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紅罌粟48


泣血紅罌粟48

作者:青銅月

本來那樣美麗,卻顯得醜陋滑稽! ——選自法國詩人波德萊爾《惡之花》

第四十八章 爆炸新聞

蝴蝶湖清澈而溫暖的漣漪綢緞般光滑,岸邊藍藍的鳶尾花水靈靈地開放。那些白鷺鳥儼然紳士,三五成群地飛來翔去,在堤壩的漫水間站成一道風景。就連城市的風也顯得溫柔可親。

送走了女兒,文貝貝的媽一個人在家,就更顯得淒涼。那一天,三表姐來串門,就勸她做一些小買賣,也好補貼一下家用。

三表姐到底是開玉器店做生意的人,頭腦比較靈活,眼睛三眨兩眨地就有妙計上心頭。她喜笑顏開地說:“表姑,你可別愁。天無絕人之路,我倒有個辦法,不妨一試。”

文貝貝的媽一聽說有辦法,臉上就多雲轉晴了。她怯怯地問:“她三表姐,你有啥辦法?”

“其實,這個也不難。”三表姐說,“財神廟門口雙休日時有個古玩市場,擺地攤兒的人也不少。你在我店裡拿些便宜的玉器去賣,一天也能掙個幾十塊錢的。”

“這……”文貝貝的媽似乎有難言之隱。她心中想,自己從來沒有做過生意,怎麼開口叫賣呢?要是碰上的熟人、親戚咋問人家要錢呢?

三表姐並不理會對方的感受,一個勁兒地說:“表姑,我說行,就一定行。這你又不投本錢,玉器賣出去,錢你落了。賣不出去還是我的貨。沒一點風險的。”

“話是這麼說,可我要賣不出去呢?賠了錢,我也對不住你。”文貝貝的媽認為自己確實不是做生意的料,便掉轉話題說,“還是找個別的營生吧。”

“我知道了,表姑你是嫌丟人。”三表姐察言觀色慣了,她能摸著對方的心理,便理直氣壯地說,“這有啥丟人的?咱一不搶二不偷,不吃喝嫖賭,憑辛苦掙錢,丟啥人?表姑,我可要說你了,你還是老觀念。”

三表姐一番話點到了文貝貝的媽的痛處。她怕丟人現眼。

經過三表姐的勸說,文貝貝的媽決定試試看。她說:“要不,第一天你和我一起去,讓我跟你學學。”

星期六,三表姐和文貝貝的媽一起到財神廟前擺起了地攤兒。

九點半過後,這裡的人慢慢多起來。幾個女生來到她們的攤兒前,翻翻這,看看那,挑不到滿意的玉器。

三表姐就介紹道:“男戴觀音女戴佛。美女,請佛戴吧。”

女生們搖搖頭。準備到別的攤兒上看看。

三表姐連忙說:“美女們,這黑色的獨山玉鐲子可是今年最流行的。一隻30元,你們要買3只以上的話,我可以按一隻25元給美女。這獨山玉可是中國四大名玉。真便宜的事兒,打著燈籠也找不到。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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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生挑了一隻戴在手腕上,確實很出眼。另外一個女生嚷著道:“我們一人買一隻戴上,整個湖陽城馬上就會流行黑色獨山玉手鐲。”

“是呀,這位妹妹戴上確實很高雅。”三表姐一句話就把將要跑掉的生意又拉回了轉機。

“我們一人買一隻,20元好了。”

“那要賠本的。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三表姐像老母雞護小雞一般護著說,“咱是擺地攤兒的,小本生意。你們買幾隻?”

“買5只。”

“5只?一隻按23元。別再講價了。”三表姐的口氣很固執。

“一隻20元吧,我們買8只。”一個女生還在討價還價。

“不行。我不賣了。你們到別家買吧。”三表姐斬釘截鐵。

“走,不買了。這個老闆真是死腦筋。”幾個女生說走就走。

文貝貝的媽媽急了,用腳踢了踢三表姐。三表姐紋絲不動地抱著膀子。

幾個女生走了幾步,回過頭說:“老闆,20元一隻賣不賣?”

三表姐擺擺手。

女生們猶豫了。她們商量了一下,折回來說:“老闆,一隻22好了。”

“成交。我看你們是學生,只當助學了。要不,這個價格我是絕對不賣的。”三表姐一邊數錢,一邊悄聲說,“一回生兩回熟,以後是熟人了。這是我表姑,再來就找她。美女妹妹們下星期多帶些同學來買呀!”

送走了幾個女生。文貝貝的媽幾乎要笑出聲來。她平生第一次做生意,就賣了一百多塊錢。她實在是從心中佩服三表姐,膽子也大了起來。

又過來幾位男士。其中一位50浪蕩歲,個頭不高,面色清瘦而黝黑,穿一件藏青色的夾克,精幹而氣度不凡。他走到地攤兒前,蹲下身子,揀了一個玉佩問:“女同志,這是怎麼佩戴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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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位男士穿著很講究,還有些文質彬彬的樣子。他們站在他的身後,像是同夥,又像是保鏢,表情不是很自然,並不插言。

三表姐察言觀色,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兒。而文貝貝的媽卻對這起客人並沒防備,只是隨便應酬著說:“這是平安扣。”

“哦?平安扣?”

這個穿夾克的男人不是別人,他就是湖陽市委書記于堅。今天,他參加一個企業的開工典禮回來,看時間尚早,又沒有什麼特殊的日程安排,就步行到財神廟門前隨便轉轉。

于堅似乎對平安扣異常地感興趣,便接著問:“平安扣適合男的戴還是女的戴?”

三表姐用試探的口吻介紹道:“領導好,平安扣是老少皆宜,男女均可。誰戴都會保佑平安如意。”

“這位女同志,我是什麼領導啊?你從那些地方看,我像領導啊?”于堅態度溫和又不動聲色地問。

“看你頭髮一邊偏,肯定是個好大官。一邊多來一邊少,保證是個大領導。”三表姐的話立即把氣氛活躍起來,並且與客人的情感拉近了。

其實,三表姐早就看出來這幫人是從高級轎車上下來的,並且那車牌號都是000幾號的。開始,她怕是工商或者稅務什麼部門的來找事的,心有餘悸。這會她已經看出是比職能部門還要大的領導來了。她反而心裡不太膽怯了。

“你很會講話呀。”于堅一邊表揚,一邊調侃道,“這位女同志,看你說話真利索,生意一定很紅火。”

于堅的話馬上吸引了周圍的人。

三表姐也笑著說:“領導啊,生意難做啊!現在正是全地球的金融風暴,咱又不是外星人。人們都捂著錢布袋,等著錢發芽呢。咱擺個地攤兒,有碗稀飯喝就滿足了。這是俺表姑的地攤兒。她下崗了,找不來工作。現在大學生一畢業就失業,還說下崗職工哩?要能在你們機關裡掃個廁所,也不會出來擺地攤兒……”

三表姐只顧說話痛快,沒有顧及表姑的感受。文貝貝的媽聽著聽著,眼角就滲出酸楚楚的淚來。她用手在眼角抹了抹。

這細微的動作,讓于堅看見了。他向文貝貝的媽詢問道:“大姐,貴姓啊?今年多大了?原來在哪個單位上班?”

“俺貴姓?俺是文貝貝的媽。俺那命是個背時命。”由於心急,她竟然忘了自己姓什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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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表姑叫鄭海峽。她原先在絲綢廠上班。工廠破產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活兒幹。今年才40多歲吧。”三表姐就像是個代言。

鄭海峽插言道:“其實,我很不適應做生意。如果能當個保潔員什麼的,俺就心滿意足了。”

“那,屬於40、50人員了……”于堅若有所思地說,“這個平安扣,多少錢?我買下。支持一下你的生意,保佑咱們大家都平安如意。”

“領導,俺咋能收你的錢呢?你拿去自己戴吧,就算下崗職工送你的禮物。”三表姐明顯是在誇耀自己的銷售才華。

“不要錢可不行。我得帶頭消費嘛!要不錢都要在口袋裡生芽兒了。”于堅說著就去掏錢。

“還是領導覺悟高。300塊錢,收個本錢算了。”三表姐拿出個很漂亮的盒子將平安扣放進去。

于堅付了錢,就和隨行人員一起離開了財神廟前的古玩市場。

人們前呼後擁著于堅來到一家公司門前。這家公司的門頭上掛著“新世紀文化傳播中心”的招牌,玻璃門上貼著一張招聘公告,上寫:“因本中心擴大業務需要,急招平面設計人員、電腦創意人員、廣告經銷人員。男女不限,年齡25歲至35歲。文化程度,大中專以上學歷。有經驗者優先。報酬優厚,月薪面議。”

于堅看了看,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他囑咐隨從人員:“你們都不要多說話,我來應聘一下。

接待于堅的是一位身材苗條的年輕女職員。她用流利的普通話問道:“這位老先生,你有什麼事?需要辦理什麼業務,我來為你服務。”女職員熱情有加地說著,就去為客人到茶水。

一聽“老先生“三個字,于堅先是一愣怔。他靜了靜心說:“小姐,我看上去是不是年輕很大?我看見你們門上的招聘啟事,想來應聘一份工作。”

這下該女職員愣怔了。她在心中踹挪著,這位神祕人物到底是什麼身份?究竟是來幹什麼的?會不會來找茬?可要小心對待呀。

女職員試探地問道:“先生,我們公司對年齡有一定的要求。要不,你先填個表格,我讓總經理來跟你面談?”

“好啊。”于堅答應道。

總經理來了,是位40多歲的男士,西裝革履,油頭粉面,一舉一動都保持著紳士一般的風度,骨子裡還滲透了藝術家的氣質。

女職員向總經理介紹道:“這位先生想來咱公司應聘。”

“好。”總經理微笑著示意讓女職員遞上茶水,問道:“先生,請你談談想法。”

“我看過公司的招聘啟事了。條件嘛,基本符合。年齡不到50歲,是偏大了些。但是,我覺得還是能勝任這裡的工作的。”于堅喝了兩口茶水,繼續說道,“我想應聘廣告營銷。我工作經歷比較長,經驗還是夠豐富的,認識的熟人比較多,尤其是一些有實力的單位領導。在業務方面會比年輕人更有優勢。這招聘表上已經填寫很清楚了。請問……”

“先生,你的心情和熱情我們理解。”總經理略略整理了一下衣服說,“但是,我們公司對營銷人員的年齡要求還是比較嚴格的。我非常敬佩你的精神。對不起,我可以非常抱歉地告訴先生,我們公司不願接受你的請求。”

“總經理先生,年齡很重要嗎?”于堅還想進一步談判一下,看看還有沒有爭取的餘地。

“俺表姑叫鄭海峽。她原先在絲綢廠上班。工廠破產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活兒幹。今年才40多歲吧。”三表姐就像是個代言。

鄭海峽插言道:“其實,我很不適應做生意。如果能當個保潔員什麼的,俺就心滿意足了。”

“那,屬於40、50人員了……”于堅若有所思地說,“這個平安扣,多少錢?我買下。支持一下你的生意,保佑咱們大家都平安如意。”

“領導,俺咋能收你的錢呢?你拿去自己戴吧,就算下崗職工送你的禮物。”三表姐明顯是在誇耀自己的銷售才華。

“不要錢可不行。我得帶頭消費嘛!要不錢都要在口袋裡生芽兒了。”于堅說著就去掏錢。

“還是領導覺悟高。300塊錢,收個本錢算了。”三表姐拿出個很漂亮的盒子將平安扣放進去。

于堅付了錢,就和隨行人員一起離開了財神廟前的古玩市場。

人們前呼後擁著于堅來到一家公司門前。這家公司的門頭上掛著“新世紀文化傳播中心”的招牌,玻璃門上貼著一張招聘公告,上寫:“因本中心擴大業務需要,急招平面設計人員、電腦創意人員、廣告經銷人員。男女不限,年齡25歲至35歲。文化程度,大中專以上學歷。有經驗者優先。報酬優厚,月薪面議。”

于堅看了看,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他囑咐隨從人員:“你們都不要多說話,我來應聘一下。

接待于堅的是一位身材苗條的年輕女職員。她用流利的普通話問道:“這位老先生,你有什麼事?需要辦理什麼業務,我來為你服務。”女職員熱情有加地說著,就去為客人到茶水。

一聽“老先生“三個字,于堅先是一愣怔。他靜了靜心說:“小姐,我看上去是不是年輕很大?我看見你們門上的招聘啟事,想來應聘一份工作。”

這下該女職員愣怔了。她在心中踹挪著,這位神祕人物到底是什麼身份?究竟是來幹什麼的?會不會來找茬?可要小心對待呀。

女職員試探地問道:“先生,我們公司對年齡有一定的要求。要不,你先填個表格,我讓總經理來跟你面談?”

“好啊。”于堅答應道。

總經理來了,是位40多歲的男士,西裝革履,油頭粉面,一舉一動都保持著紳士一般的風度,骨子裡還滲透了藝術家的氣質。

女職員向總經理介紹道:“這位先生想來咱公司應聘。”

“好。”總經理微笑著示意讓女職員遞上茶水,問道:“先生,請你談談想法。”

“我看過公司的招聘啟事了。條件嘛,基本符合。年齡不到50歲,是偏大了些。但是,我覺得還是能勝任這裡的工作的。”于堅喝了兩口茶水,繼續說道,“我想應聘廣告營銷。我工作經歷比較長,經驗還是夠豐富的,認識的熟人比較多,尤其是一些有實力的單位領導。在業務方面會比年輕人更有優勢。這招聘表上已經填寫很清楚了。請問……”

“先生,你的心情和熱情我們理解。”總經理略略整理了一下衣服說,“但是,我們公司對營銷人員的年齡要求還是比較嚴格的。我非常敬佩你的精神。對不起,我可以非常抱歉地告訴先生,我們公司不願接受你的請求。”

“總經理先生,年齡很重要嗎?”于堅還想進一步談判一下,看看還有沒有爭取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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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們實在無能為力。”總經理說話的口氣已經相當堅決了。但他還是彬彬有禮地說,“先生,我建議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我們公司的崗位確實不適合像你這樣年紀的人。”

于堅突然轉念想了一下,看能不能為擺地攤兒賣玉器的下崗職工鄭海峽找一份工作呢?於是,他繼續問道:“那麼,總經理先生,像我這樣年紀的人,能不能在公司當保潔員呢?”

總經理矜持地笑了笑,回答:“公司的招聘啟示你大概也看清楚了,我們暫時不需要保潔員。”

賓主雙方在溫文爾雅的談話中結束了招聘、應聘面試程序。于堅以失敗而告終。他在起身告辭時說:“好吧,麻煩你了。努力工作,希望公司業務有大發展,成為全市文化產業的龍頭。”

告別“新世紀文化傳播中心”的總經理,于堅的心頭一直籠罩著一層烏雲。他回憶著財神廟前地攤兒買玉器的一幕,回憶著應聘廣告營銷人員的一幕,深切地感受著就業給人們帶來的壓力。他當然理解那位總經理的苦衷,更理解下崗職工的難處。

鄭海峽能邁出自謀職業的第一步確實已經夠難能可貴了。如果才能發動社會為下崗職工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和崗位呢?于堅決定下一步的工作重點應該圍繞這個問題開展一下討論,提出強有力的措施解決這個問題。

第二天,整個湖陽城轟動了兩個爆炸性的新聞:市委書記地攤兒買玉器與下崗女工交談!市委書記應聘廣告營銷人員被拒絕!

這兩條新聞在《湖陽日報》、《湖陽晚報》、湖陽電視臺、湖陽電臺統統發了並列頭條新聞。一時間,關注40、50人員再就業的旋風在大街小巷颳起。

市委書記于堅微服私訪,成了公眾議論的熱門話題。那天,三表姐和鄭海峽在財神廟門前的雙休日古玩市場擺地攤兒賣玉器,剛要收攤兒時,湖陽電視臺的記者就扛著攝像機來採訪她們了。

“剛才市委書記在你們地攤兒上買了一塊獨山玉的平安扣,你們是如何與市委書記交談的?”記者的問話,讓三表姐和鄭海峽吃了不小的一驚。

原來剛才那個穿藏青色夾克衫、買平安扣的“小老頭”就是咱湖陽的市委書記?

看來,三表姐的猜測還是有幾分先知先覺的。她想到買玉人可能是領導,但沒想到是這麼大的領導。

在接受記者採訪時,三表姐和鄭海峽將剛剛發生的一幕一五一十地重複了一遍。

鄭海峽埋怨道:“看你剛才開的玩笑,說人家‘看你頭髮一邊偏,一定是個好大官。’虧你沒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看你臉紅不臉紅?”

三表姐扮了個鬼臉兒道:“哎呀,媽呀!表姑,真危險呢。要是在我店裡,你知道我會說什麼?我會說‘看你頭髮一邊偏,一定是個大貪官。’虧我沒說出來。”

這兩個女人做夢也不會想到,她們竟然和市委書記有一面之交。緣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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