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為什麼來北京？
一定不會有人回答，是為了欠債來的。
可過了幾年後，曾經一無所有的自己現在卻是負債累累，身上不僅揹著金錢的債，還可能揹負著健康的債，感情的債，夢想的債，有的債還在利滾利。
有人說，人生就是不斷在欠債和還債中交替。
也有人說，欠下的債這輩子也還不清了。
深以為然，今天欠下的債，早晚有一天要還上。
天道好輪迴，你看蒼天饒過誰？
我採訪了四個從一無所有到負債累累的朋友，他們的故事或許也是你我的故事。
1
創業是無底洞，跪著爬著也要走下去
大飛 北漂創業青年
我一直覺得大飛是個傳奇，也是個謎一樣的人。那時二十還不到的小夥子，已經是集團老總了。
有人說他是富二代，家裡有背景，要不然你以為人家怎麼能這麼牛；也有人說他當初揹著家裡把讀大學的八千塊學費拿作創業基金就一股腦開幹了，一點一滴拼出來的。
有一天大飛聯繫到我，問我能不能借些錢給他，說創業遇到點坎，等錢急用。
曾經在我心裡是一座山，被我奉為偶像的人，怎麼淪落到這步田地？我腦子裡打滿了問號。
我剛畢業也沒錢，咬牙借了他2000塊。大飛沒有按約定時間還錢，後來分兩次把錢還給我了。
再後來他又幾次向我借錢，但我確實也沒存上錢，加上父親生病，實在沒辦法借給他。
聽朋友說，大飛這幾年一直在向身邊朋友借錢，小到幾百幾千，多的幾萬幾十萬。
自從創業後，他不僅把家裡的積蓄都花完了，而且還偷偷向網貸公司借款。
那也是我第一次聽說“九出十三歸”的高利貸。
最慘的時候，大飛父母家被借貸公司僱來的小混混刷紅油漆，牆上的“欠債還錢”，血淋淋的，像極了恐怖片拍攝現場，大半夜被瘋狂砸門，他父母一度不敢回家，在附近小旅館躲著。
最近一次和大飛見面是今年開年，在後海酒吧。
“……我知道你們現在都躲著我，怕我找你們借錢。創業特麼就是個無底洞，可我自己選的路，跪著爬著也要走下去……”大飛絮絮叨叨講了很多。
十分鐘的功夫他抽了三支菸，菸頭在五光十色的燈火中一明一滅。
2
年輕欠下的健康債，這輩子都還不起
老白 互聯網公司市場
老白現在是一家互聯網公司的中層管理，是我老鄉。今年是他北漂的第五個年頭。
最近，他連續加班了半個月，每晚十點多才下班，有幾晚還陪著技術通宵改bug。
老白說，每次加完班就覺得頭暈腦脹，腰痠背痛，真怕哪天就倒在了下班路上。
“這肯定算工傷吧！要真那樣，公司是不是得賠我一大筆錢？”他順手丟了個掩面苦笑的表情。
我回了句：“你這是在提前透支生命！身體垮了，賠你錢又有什麼用！”
“活動就要上線，沒辦法！再說年底了，都在衝業績，不然到時候年終考核上都不知道寫什麼，升職加薪那就更別想了。”隔著屏幕我都能看到老白一臉的無奈。
老白去年結婚，今年媳婦剛生孩子，在老家武漢還供著一套房子，兩邊的父母年齡也都大了，身體不太好。
現在他一個人掙錢養活一大家子，背後空無一人，老白不敢輕易倒下。
上週末幾個老鄉聚餐時，我差點都沒認出來他，濃濃的黑眼圈，看上去像是被人揍了一頓，頭髮乾枯得就像是一坨稻草蓋在腦袋上，髮際線也上移得厲害。
我們笑話他，“你該不會改行敲代碼了吧？”“我倒是想啊，起碼人家掙得多！”
調查數據顯示，超過八成職場人處於亞健康狀態。
巨大的職場壓力，加上作息時間不規律，導致職場人健康狀態越來越差，每一次熬夜加班都是對生命的一次透支。
年輕時欠下的健康債，很可能這輩子都還不起了。
3
父親躺在重症室說，“我一切都好呢”
三金 待上市企業產品
三金是我的前同事，一畢業就來了北京。
離過年也就剩下兩個多月，三金一直在糾結一個問題：今年過完年還要不要回北京？
事情得從幾個月前的兩個電話說起。
三金每週末都會和家裡通電話，像往常一樣，父親說：“我一切都好呢，家裡也都好！你就安心工作，老闆看重你，你要腳踏實地把事情幹好！”
大字不識幾個的三金父親一直用他的農民哲學教導他的兒子：黃土地不會糊弄人，你盡多少心，土地就能回報你多少糧食。
他剛掛電話不久，姐姐的電話就來了，“弟，你啥時候回家？”三金被姐姐這一問搞得雲裡霧裡。“爸都住進重症監護室了！你還不回來？爸真是白疼你了！”三金姐姐大發雷霆。
三金這才知道，父親剛剛是躺在重症監護室的病床上接他的這個電話。
他訂了最早一班回省城的機票，趕到醫院時晚上九點多了，透過門玻璃看著父親，瘦削的臉，蒼白的脣，戴著呼吸罩，全身插滿了各種各樣叫不出名的管子。
三金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怎麼打電話時就沒聽出父親有什麼異樣呢？
當初大學畢業選擇來北京工作，三金父親就是不大同意的，他希望兒子能在縣城找個教師行當。可三金一心想著去大城市闖蕩一番，還說不闖出點名堂絕不回去，老父親最終還是妥協了。
三金突然發現，自己欠父親母親的太多了，大學就是在外地讀的，工作又是在外地，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每次還待不了幾天，即使在家也是多和朋友聚會，家成了他的一個臨時旅館而已。
金錢的債好還，可是孝心這份感情債怎麼還呢？
三金也不知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每每看到聽到或想到這句話時，他的眼眶總止不住地溼潤了。
4
我們終究還是活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
雨婷 互聯網企業運營
“我來北京是為了看話劇，看美術展，是為了獲得自由的！”五年前，雨婷剛到北京。
“我不是為了陪著技術通宵改H5的！”五年後，雨婷再一次通宵加班後發出了一句抱怨。
發完牢騷的她又繼續投入到新一輪的忙碌中了。生活可容不得她再多半點矯情。
晚上下班，趁著雨婷有時間，我們約在樓下咖啡廳聊了聊北漂這五年。
她帶著些許惆悵說：“每次加班打車回去的路上，我就在想，我特麼這都是為了啥？”
當初她以為北京遍地是機會，只要努力就能財務自由。結果現在，別說財務自由，肉體自由，精神自由都快沒了——平時加班到深夜，週末就是宅在家裡呼呼大睡，哪有時間去看話劇美術展。
“日常溝通就是標準舔狗，舔完領導舔客戶，舔完客戶還得舔下屬。這還不夠，回家還得繼續跪舔另一半，畢竟我忙到沒有時間生孩子也沒有時間陪他。生而為人，哪有那麼容易？”說完，我們都陷入了沉默。
“月薪五萬，多少人夢寐以求，你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了。那麼你覺得現在的樣子是當初自己想要的的樣子嗎？”良久，還是我打破了沉默。
“當然不是。 我當初來的時候，還想著27歲能出書，30歲成為比肩戴錦華的獨立影評人呢。現在，我連電影都懶得看啦。房東一句不續租了我都能做半個月噩夢！最後我就是活成了當年的自己最看不起的樣子，就是那種——生活的慫包。”
那些當初來北京之後，你為自己許下的承諾，都實現了麼？我們都欠當初的自己一句對不起，關於夢想的債，你還清了嗎？
每個人一生中，會揹負各種各樣的債。
北漂的我們，從開始的一無所有，再到現在的負債累累，往後餘生，大概只能在還債中度日了。
有些債容易還，有些債可能現在不還永遠也沒法還了，還有些債可能欠下就永遠欠下了。
但誰不是一邊失去，一邊得到？一邊虧欠，一邊滿足？
大飛的公司產品終於打開銷路，他說照這個勢頭下去很快就能贏虧平衡了；
老白在的創業公司竟然在樓下開了健身房，他說自從鍛鍊後頭暈腰疼的毛病好多了；
三金教會了爸媽用視頻電話，他決定明年不管怎樣一定要多回幾趟家；
雨婷開了個影評公眾號，每週會更新一到兩篇文章，她說，北京起碼給了她一份能夠隨意刷imax電影的薪水。
再苦再累，你也會在雨中努力奔跑。
明天一定會更好，不是嗎？
現在，你告訴我，你來北京可曾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