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或者“宦官”是個比較特殊的職業，他們因為侍奉皇室而更容易接近權力中心。因此他們與那些經歷重重考試才能獲得一官半職的文官集團非常容易發生衝突。
從秦朝到清代，文官與宦官的矛盾比比皆是。但是很少有人像元稹一樣被太監折騰的千古留名。
01
驛站之禍
某年某月某天的傍晚，元稹來到了敷水驛，這個地方現在位於陝西華陰的西邊。元稹剛剛在驛站中住下，宦官仇士良和劉士元就來了。
唐代對御史這個職位是很尊重的，所以朝廷有典章，規定：御史與中使（外出執行公務的宦官）在驛站理應住正房，如果兩方同時夜宿在一個驛站，那麼先到者住正房，晚到者住偏房。
有人會認為這條規定太屈辱了，因為宦官怎麼能和文官相提並論呢？其實不然，“中使”是外出執行任務的，他們的任務一般具有皇室的性質，也就是代表天子的出差，雖然不能叫“欽差”，起碼也算皇帝特使。因此，當時的文官心裡未必會有這種彆扭。
按理說，元稹先到應該住正房，可是太監仇士良和劉士元卻要求元稹讓出正房。元據理力爭，堅決不想讓，後被仇、劉手下的十幾個跟班痛打。
事情傳到長安，舉朝震驚。皇帝卻偏袒太監，反而貶了元稹的官。由此後人說政壇黑暗，元稹蒙冤。
其實，這件事也有前因後果。
02
元稹與白居易
元稹家境貧寒，貧寒到家裡已經容不下他這張吃飯的嘴。因此元稹跑到了長安一個道觀中安心備考，誰知在那裡碰到了同樣緣由借住的白居易。
二人惺惺相惜，互相討論學業、互相切磋文學。終於，兩人一起考上了進士，並且成為一生的摯友，兩人的友誼和文學成就被後人稱為“元白”，成為與“李杜”、“高岑”、“劉柳”相比肩的組合。
既然是志同道合的知己，那麼自然政治觀點也是近似的。在他們那個時代，宦官已經成為一個破壞社會風氣的代名詞，白居易曾經寫過一首著名的詩歌叫做《賣炭翁》，可這個作品還有一個副標題，叫“苦宮市也”。
“宮市”就是一個負責為皇家採購基本用品的市場，而在幾代太監的共同努力之下，變成了打著皇帝旗號對老百姓強買強賣的地方。由此，可以看出白居易的態度。
作為摯友，元稹自然也不能“落後”。他曾寫了一篇著名的小說叫做《鶯鶯傳》，後來被改編為了《西廂記》。在文中，他用波瀾不驚的方式痛擊宦官，基本文中所有涉及到的壞事都有太監們的身影。
而且元稹還寫過一篇很有力道的奏摺，名叫《論教本書》。文中，元稹將秦朝的滅亡歸結於趙高，並借古諷今要皇帝注意身邊的人。
有了這兩大文豪的影響力，想必宦官們要是能喜歡他倆才怪了呢。
而且，元、白二人還同時當上了監察御史，這是一個可以大膽說真話、批評別人的職位。當時皇帝讓寵信的太監吐突承璀領軍平定叛亂，此舉遭到了白居易的強烈反對，他屢屢上書表明心跡，都被皇帝扣下不發。
結果，敗了。敗的一塌糊塗。皇帝為了平息眾怒，只好把吐突承璀調到四川閒職混日子去了，但是天子心中存在一個疙瘩。
03
元稹和太監們的樑子
再說元稹，他也是個工作能人。他在洛陽工作的時候連續彈劾了數十人，除了一個八品官之外都是高層。像節度使這種地方諸侯就有四個中招，其他人更是不計其數。
在元和五年的三月，元稹將炮口對準了洛陽最高的行政長官房式。可能是由於太氣憤了，元稹竟然先停掉房式職務，然後罰處其一個月的工資。
要知道，御史只有告狀的權力，沒有資格處罰一任地方長官。官員犯罪自然有刑獄部門處理，不能由御史既彈劾又處罰。此舉一旦成風，御史便成為隻手遮天的角色，會威脅到皇權，是大忌。
再加上房式有一個比較出名的祖先叫“房玄齡”。這位開國功臣身後有無數弟子、下屬，雖然已經傳了好幾代，但根基還在。
得知元稹違規辦理了房式之後，長安那邊趁機落井下石的不在少數。因此元稹被罰了三個月工資，同時調回京城。正是在回京路上於敷水驛碰到了仇士良他們。
長安的群官在象徵性地為元稹說了一次話之後就不再發言，只有白居易一直在為朋友申辯，卻被皇帝無視。
因此，元稹被太監打反而被貶官的事情縱然與皇帝偏袒近侍有關，但更重要的是他之前火力太猛，得罪的人太多，再加上違規處罰了房玄齡的子孫，所以文官集團沒有形成合力。
否則如果文官團結一致，要求必須處罰仇士良之流的話，皇帝也不得不聽，畢竟仇、劉的師父吐突承璀都被“流放”到了四川。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多說兩句，仇士良和劉士元是吐突承璀帶出來的。而白居易、元稹一直與吐突承璀不對付，所以是不是仇、劉故意滋事也說不定。
再加上吐突承璀被貶一事讓皇帝對白居易很不滿，所以他的朋友可能成為了皇帝的出氣筒。
04
敗也太監、成也太監
如果是因為被太監和皇帝聯手欺負，元稹的名聲可能不會這麼臭。可為什麼現代有人解讀元稹還曾勾結宦官呢？
其實，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宦官們在宮中也是勾心鬥角，比如吐突承璀這一派就有一個死對頭叫王守澄。後者帶出來一個徒弟叫崔潭峻，這個崔太監是個文學愛好者，尤其喜歡元稹的作品。
待他上臺之後，便向皇帝重點推薦了元稹，因此元稹的命運徹底改變。而經歷了多年曆練的元稹也不似之前那樣剛硬筆直，也學會了人情世故。
對於自己仕途上的大恩人外加是文學仰慕者，元稹自然要頻繁來往，想必他們也會有很多文學方面的共同話題。
可是由於走的頻繁和政敵們抹黑，因此元稹被扣上了“結交宦官、謀取權位”的帽子，很被當時仕途不順的士大夫們所詬病。
但不可否認，飛黃騰達後的元稹確實做了很多有益於國家的事情。從這一點上看，崔潭峻的推薦並沒有錯。
現在想來，仕途不順的時候被人欺負，仕途坦蕩了又被人非議，人生真的不易，且行且珍惜吧。
策劃：魚羊史記 監製：魚公子
撰文：李金鍚 編輯：吃硬盤吧、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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