說我媽有我爸,偷啥,你媽沒有,才去偷。

儘管才上學的娃,也沒人跟她講,可在那樣的環境中,雲雀突然就明白了。

羅叔從來幫忙收莊稼後,隔三差五地來。白天雲雀媽上班,羅叔應該是在她媽下班後來的吧。每次羅叔都不空手,拿些肉、菜什麼的,看見雲雀會從兜裡掏出幾塊糖或山楂卷等稀罕物給她。羅叔有時吃飯有時不吃,但家裡有了歡笑,她媽步子輕快了,衣服也換得頻了。

看見羅叔,雲雀眼前會閃現出那個“偷”字,但云雀覺得她媽和羅叔不是那樣的人。關鍵她害怕她爹走後家裡那種壓抑沉悶的氣氛,也不願再回到和她媽那些個冷鍋冷灶的晚上。

過了些日子,雲雀媽商量她,等兩天領她到羅叔家去住幾天。雲雀聽話地點點頭。

羅叔家在鎮上,住闊氣的兩層小洋樓。羅叔給雲雀在樓上佈置了一間屋子,有大床、櫃子,還有電腦。雲雀高興得好幾晚沒睡著。

儘管羅叔的兒子,一個比雲雀大兩歲的男孩,對她極不友好,從不跟雲雀說一句話,沒人時還老瞪她。但這些都不能沖淡雲雀的幸福。

有時,雲雀媽和羅叔還會領著他倆回來住兩天。雲雀就主動領著羅叔家的哥哥出去玩兒。

這時候雲雀學到“苦盡甘來”這個詞,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就是苦盡甘來。

可好景不長,也就大半年,羅叔的妻子突然回來了。

羅叔的妻子在生完孩子不久就消失了,好幾年沒音信,但倆人並未離婚。羅叔的妻子一回來就頤指氣使,要趕雲雀和她媽走。

羅叔態度十分堅決,要和女人離婚,娶雲雀媽。羅叔說女人沒有一點責任感家庭感,根本沒盡到一點當妻子和母親的義務,這個家早就沒有她的地兒了。說的那女人有些氣短。卻沒想到他那九歲的兒子突然插進一腳,站在女人一方,對羅叔說你要是跟我媽離婚,我就去死。

一直硬著的羅叔突然就軟了。

雲雀和她媽搬了回來。外面傳言羅叔給了她媽一筆數目不小的錢。雲雀不知真假,也從不問。回來後,雲雀媽還上班,把家裡的大部分地交了出去,只剩一小塊,娘倆幹著綽綽有餘。

雲雀再也沒見羅叔來。

那天晚上,雲雀媽說有幾穗玉米該收了,不多,讓雲雀在家呆著。但直到雲雀寫完作業也不見她媽回來。

雲雀一個人在家呆著害怕,就摸索著往地裡走。還沒到地頭,在一垛玉米秸後面,雲雀聽到了一陣壓抑的喘息聲,是羅叔和她媽。她的眼前突然閃現出那個“偷”字。

雲雀扭頭跑回了家。

雲雀對她媽說,你要是再跟姓羅的來往,我就死給你看。

光明正大地交往可以,她不能忍受倆人偷偷摸摸。

從那以後,雲雀再也沒見羅叔。

雲雀到縣城上高中後,她媽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平房,早起擺攤兒賣早餐。

最近半年她媽老頭暈,有次上班時暈倒在機器旁,廠裡害怕出事兒就找了個理由把她媽辭了。她媽要供雲雀上學,每天早早起來包包子,熬稀飯,雲雀也早起,幫她媽打下手。

顧客大多是住在周圍打工的,生意倒還說得過去。

那天早上,她媽又暈倒了,一幫人手忙腳亂給送到醫院,一檢查腦里長了個瘤子,好壞不知,但必須要做手術。

她媽說什麼也不同意,但云雀就一個媽,一咬牙,在手術協議上籤了字。字簽完就完,錢呢?可不是說來就來的。雲雀又一咬牙,學不上了,開始學著她媽賣早點。可這點錢就是杯水車薪,夠幹什麼的。絕望中的雲雀突然想起,前幾年有新聞說大學生賣身救父。別人可以,她為什麼不行。

就在網上掛了條信息。

只要有錢,只要能她媽的病治好,這點委屈算什麼。

還真有迴應的。不過大都是獵奇的。有的甚至直接提出來,要跟雲雀睡覺,睡一次給一次錢。

雲雀害不到二十,但她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不過他們都沒得逞。因為有人往醫院裡交了錢。雲雀正疑惑著,接到一個電話。

那人在電話另一端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讓雲雀把消息撤了,趕緊回學校上學。還讓雲雀收回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那人說要是再讓我知道,替你媽打斷你的腿。

雲雀不知道這人是誰,儘管聲音有些熟,但她就是想不起來。

管他呢,先把手術做了再說。

謝天謝地,是良性。

靠著那人給的錢,雲雀媽順利做了手術。隨後,雲雀考上大學,找了工作。

雲雀結婚後,她媽一直跟她住。

都是經了歲月沉澱的經年往事,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雲雀媽偶爾會跟她講自己和老羅的那些事兒。

年輕時,倆人在一塊上班,倆人你有情我有意,但老羅媽死活不同意,倒不是因為雲雀媽不好,而是,老羅她媽看上了租他家房子的一個川妹子。川妹子說她願意嫁給老羅,並且不要彩禮,老羅媽就自作主張定了親。其時,老羅還矇在鼓裡。

老羅家太窮了,窮得拿不出給他爹買藥和供他妹上學的錢才把廂房租給了來打工的川妹子,更別說娶妻的彩禮錢。

都是因為窮。一個窮字生生把老羅和雲雀媽給拆開了。

結了婚的老羅,自覺無顏面對雲雀媽,就辭了職,給人跑長途開車送貨,不過也有另外一個原因,老婆懷孕了,馬上多口人吃飯,哪樣不需要錢啊。

沒想到孩子生下來剛滿月,老婆扔下孩子不辭而別,一走好幾年沒有音訊。這些年老羅當爹又當媽,總算把孩子拉扯利索。現在,孩子大了,老羅也當了老闆,她竟然悠悠地回來了。

可法律不管那些,人家才是受保護的啊,和雲雀媽頂多算是非婚同居。老羅一心離婚,要跟雲雀媽一塊兒過,可他老婆就是不離,再讓孩子那麼一鬧,雲雀媽就主動退了出來。

雲雀媽說,你還記不記得我生病那年,有人給交的醫藥費,沒別人,肯定是老羅。

她媽不說,雲雀也能猜出來。而且,雲雀在她媽出院後,打聽到老羅單位,在老羅下班的路上等著了老羅。當時雲雀說錢我會還。

畢業後,雲雀省吃儉用,當她把攢夠的錢送給老羅時,老羅盯了雲雀半天說了一句,你是想讓我一輩子不安麼?

老羅這句話打消了雲雀還錢的念頭,但她心裡一直有個想法。

那天雲雀回家後,把她媽好一個捯飭,隨後領著她媽去了一家飯店。雲雀說要帶她見個老朋友。

竟然是老羅。

老羅和雲雀媽都很激動。

看得出兩人事前都不知情,雖極力剋制著,但兩顆跳動的心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原來,雲雀和老羅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在一個單位上班。雲雀聽說之前老羅雖然沒和老婆離,但一直分居,兒子上大學後,堅決離了婚。

回家的路上,雲雀說媽,羅叔,其實挺好的。

雲雀媽說這孩子。但云雀聽出了她媽語氣中的激動和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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