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齊龍 編輯|嘉沐

上任不到一個月，英國新首相鮑里斯·約翰遜就面臨著政治對手的猛攻。最大反對黨工黨領袖科爾賓8月14日致函多個在野黨領袖和執政保守黨中反對硬脫歐的國會議員，呼籲組成跨黨派政治聯盟，支持在下議院通過針對約翰遜的不信任動議，自己取而代之；並承諾隨後提前舉辦大選。

約翰遜則於同日在臉書的直播中稱，一些自認為可以阻止英國脫歐的人正在與歐盟“勾結”（collaboration）。他強調，阻撓無協議脫歐是徒勞的，因為越是妥協，歐盟就越不會作出新的讓步。

早在保守黨的黨首競選中，約翰遜就誇下海口，必要時將帶領英國“無協議脫歐”。甫一上任，他就為硬脫歐做準備，組建“戰時內閣”，並提出“振興主義”新經濟戰略，以減緩脫歐帶來的陣痛。

約翰遜還為英國國民描繪了一幅宏偉藍圖，到2050年讓英國成為“地球上最偉大的地方”。但這番雄心壯志仍需經受來自英國國會的考驗。他為脫歐定下的時間期限，猶如高懸於新政府頭上的利劍，會否引起盟友倒戈相向，促發提前大選，仍是未知。

內閣換血超半數

擔任首相的第一天，約翰遜就為英國拉開了99天的脫歐序幕。“我們會在10月31日前完成脫歐，沒有如果，沒有但是。”7月24日，他在唐寧街10號門前發表就職演講時如此承諾。

“如果說有一個要點需要我們這些政客牢記於心，那就是，人民是我們的老闆。”當他說到這一句時，不少保守黨議員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擔憂這位新首相是否會宣佈解散國會，提前進行大選。

慶幸的是，約翰遜沒有將此作為選項。自2017年的英國大選失去多數議席優勢後，保守黨不得不依靠北愛爾蘭民主統一黨的10個議席維持執政，處境極不穩固。今年5月舉行的英國地方政府選舉和歐洲議會大選中，保守黨相繼遭受重創，在野黨奪權的呼聲四起。

約翰遜和他的團隊似乎早有準備，主動通過全國民眾關注的脫歐議題，來挽救保守黨的支持度。

“我們還要達成新的、更好的脫歐協議。這個協議可以將英國脫歐的機率最大化，同時讓我們和歐洲其他國家發展出基於自由貿易和互相支持的、令人激動的新型合作關係。”約翰遜說，“我有十足把握，在接下來的99天裡，我們就能達成這個目標。”

前首相特雷莎·梅的內閣成員中有17人被免職或以辭職的方式離開，超過半數。取而代之的，是約翰遜精心挑選的脫歐派人士。其中在公投運動中的盟友戈夫、前脫歐事務大臣多米尼克·拉布分別擔任內閣辦公廳大臣和外交大臣，持堅定脫歐立場的印度裔議員帕特爾則出任內政大臣。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所助理研究員張蓓告訴《鳳凰週刊》，約翰遜選擇內閣成員的標準是要忠誠於他，願意執行他的硬脫歐路線。目前除了財務大臣賈維德較為務實一些，其他閣員的意識形態都比較接近，或者是在近兩次選舉失利中完成了“改造”。“總體來說，約翰遜內閣的團結程度要強於梅的內閣，更利於施政。”

硬脫歐獲多數民眾支持

約翰遜顯得迫不及待，上任首日便提出諸多施政細節，包括徵募兩萬名新警員來確保街道安全、對20家公立醫院進行升級、增加中小學的教育補助以及改善關鍵邊境和海關的基礎設施。他還承諾將削減個人所得稅——將支付40%較高稅率的門檻從5萬英鎊提高到8萬英鎊，並創造良好的投資環境來吸引外資。

財務大臣賈維德稱，本財年在原計劃為無協議脫歐準備的42億英鎊撥款的基礎上，額外為約翰遜的上述承諾準備21億英鎊，總金額達到63億英鎊。其中大量資金將用於脫歐議題的公共宣傳活動。

英國《每日電訊報》披露，上述活動或會向英國家庭發放有關無協議脫歐準備工作的宣傳單。活動規模將遠超上世紀80年代發起的“艾滋病——不要死於無知”宣傳活動。有財政部知情人士將之形容為英國二戰以來最大的傳播活動。

事實上，無協議脫歐的支持者對脫歐議題的關注度已經遠超其他議題。研究機構“UK in a Changing Europe”副主任西蒙·亞瑟伍德告訴《鳳凰週刊》，無協議脫歐的支持者認為，有關經濟衰退的警告是企圖嚇唬選民而並非實際發生的事情，而且他們並不在乎經濟形勢，只關注政治。在他們看來，為了“重獲控制權”，值得付出一些代價。

多份民調顯示，約翰遜出任首相後，保守黨的支持率有所上升。英國康雷斯市場調查公司8月12日所作民調顯示，54%的調查對象認同約翰遜“無論如何需要實現‘脫歐’，如有必要可以暫停議會”，以阻止議員出手干預。另有46%的調查對象反對這一說法。

由於英國議會將於9月3日結束休會期，科爾賓或在議會復會後向約翰遜領導的保守黨政府提出不信任投票。英國《衛報》8月12日披露，首相府預期第一場交鋒可能於9月9日上演。如果政府輸掉不信任投票，議員們有14天時間重組政府；但如果組閣失敗，則可能觸發提前選舉。

為提前大選做準備

約翰遜政府的政策措施極為詳細，又契合大眾選民的口味。英國《旁觀者》週刊政治編輯凱蒂·鮑爾斯撰文稱，約翰遜的內閣正處於全面競選模式中。

“約翰遜政府是在為提前舉行大選做準備，那將是一場最後的對決、真正意義上的二次公投。”據張蓓分析，提前大選的可能性依然很大，最早或於10月31日前舉行。“因為國會內部對‘無協議脫歐’的反對聲很大，議員們很可能通過提前大選的方式來阻擋政府的強硬意圖。約翰遜目前的佈局正是基於這一態勢。”

被任命為首相府高級顧問的多米尼克·康寧斯在新政府的政策制定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這位脫歐公投運動中的關鍵人物被視為約翰遜的“大腦”，競選過程中就為其定下快速推進脫歐的策略。康寧斯所喜好的那種更快、更注重未來的施政風格，在目前的施政中也已體現。

約翰遜就職當天，康寧斯穿著一件印有“Open AI”的T恤出現在首相府，與其他身著西服的同僚格格不入。但這位智囊早已成為約翰遜的左膀右臂，時刻提醒著他兌現承諾。2017年康寧斯在一個公開場合談到，約翰遜的承諾是可信的，公投獲勝當天約翰遜用拳頭砸向桌子，對他說：“絕對要做到”。

新內閣的構建被譽為脫歐時期的“戰時內閣”，既是為了團結脫歐派，也在吸納持脫歐立場的選民，防止選票流向右翼“脫歐黨”。

約翰遜還將一系列利於宏觀調控的經濟手段命名為“振興主義”（Boosterism）。“這是一個很酷的詞，我認為它會堅持下去。”約翰遜的一位盟友說，約翰遜希望通過結束十年的緊縮政策，為脫歐做準備，為英國經濟綁上“火箭助推器”。

對華務實作風顯著

相較於黨內選舉時的競爭對手、前外相亨特，約翰遜的對華路線顯得較為溫和且務實。選舉結果公佈前，約翰遜在接受鳳凰衛視採訪時明確表示，他領導下的政府將會非常“親中”。約翰遜還談到，他支持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我對習主席正在為該計劃做什麼而感興趣”。

約翰遜還強調，英國是第一個加入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的西方國家，此舉激怒了其主要盟友——美國。他直言，新政府將為中國投資者保持一個開放的市場。

約翰遜曾多次訪華，並嘗試在北京坐地鐵，在上海騎車，給中國民眾留下了深刻印象。中國駐英大使館前公使銜參贊、經商參處負責人周小明日前撰文稱，約翰遜的親華表態，表現出他對於加強與中國合作的強大願望。

周小明在英國工作期間，曾與時任倫敦市長的約翰遜多次見面。他在上述文章中寫到，五年前，約翰遜曾力排眾議，把價值十多億英鎊的東倫敦阿爾伯特皇家碼頭改造項目的開發權授予了中國企業。“約翰遜深知中國的發展將給英國帶來大量商機。”

從內閣人選來看，約翰遜將持自由市場立場的莉茲·特拉斯任命為貿易大臣。多年前，她曾在黨內活動中就英國應向中國開放豬肉市場公開表態，引起網民熱議。此前在“華為洩密”一案中遭解職的前國防大臣加文·威廉姆森此次順利迴歸，擔任教育大臣一職。約翰遜的對華務實作風顯著。

新政府成立僅兩天，特拉斯便與美國駐英國大使伍迪·約翰遜舉行會談。兩人就如何推進英美自由貿易協定（FTA）進行了商討。特拉斯表示，英國將推進與美國達成自由貿易協定視為“第一要務”。

伍迪·約翰遜在接受採訪時宣稱，美國總統特朗普與約翰遜建立的關係將會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他們的領導風格有很多共同點，其中一個相似之處，就是他們對想要實現的目標有著清晰的認識。”

張蓓認為，中國尚未進入特拉斯的“雷達”範圍。與曾提出中英關係邁入“黃金時代”的卡梅倫政府相比，此後的英國政府難以在對華關係上做出更為積極的表述。在她看來，卡梅倫當時的班子年輕且富有雄心，但隨著英國進入脫歐時代，所處的國際環境也發生了變化，不太可能再有那種銳意進取的勁頭去發展對華關係。

在倫敦大學國王學院教授克里·布朗眼中，約翰遜對中國的瞭解並不充分。“幾個月前，當被問及關於英國主要貿易伙伴的問題時，約翰遜似乎對英國與荷蘭和愛爾蘭的貿易數據比中國要大感到驚訝。”布朗還說，約翰遜在擔任外務大臣期間，曾多次取消赴華訪問行程，這一失誤讓兩國關係的未來不甚明朗。

根據英國國際貿易部2019年2月公佈的數據，2017年英國的主要出口市場中，中國僅排在第6位，落後於美國和歐洲多國；進口市場中，中國排在第4位，落後於德國、美國和荷蘭。

周小明亦指出，約翰遜對華經貿政策將受到多種因素的制約。英美之間的“特殊關係”，其與特朗普之間的私交都將給約翰遜的對華判斷帶來重大影響。在是否採用華為5G技術的問題上，由於美國的反對，約翰遜的態度至今模稜兩可。最終英國能否頂住美國的壓力，只有時間能證明。

*本文由樹木計劃作者【鳳凰WEEKLY】創作，獨家發佈在今日頭條，未經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