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習俗與中國人一致,民族傳說來自亞洲,匈牙利人是中國後裔?

在這些年的互聯網上,經常能看到一些關於歐洲國家匈牙利的說法,比如說匈牙利人是匈奴的後代,又比如說匈牙利民歌和陝北民歌很像,匈牙利民間的剪紙和陝北的剪紙也很像等。而在匈牙利國內,也有一些關於匈牙利民族起源於亞洲的說法,那麼據此是否可以說匈牙利人是中國人的後裔呢?


匈牙利人和匈奴之間的可能聯繫

在說這個問題之前,首先要明確的一點是,現代匈牙利民族是個沒有任何疑問的歐洲民族,或者更具體一些說是中歐民族。無論在文化習俗以及最近一千年的歷史方面,匈牙利人是歐洲民族這個事實都是沒有任何爭議的。但匈牙利又確實和其它所有的歐洲民族有很大的不同點。比如它確實是在相對比較晚的歷史時期從亞洲遷居歐洲的,又比如它的姓名習慣還保留了亞洲的姓在前名在後這種方式。

而且在匈牙利的民族傳說裡,確實有自己是歐洲匈人後代這種說法。比如在公元15世紀的匈牙利民族編年史《匈牙利編年史》裡,就明確說自己這個民族是在羅馬帝國晚期攻入歐洲,促成羅馬帝國滅亡的匈人的後代。歐洲匈人帝國在其大王阿提拉於公元453年死亡之後很快解體,之後匈人就逐漸消失於歐洲的歷史記載之中。但根據一些匈牙利的民族傳說,在匈人帝國解體之後,有一部分匈人又遷回了他們進入歐洲之前居住的黑海沿岸地區,而這些人中就包括匈牙利人的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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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人的可能起源地——烏拉爾山脈

而匈人和匈奴之間的聯繫之前桃花石雜談寫過很多,基本上無論中歐古籍記載,還是歷史考古發現,都表明這兩者之間都是很有可能存在傳承關係的。特別是進入21世紀以後,一些學者通過對比古代中國、中亞、印度和歐洲對一些相同歷史事件的記載,又發現了更多匈人源自西遷北匈奴的證據(具體參見桃花石雜談其它相關文章),所以兩者之間存在聯繫是大概率事件。

匈牙利人如何成為了歐洲民族

但匈牙利人和匈奴人乃至歐洲的匈人之間有聯繫也僅限於此了,也就是都是民間傳說和歷史研究理論上的聯繫,而僅憑這些是遠遠無法成為定論的。而匈牙利人這個民族真正可信的歷史,卻只能追溯到公元9世紀左右。當時匈牙利人的祖先仍然生活在黑海周邊的頓河流域,臣服於突厥人的可薩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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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軍隊在歐洲各地的進軍路線

但在公元830年左右,可薩汗國發生內亂,幾個叛亂的可薩人部落投靠馬扎爾人,之後他們一起開始向西遷徙。他們先是渡過今天烏克蘭境內的第聶伯河,然後繼續向西,進入波蘭、烏克蘭和羅馬尼亞所在的喀爾巴阡地區。而在當時,他們已經開始自稱匈格里人。而領頭進行這些征服行動的部落名叫馬扎爾部落,漸漸的馬扎爾人也變成了匈牙利這個民族的族名。之後,匈牙利人以喀爾巴阡盆地為根據地,在幾十年內對整個歐洲大陸發動了一系列入侵與劫掠行動,其大軍曾先後攻擊到德國、法國、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地。在公元910年,匈牙利軍隊擊敗了查理曼大帝在德國境內的最後一個正統後裔“童子路易”,此後查理曼家族在日耳曼地區徹底衰落。匈牙利人在歐洲的軍事征服行動直到公元970年左右才告一段落。

而在此之後,匈牙利人為了得到周邊歐洲民族的接納,也主動地採取了歐化舉動。在當時的歐洲,能得到歐洲各民族的接納,一個最重要的先決條件就是皈依基督教。在公元10世紀末,匈牙利國王伊斯特凡一世大公皈依基督教,並得到了羅馬教皇准予其在歐洲居住的許可。公元1001年,伊斯特凡一世還得到了羅馬教皇的加冕,匈牙利人正式被接納為一個歐洲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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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第一個得到歐洲人認可的國王伊斯特凡一世

之後匈牙利其實就成了歐洲人抵禦其它亞洲遊牧民族入侵歐洲的壁壘。比如在公元13世紀蒙古人西征歐洲過程中,匈牙利曾和蒙古軍隊爆發多次大戰,雖然早期勝少負多,還一度遭遇滅國之難,但卻成功遲滯了蒙古人挺進中歐,為歐洲起到了很好的屏障作用。而和其它曾經入侵歐洲的遊牧民族相比,匈牙利能夠比較好的得到歐洲的接受,其實可能跟其本身在進入歐洲時跟歐洲人長得就比較像有關。根據現代的一些基因研究,匈牙利人在公元1000年前後歐洲血統就已經達到了80%以上,而當時的亞洲血統就已經只剩下了16%左右。不過在某些研究中,匈牙利人確實攜帶有一些和古代中亞與北亞遊牧民族接近的基因。但經過1000年與周邊歐洲民族的混血,現代匈牙利人的亞洲血統佔比基本上已經跟周邊民族基本無異,現代匈牙利人的血統與鄰國捷克、波蘭和斯洛伐克人等西斯拉夫民族基本無異,所以現代匈牙利人也已經成為了一個徹底和典型的歐洲民族。

匈牙利國內對於亞洲起源的認同

而關於匈牙利人的亞洲親緣,在不同歷史時期在匈牙利國內也曾非常有市場。其中原因除了前面提到的歷史淵源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即匈牙利人的語言在歐洲也是比較獨特的。但在說這個話題之前,還是要明確,匈牙利人的語言和漢語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匈牙利語言在歐洲雖然獨特,而且不屬於印歐語系,但卻並非沒有同類。現代匈牙利人的語言屬於一個名叫芬-烏戈爾的語族。而同屬這一語系的民族在歐洲至少還有兩個,即芬蘭和愛沙尼亞。而和匈牙利類似的是,芬蘭這個民族的歷史淵源也有來自亞洲的痕跡,所以從19世紀開始,關於匈牙利人亞洲起源的理論重新開始在匈牙利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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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烏戈爾語族分佈圖,左下綠色區域就是匈牙利

這個理論被之前一直急於和亞洲擺脫聯繫的匈牙利人重新接納,主要原因是當時匈牙利正在爭取從奧地利及奧匈帝國獨立。此外,當時歐洲各個民族出現了聯合圖強的趨勢,泛日耳曼主義和泛斯拉夫主義在匈牙利周邊開始流行,匈牙利所有的鄰居都找到了可以“泛”的大民族聯合體。但匈牙利卻完全沒人可“泛”,一個大腿也抱不上。而與此同時,正在爭取從沙俄獨立的芬蘭人提出了芬-烏戈爾民族這個概念,之後這個理論也立即受到了和芬蘭人語言接近的匈牙利人的歡迎,因為這個概念一出,匈牙利人終於可以宣稱“我們也不是孤單的”了。

所以後來為了爭取從奧匈帝國獨立,匈牙利人還對這個概念進行了很多擴展和創造。比如在不同時代,匈牙利人曾經把這個理論無限擴展,說芬-烏戈爾諸民族和突厥、蒙古、波斯甚至日本人都有共同祖先。而在一戰結束後,匈牙利雖然擺脫了奧地利的控制,但作為奧匈帝國的組成部分,匈牙利在戰後其實也成為了戰敗國,因此也被剝奪了大量領土。一戰後獨立的匈牙利,其實只佔匈牙利傳統領土的32.7%,其人口也只佔所有匈牙利人的42.6%。而且當時的匈牙利倍受西方孤立與歧視,而在這種情況下,匈牙利為了改變困境,開始對自己的亞洲起源進行深度利用,先後以此為工具與土耳其、愛沙尼亞、芬蘭和日本等國建立了友好關係。同時“芬-烏戈爾”民族理論也成為了匈牙利團結分佈於歐洲其它國家的匈牙利人,進而希望在未來奪回“故土”的一個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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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學者描繪的身為安息武士的耶穌畫像

而後來這種理論甚至發展成了匈牙利的反猶太理論和法西斯理論,也成為了匈牙利在二戰中加入軸心國陣營的原因之一。在二戰戰敗之後,“芬-烏戈爾”民族理論受到打壓,最近這些年雖然有重新抬頭的趨勢,但很多時候卻變成了和寫神話差不多。比如有匈牙利學者把自己的起源追溯到伊朗歷史上的安息帝國,而為了突顯自己民族的榮耀,還提出說基督教的耶穌其實也根本不是猶太人,而是一個安息武士,也就是原初匈牙利人。當然這種理論即使在匈牙利也不可能有多少人接受了。


所以總體來說,匈牙利和亞洲確實有歷史淵源,但其和亞洲最後的聯繫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而現代匈牙利人已經完全歐化,除姓名等個別習俗之外,與周邊歐洲民族已經沒有任何差異,國內互聯網上流傳的說法很多也只是非常片面的傳言而已,因此說匈牙利人是中國人後裔是站不住腳的,在匈牙利國內也基本不會有人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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