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隨處流浪的老吉

【作者簡介】

隨處流浪的老吉，當過中學教師，祕書，然後做記者，一路從貴州到蘇州，五十載人生，匆匆，也就是我心流浪而已。筆隨心動，其實惘然。

哦，文森特•梵高（散文）

八年前，因為工作去了荷蘭，城市之外的景色，也真的就是畫中的這個樣子，不同的是馬車換成了旅遊大巴，穿行在時不時冒出幾架童話裡的風車的國度，田野還真的是五色斑斕，綠色的葡萄地，藍的薰衣草，黃的油菜花，以及輪作擱荒的紅褐色田地，間雜其間的是很大的樹組成的小片的森林。

留著神氣活現彎曲上翹的八字鬍鬚的德國司機，開起車來真的是一絲不苟，完全不和車上游客搭話，車也開的四平八穩。不過有一回突然的一腳剎車，原來是一頭馴鹿，並不驚慌地橫穿馬路，停了車，讓它晃晃悠悠連蹦帶跳的過馬路。

一車的人大呼小叫，也的確是有點興奮，這可是野生的，要是在國內估計早被拿下，不是紅燒就是清燉了。

到處都是陌生面孔，老外，怎麼看都覺得長得差不太多。荷蘭，知道早期這裡是強悍的北歐海盜出沒的地盤，後來建成了國家。這裡有著全世界平均身高最高的男人和女人，最美的鬱金香，最多的風車，和味道最濃郁的奶酪——這玩意老吉胃口欣賞不來，實在不想說美味，尋思半天，還是濃郁比較妥帖。

這裡是文森特•梵高的家園。

在阿姆斯特丹，一大群人一呼隆被導遊給導到了專門賣鑽石的那條街，導遊誠懇賣力的告訴大家，全世界最好的鑽石產自南非，不過最好的鑽石切工就在阿姆斯特丹。

接下來，大家就被交給了一個氣質雍容華貴，講港普中國話的專家女士牽領，開始了她口口聲聲宣稱的品鑑鑽石之旅。

錢包不夠鼓，將就著和一幫子錢包至少比老吉硬氣許多的官員，擺出一副很有品味，最重要很有錢的架勢，配合女港普一通專業性的講解諮詢，胡亂的品鑑了一通。

不好意思第一次來歐洲，不給家屬弄上一點物質上的精神享受，硬硬頭皮，買了施華洛世奇的人工水晶，付款取貨，然後混進另一股先進來的同是國人的人流，20分鐘不到就草草退場.

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在阿姆斯特丹其實並不寬敞，但別有一番情懷的街道閒逛。也真的是品位獨到，別有情懷。

數遍全世界，這兩個詞最適合的城市，還真的得數阿姆斯特丹，有不違禁的大麻，有紅燈區公開展示情色的落地玻璃櫥窗，有縱橫交錯的專用自行車道，有城市運河，有鑽石街，有拙拙的可以穿在腳上的大木鞋和按照童話裡的姿勢轉動的大風車，有味道醇美詭異的奶酪，以及老吉愛透了的馬路啤酒店，有賭場，還有叫你無法不仰視的哥特式大教堂……

老吉晃晃悠悠的轉悠到了街對面，簡直目瞪口呆，吃驚的發現——文森特•梵高美術館，盯著看了半天美術館的外文標誌，真的是有點不敢相信，老吉居然會瞎撞撞上了夢想成真！

MYGOD！老天爺！阿彌陀佛！天靈靈地靈靈！嗡嘛呢唄咪吽！

這絕對是老吉人品好！沒的說！

記得當年好像8歐元門票，乘以11，88元人民幣，吉利的好價錢。

門口的人很多，大家靜靜的排著隊，等著。

有點昏了頭的老吉，別說荷蘭語，就是英語也是yesorno的水平，來者不拒，統統拿no不變應萬變，好在眼力不錯，畫虎類犬，那也是因為虎長得就是太像犬了。

排隊，先買了票，其他的再說。

因為很多無法解說的人生機緣際會，喜歡梵高，知道自己一進去，即便不能沒完沒了，也肯定一時半會不會出來，那樣，自己應該就會離隊，陌生在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城市裡……

管不了許多了。

真的是惶惑驚嚇之中拿到了票。

倏忽之間，迷失，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進去！進去！進去！

進去了！

然後，就看到了向日葵……

身體發燙，腦子也燙……

這可是真的向日葵啊！

真的是站在了文森•特梵高的向日葵面前啊！

真的！

說不出話來了！

吉把能夠找到的文森特•梵高的向日葵，都奉獻出來了。還有色彩暗淡，人物奇醜，畫布皸裂的吃土豆的人，普通的一家子。

感覺這樣的一家人只要你出了門，在隨便那個中國的鄉村就會遇見他們，和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聞得到一股子熱乎乎燥哄哄的汗臭味。

他們其實是我們的遠房窮親戚，我們應該有點不大願意記得他們了，土氣，窮酸，木訥，厚道得見著我們，就把手先往自己埋了巴汰的衣服褲子上蹭來蹭去，然後衝著我們伸出那雙依然埋了巴汰的手。

有從來也沒看到過一幅，印製出原作帶有的那種躍躍欲動的色彩感的杏花。佈局上的藍色背景和鮮亮得如鴿子一樣飛舞的花朵，讓這幅畫在美術館異常的抓眼球，走心。

這應該是向日葵之外，美術館里人群停留得最久的畫之一了，至少老吉是有了點頭暈目眩的迷醉感。

還有整幅畫顯示出一種奇怪的安靜感的鳶尾花。

老吉的私房壓箱底珍藏寶貨都展示給你了，僅僅憑了這些，都值得去荷蘭，何況，那裡還有麥田裡的鴉群，有星空下迷亂的柏樹，有梵高和高更一起住過的房間……

去了還應該再去。

還去。

哦，老吉的阿姆斯特丹，什麼時候真的能再去啊?！

醒過神來，已經過去了兩個多鐘頭，知道自己不能不出去了，擅自離開一同隨行的官員隊伍，是為大忌，弄得不好，是要鬧到大使館的，心裡還真的隱隱有點慌亂。

恍惚中到了街對面，然後看到了喜笑顏開的一群同伴。

真好，簡直太好了。

其實一點都不反對買奢侈品，不要說是鴿子蛋，就算是買下了鵝蛋大的鑽石，只要是國人，老吉當然會很自豪的為土豪的你點個贊，你這是為世界GDP增長做了大貢獻，就該為你鼓掌喝彩，這點覺悟老吉應該有。

想說的是，旅行社其實不是個東西，出遊線路的設計上，賺分紅的小費錢那是不應該的應該，只不過有些東西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錯過避開的，當年一起去的同伴，後來知道老吉去了美術館，幾個人咬著牙，惡狠狠地拿導遊的媽和爹一起開涮，有點難聽。

人生，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完完全全的錯了，無法追回。

但梵高還是可以親近的，這個世界心存契合的人，縱然各自天南地北，當引以為同道。

哦，文森特•梵高，心下默唸。

也還真的只能是心下默唸，無法言說的文森特•梵高。面對著那些火焰般燒灼著的油畫，任何言辭都顯得遙不可及的蒼白冰冷，無意義。

面對這樣的一個人，你還真的需要一點點首先直面自己的勇氣和坦誠。

你從哪裡來？你是誰？你去哪裡？

老吉深愛著的中國版畫家冷冰川，作品梵高像以及和向日葵有關的。

算是題外話，去淘寶或者噹噹買本冷冰川的書吧，很值。

看過很多梵高的畫像，冷冰川是用一種介於版畫和剪紙之間獨特的手法，黑顏色的紙張上，刻印出來的黑白畫作，應該是最契合畫家那種執著得幾乎癲狂的內在心性。

也是緣分，得有近20年了，當初看見這種黑黑白白的畫作，直覺就是喜歡，然後看到了梵高像，覺得喜歡對了，這畫裡有梵高的骨子。

這個向日葵其實帶點情色的曖昧和糾結，也是另一種解讀，關於向日葵，老吉的心裡其實隱隱的覺得，開花和結果之間，所有的美好和憧憬，都孕育著無法言說的犧牲和疼楚的喜悅，這很矛盾，卻不可調和，無法抗拒。

人世間，說不清楚的才是最好的或者最壞的。想想，人生最怕就是把什麼都弄明白了，無趣，也無味，還是拉倒吧。

就這麼有點懂，有點懵懂，最好。

1888年12月23日，文森特•梵高割下了自己的一隻耳朵，寄給愛過的那個女人。

1890年7月27日，文森特•梵高對著自己開了一槍，7月29日，文森特•梵高在弟弟提奧的懷裡去世，時年37歲。

文森特•梵高寫給弟弟提奧的遺書——親愛的弟弟，謝謝你寄來的貼心的信和五十法郎。想寫的事情本來很多，可是我想沒有用了，聽說你的家人平安，我就放心了。生活順利，比什麼都好……你過去在許多幅畫上一直是與我交流的夥伴……說到我的事業，我為它豁出了我的生命，因為它，我的理智已近乎崩潰……但你不是我所知的那類商人，我想你依然站在人性的一邊，既然如此，你還指望什麼呢？

六個月後，提奧去世，人們把兄弟倆葬在了一起。

文森特•梵高生前僅售出過一幅畫，收入400法郎。如今，所有作品，天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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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逐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