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劉藍之
1
媽媽說，我和慕西認識的時候，我才出生二十天，慕西則已經五歲了。
我們兩家在同一個小區，父輩的交情也很好。慕西的媽媽帶著他來看望媽媽和我。那時候我躺在小小的搖籃車裡，整個人皺巴巴的，睡著覺。
那時候我的媽媽和慕西媽媽在聊天，慕西趴在我的搖籃車上，不知道使了什麼邪，他忽然低下頭，小嘴在我的臉上啄木鳥似的啄了半天。媽媽和慕西媽媽看到了，誇慕西懂事，會照顧妹妹。
還特意拍下了這“恩愛”的一幕擺在書桌上留作紀念。
什麼呀，後來我聽到這個故事，怎麼都覺得是慕西從小就學會揩我的油了。
聽說那時候媽媽還讓慕西這個小屁孩給我起名字，慕西竟然搖頭晃腦地背出了古詩：“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就叫胡心悅吧。”
聽著還不賴，明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媽媽最後還真的就答應了。
後來的我無比慶幸，慕西給我起的不是“狗蛋”“二丫”這樣的名字。
2
好像從上幼兒園開始，全世界就都知道我有這麼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
爸爸媽媽那時候忙於事業，幼兒園和小學緊鄰著，每天上學都是慕西媽媽送我們到路口，然後慕西牽著我去學校，每天放學也都是他牽著我回家，別的小朋友都是等不到爸爸媽媽會哭，而我則總是等我的慕西哥哥。
他會把我帶到他的家裡，帶著我一起看書做遊戲，慕西哥哥可厲害了，雖然才八歲，可他好像知道整個世界，我問的所有問題他都能答上來。
有一次，他來晚了，我一個人坐在滑滑梯上，一邊等著，一邊看天邊的暮色降臨，那天的時光變得很悠長，不禁發愁了——我的慕西哥哥怎麼還沒來呀。
一直到很晚的時候，我終於等到人來接我了，不過那人不是慕西，而是我的媽媽。她下班後匆匆趕來，告訴我慕西哥哥在學校打球的時候把腿摔斷了，住在醫院裡呢。我連晚飯都不要吃了，央求媽媽帶我去醫院看望慕西哥哥。
到了醫院，慕西傷得真的很重，他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右腿打了石膏，從天花板上垂下來兩根長長的繃帶，吊著他的腿。我跑過去，生怕他的腿從此以後就徹底斷了，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我叫著他的名字，“慕西哥哥，你別死呀，你死了我可怎麼辦。”
慕西突然哇地一聲睜開眼睛，抱住我，“乖，心悅妹妹不哭，慕西哥哥強壯著呢。”
我立馬破涕為笑了。
慕西住院的那幾天，接我的人變成了媽媽，可我每天放學後都去病房看望慕西，我拿著小畫書給慕西說故事，就像他以前照顧我那樣。媽媽說我和慕西成了連體嬰，可我喜歡這種感覺。
我喜歡慕西陪伴在我的身邊，我喜歡在慕西的石膏上亂塗亂畫。
慕西，對我來說，是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爸爸媽媽之外，對我最好的人。
3
第一次收到情書，是在小學三年級，都說女孩子早熟，可是十歲的我，依然懵懵懂懂。體育課回來，我在抽屜裡看到了一封黃色的信，信封上用稚嫩的筆跡寫著“我喜歡你”，下面還寫著一個男孩的名字，是和我一個班級的同學。
我看得耳紅心跳，趕緊把它塞進書包裡，生怕別人知道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連信都沒有拆開，就把它放在了書包的角落裡。
那天晚上，我去慕西哥哥家裡吃晚飯，晚上他給我補習英語，初二的慕西長得又高又帥，成績也好，聽說他中考的目標是市裡最好的二中，而且還是實驗班。爸媽常在我耳邊嘮叨，讓我好好學習，不然以後會被慕西哥哥看不起。
雖然我知道不會那樣。
吃完飯後，我和慕西坐在院子裡，夏日的晚風清涼，路燈下我們兩顆小頭湊在一起，他伸出手，“我看看你英語考試的試卷。”
我從書包裡掏出英語試卷，然而糟糕的是，我一不小心還帶出來了白天收到的情書。
未等我解釋，慕西已經把那封信給奪了過去，唸了出來，“親愛的小心悅，我稀飯你好久了，不知道你稀飯不稀飯我……”
天哪，內容竟然這麼露骨，我一下變得面紅耳赤起來。
才讀完第一句，慕西就把情書收了起來，他合上我的英語試卷，義正辭嚴，一本正經，“小心悅，你要好好學習，不要被這些歪門邪道擾亂了心思，知道不？”
我重重地點頭，“知道啦。”
第二天下午我們提早放學，我出門和朋友去買糖稀，卻意外看到了慕西，他和那個寫給我情書的男孩子面對面站立，不知道在說什麼。我大叫了一聲慕西哥哥，那個男孩卻先奔過來，對我鞠躬道歉，說“對不起”。
我一頭霧水，從那裡以後，再也沒有男生給我寫過情書。
那時候的我並不懂，為什麼慕西會這麼生氣，我以為，他只是像家長一樣，怕我被人欺負，怕我受傷。
4
慕西有一點很令我佩服，那就是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功，慕西后來成功考上了二中的理科實驗班，慕西媽媽特地打來電話邀請我們去吃飯。飯桌上，大家問我想上哪所中學，我大言不慚，慕西上哪所中學我就上哪所中學。
後來，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上了和慕西一樣的初中，爸爸媽媽卻在我初一這年離婚了。媽媽說，爸爸愛上了其他女人，要去上海，離開我們母女了。媽媽哭著問我，想要跟誰生活。我抱緊媽媽，說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
離婚後的媽媽變得脾氣又陰鬱又暴躁，她好像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要成績稍微有點退步，她就開始抱怨。
我覺得壓力好大，初中的課業也好難，可慕西卻不能像以前那樣幫我補習了，因為他的學業也開始忙起來了。
我開始自暴自棄起來，每天也不想學習，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看閒書，堂而皇之地睡覺，一心想要做個不學無術的壞孩子。我的成績一落千丈，從班級前幾名到倒數幾名，只用了不到一個學期的時間。
我拿著期末成績單回家，媽媽看到我的成績，氣得要我跪下，我和她大聲爭吵，我責備她將所有的一切都壓在我的身上，她罵我不成器。最後我跑出家門，深夜的寧城大風呼嘯，我一邊哭得稀里嘩啦，一邊在路上走著。
走著走著。我卻迷路了。我出來得急，身上只有幾塊錢，尋遍路人才借到一部手機，卻發現我只記得媽媽和慕西的電話。我打電話給慕西，高考剛結束的他正在KTV裡和同學唱歌，一聽到我的電話趕緊趕過來。
慕西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坐在便利店的窗戶旁吸溜著吃泡麵。慕西要帶我走，我跟他說錢還沒付。
慕西哭笑不得地付完錢，帶我回了家。媽媽的氣早就已經消掉了，母女倆哪裡會有什麼深仇大恨呢。媽媽哭著跟我說對不起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在心中與她和解了。
我知道她是為我好。只是愛的方式不對罷了。
當天晚上，慕西幫我覆盤考試成績，他看試卷的樣子讓我想到了望洋興嘆這個成語。
像以前一樣，慕西給我講了好久的題目，聽著聽著，我不知怎麼回事睡著了，趴在寫字桌上，醒來的時候卻已經在床上，蓋著被子。媽媽說，是慕西把我抱上床的。
慕西給我補習了一個暑假，可是暑假結束，慕西便要離開寧城去上海唸書了，火車站送別的時候我抱著慕西哭。他囑咐我好好學習，不要談戀愛。我昂頭，倔強地說，禮尚往來，那你也不準談戀愛。他噗嗤笑開，答應了我。
他輕輕地在我的額頭留下了一個吻。
“我們一起加油哦，好不好？”
那麼輕的一個吻，幾乎沒有重量，可我的腎上腺激素卻猛增。我面紅耳赤，忽然緊緊地抱著他，不敢動。我生怕一動，他就跑了。還好大人們都沒有來，不然我一定會被笑話死。
慕西上大學時好像沒有高中那麼忙了，他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給我打半小時的電話，詢問我的生活與學習情況，而且我只要一有偷懶和懈怠的時候，他就會念叨我，我不聽話他還生氣，弄得我哭笑不得。
好在經過慕西的指導，我的成績終於穩中有升，一次比一次發揮得有進步，和媽媽之間的關係也在逐漸緩和。我也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目標，我要考上慕西的大學，追上他的步伐。
慕西本科畢業之後選擇了考研，為了不耽誤他，我主動跟慕西說暫時不要聯繫，等他考上了再來輔導我，慕西答應了。
我沒想到，那成為了我最後悔的一件事。
考研結束的那天，我翹了課，買了去慕西所在城市的綠皮火車票，想要給慕西一個大大的驚喜。我早就趕到了，像個小猴子一般守候在大學的門外，不敢動彈。
好不容易等到慕西出來了，誰料我卻傻眼了。因為慕西是跟著一個女生一起出來的，慕西的手搭在女生的肩膀上，他們兩個還在熱烈地對著我不懂的數學題。
慕西一抬頭，看見是我，沒有絲毫躲避，熱情地衝我打招呼，我只好走上去。
慕西給我們介紹，“嘿，這是倩倩，是我的同班同學，我們一起考研的。”
我看著眼前的女孩，身著米黃色連衣裙，襯托出玲瓏的曲線，她長髮飄飄，溫柔恬靜；再低頭看自己，一雙白色的匡威鞋早已穿得發黑，牛仔褲上也盡是破洞，齊肩短髮愣是被弄成了炸毛的殺馬特造型。
跟倩倩相比，我就是一隻醜醜的沒有發育好的瘦小鴨。
5
那天我們一起在川菜館裡吃飯，飯桌上我偷偷地瞄著他們兩個，心裡想的卻是八個字：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菜是倩倩點的，她知道慕西喜歡吃辣，但不喜歡放香菜，特意問店家有沒有慕西喜歡喝的百事可樂。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
我嘟著嘴巴，一個勁兒地埋頭吃菜，可川菜實在是太辣了，毛血旺和水煮魚裡都是花椒，我昂起頭，滿臉都是淚水。慕西趕緊把他的維維豆奶遞過來給我解辣。我咬著吸管，一口氣幾乎吸完了整聽。
倩倩準備幫我再要一瓶，慕西卻給我要了兩瓶旺仔牛奶，還特意給我解釋，“心悅喜歡喝這個。”
我終於感覺不再辣的時候，也看到倩倩眼角一閃而過的黯淡。
飯後慕西騎著小電驢送我去趕火車回家，我坐在後座，抱著他細窄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背上，吸著旺仔牛奶，好希望那一刻可以永遠凝固在當下，也好希望慕西永遠都是我一個人的，不會被別人搶走。
幾天後慕西便也回家過寒假了，於是我們又回到了從前，他經常晚上過來給我講習題。我竟有種失而復得的奇異喜悅。
考研初試結果出來那天，慕西正在我旁邊，他告訴我他考上了，興奮之餘我追問他倩倩考得怎麼樣，他說很可惜，倩倩沒考上，準備調劑到其他學校了。
我心中一陣竊喜，卻還是假裝驚訝和可惜，“哎呀，那你們以後不就是異地戀了嗎？”
“你在說啥呢？別玷汙人家的清白，小屁孩，趕緊回去準備考試！”慕西在我的額頭上狠狠地叩擊。我雖然頭疼，可心裡卻覺得甜如蜜。
原來不是男女朋友呀，那我還有機會咯。
過完年，慕西的大學裡沒有課程了，他便在家裡準備考研的複試，寒假裡我天天抱著作業跑他家，或是約著慕西一起去圖書館上自習。我對慕西雖然有非分之想，但我都把那些蠢蠢欲動的小心思塞在心底，不說出來。
唯一一次，差點露出破綻的時候，是在某天晚上八九點鐘的時候，慕西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有一隻蚊子一直在他的臉上飛來飛去，我伸出雙手在他的臉上揮打，卻忽然被他的側臉所吸引。
我沒忍住，湊上去把嘴巴在他的臉上輕輕碰了一下。只是剛一碰到，我就觸電似地縮了回來，趕緊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又裝模作樣地看了兩道題目，慕西忽然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睡臉，我臉一紅，生怕他知道了什麼，又趕緊低下頭去。
慕西忽然叫住我，“喂。”
“嗯？”我趕緊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他，一臉無辜的樣子。
“你筆拿反了。”慕西指著我的手，一本正經。
“哦。”我趕緊把筆轉過來，長吁一口氣。
6
高考結束沒幾天，我正在家中躺屍，收到了慕西的電話，他約我週六晚上一起去看電影。
那時候我又黑又瘦，臉上還都是未散的青春痘。高考結束後的我，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買了一大堆化妝品和連衣裙在家，對著鏡子和視頻一個個地嘗試，最終在表姐的幫助下成功變成了個大姑娘。
我化著彼時流行的桃花妝，穿著藕粉色的連衣裙，站在電影院外的樹下，等著慕西，一直等到電影快要開場了，慕西才跑到我的面前，氣喘吁吁，“果然是你呀，我跑了一圈，才反應過來可能是你。”
我一改大大咧咧的性格，反倒顯得羞澀起來，我緊緊地捏著自己的包帶，不敢抬頭。
“我們走吧，快開場了。”慕西主動牽上我的手，我們一起跑向電影院，微風在我的耳畔吹拂，像是要帶來幸福的訊息。
電影院的門口有個老奶奶在賣花，慕西在門口給我買了一小束桔梗花，“畢業快樂，我的小心悅。”
慕西把桔梗花遞來的那一刻，他順勢拉住了他的手，親吻了我。
“還給你的，一年前的那個吻。”他狡黠地笑，又忽然道：“不對，都一年了，好歹加點利息。”（作品名：《結婚以前：青梅竹馬 》,作者：劉藍之。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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