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追求自由的'野薔薇'

蕭紅,追求自由的"野薔薇"

一、為著身體的自由—抗爭

有很多人在寫蕭紅,寫她的才華,寫她的不幸,甚至寫她做人方面的"不潔"。有些人認為她有才華,只可惜在兒女情長上花了太多心思。有些人認為她在做人方面很失敗,原因是與蕭軍第二次見面就發生了不恥的關係。這一點我實在不敢苟同。在中國,自古以來,男女關係的話題就一直被看做是豺狼虎豹,即使私下裡大家茶餘飯後津津樂道對此樂此不疲,但一直難登大雅之堂。這我不敢否認,更不敢對中國幾千年的文化提出任何異議。但在蕭紅的這一問題上,我認為,她並無什麼過錯。她和蕭軍在思想上的溝通,足以讓他們覺得並不是只認識了兩天,而是認識了兩個世紀那麼久。我們能說認識了兩個世紀的人發生關係這不正常嗎。文人較普通人思想本就自由,且在當時的環境下,她已經食不果腹且欠債累累,蕭軍對她來說就像是"神",那個帶她從地獄中走出來的"神"。所以對於蕭紅,我的觀點是:這一生,她活的灑脫且漂亮,只不過是少了些運氣罷了,但這樣追求自由的蕭紅,讓我驚豔。

去年在北平,

正是吃青杏的時候;

今年我的命運,

比青杏還酸!

——蕭紅

這是蕭紅在和汪恩甲回到哈爾濱,住進道外東興順旅館時蕭紅寫的詩,也是蕭軍初見蕭紅時看到的詩。讀罷這詩,我們不僅能將蕭紅小女子的情懷領略一二,也不禁讓人感嘆到底是什麼樣的遭遇,怎樣的女子,能有著如此轉折的人生,有著比"青杏還酸"的命運。

蕭紅,追求自由的'野薔薇'

蕭紅生在有錢人家,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祖父說:"有錢人家的孩子是不受什麼氣的。"幼年的蕭紅並不像中國大多數文人一樣出身於貧苦的家庭,她過著相對富裕的日子。但是,在張家,蕭紅很孤獨。整個張家,只有她的祖父,用自己的全身心愛著她。現在,這唯一的人也已經老了。本來,在張家,祖父就沒有太大的話語權。現如今,祖父又老了。祖父不能為蕭紅的自由出太大的力了。但值得慶幸的是,蕭紅自小就有反抗精神且年老的祖父有著和蕭紅一般的童心和愛心,他用他自己溫暖著年幼的蕭紅,陪她在後花園走過了一段又一段溫暖又善良的歲月。和祖父相比,父親張庭舉表現出與蕭紅強烈的對立。父親是幼年蕭紅最大的"不自由"。張庭舉本就有著中國最傳統的重男輕女封建思想,再加上蕭紅出生在一個"不吉利"的時辰,後來又"剋死"了自己的母親。這一切的一切都導致了蕭紅與他父親一生的對立。原本,父與女之間,應是有這世上最深的羈絆,女兒一般比較像爸爸。但在蕭紅與張庭舉之間,所相像的卻只有那執拗和敏感。

蕭紅,追求自由的'野薔薇'

不禁讓人覺得,蕭紅和那生長在田頭,路邊的野薔薇倒很相像,雖孤苦無依,自己卻又活得芬芳豔麗。

張迺瑩之所以能成為後來的蕭紅,一部分原因可能是由於她創作的天賦,另外的就是她不妥協,抗爭的精神了。她不滿父親給她定的親,和表哥陸哲舜"私奔"到北平,一時間成為震驚整個呼蘭河的大事件,每個人都在說張家的大女兒是怎樣的忤逆不孝,放蕩不羈,是怎樣不知羞恥的和"野男人"私奔。就連父親張庭舉的名聲也給她"敗了去"。在蕭紅回到呼蘭的當晚,張庭舉就下令全家遷往阿城的福昌號屯,並將蕭紅軟禁了長達半年之久。但是後來,九一八事件爆發,歷史終於是為蕭紅創造了重獲自由與新生的契機,她又一次在動盪中逃離了家,隻身來到哈爾濱。開始了她嶄新的人生。

蕭紅,追求自由的'野薔薇'

蕭紅的一生被許許多多的外界條件限制,但她,從未停止過自己的步伐。蕭紅獨身在日本的時候,寄信給蕭軍寫道:軍:你是還沒過過這樣的生活,和蛹一樣,自己被捲到繭裡去了,希望固然有,目的也固然有,但是都那麼大和那麼遠。自由和舒適,平靜和安閒,經濟一點也不壓迫,這真是黃金時代,是在籠子裡過的。這段話,蕭紅將不自由的處境表現的淋漓盡致了,她在日本的日子是活在籠子裡的,沒有可以對話的人,也沒有可以讀的書,但是,她還是為著自己的自由努力著的,她為自己制定一張工作量極大的時間表,並且學習了日語。在這裡,我想到了蕭紅傳記式電影《黃金時代》的標題,蕭紅的一生,國家受日本入侵,自己也從不是舒適的過著日子,卻又為什麼是黃金時代呢,大抵是蕭紅自己說的:"我不能選擇怎麼生,怎麼死,但我能決定怎麼愛,怎麼活,這是我要的自由,我的黃金時代。"

人活這一生,無悔也便好了。我不知道如果當初蕭紅聽從她父親的話,遵循俗世傳統將自己嫁了,接下來的人生會不會不同,會不會幸福,但現實的蕭紅,終究是無悔了。

蕭紅,追求自由的'野薔薇'

二 、為著愛情的自由—分離

蕭紅終歸是從家裡逃出來了,她遇到了蕭軍,這個第一個握緊她自由雙手的男人,她們瘋狂的相愛。蕭軍說:"她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也許是全世界最美麗的人,我必須不惜一切犧牲和代價拯救她,"但是後來,這個瘋狂愛著她的男人,也終究是背叛她了。無數的藤蔓纏著破舊的牆,就像纏繞在蕭紅的心上一般,扯不斷,也亂成一團。蕭軍是將她從地獄,從深淵中解救出來的人啊,是曾經共同追尋自由的戰友和夥伴,在《蕭紅自傳》第三章《家》整整一章中,蕭紅沒有寫父親,沒有寫母親,沒有寫呼蘭河小鎮,只寫了蕭紅和蕭軍的家。在蕭紅的一生中,與蕭軍同居的這一段時期是最幸福的,雖然沒有好的物質條件,但年輕人的心中有了愛就相當於有了一切,有了自由。有一起追求自由的夥伴是多麼幸福的事啊。現今,蕭軍親手將她推進深淵了,同時推下去的還有她對於愛的幻想與憧憬。蕭紅與蕭軍分開了。分開,也正是為了追尋自身的自由。我想,就算是父母兄弟,感情上也是會出現裂痕的,更何況是沒有任何親緣關係,本是陌生的兩個人。蕭紅女人的身份讓她對感情極為看重,她善良,純真,但又多疑,敏感,她將蕭軍視為一切,但蕭軍是"愛便愛,不愛便丟開"的性格。在愛情的方面,她與蕭軍本就是方枘圓鑿,他天性自由,放蕩不羈,她是空城枯守,不知利弊。蕭紅離開了,正像她當初離開張家一般,他離開了蕭軍。帶著腹中的孩子,結束了她們近六年的感情。

蕭紅,追求自由的'野薔薇'

是啊,人生本就是自己的,指望旁人,永遠都是靠不住的。

蕭紅也是一樣,吸著煙的蕭紅也彷彿如蕭軍一般,是那樣的放蕩不羈,自由且灑脫。1938年5月,蕭紅和端木蕻良在武漢結婚,但12月,端木前往重慶,種種原因蕭紅獨身一人輾轉於戰爭的爆發。最終肺病爆發,住進醫院,最後卒於醫院。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雖有駱賓基陪伴,但蕭紅總歸是孤獨的,沒有親人,也沒有愛人。她就那樣被誤診,"被死去"了。她說過,"如果我和蕭軍說我的境況,他不會放任我不管的。"但她終究是沒有和他提起,她和蕭軍的愛情,最後也是自由又灑脫的。

三、為著創作的自由—奔走

蕭紅的作家生涯是從那日她向《國際協報》副刊裴馨園寄出那封十萬火急的信件開始的。自此,蕭紅終於拿起了那隻在時光深處孤守了她許久的筆,開始了與她生死與共的漫長並悲壯的寫作。人生就是這樣吧,"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在和作家朋友們的聚會上,心直口快的胡風曾坦然:蕭紅寫的人物都是從生活中提煉出來的,活生生的,人物的是喜是悲我們都能感同身受,而蕭軍呢,是完全憑著自己的刻苦和努力才達到自己的藝術高度,蕭紅是靠自己的感受還有天才在創作,這點非常難得。從這些方面,我們不難看出,蕭紅是有著非凡的創作才能的。

蕭紅,追求自由的'野薔薇'

外面的世界可以阻擋一個人的肉體,可以影響一個人的精神,但絕對不能杜絕一個作家創作的心。蕭紅從小就喜歡讀詩,祖父念一句,她跟著念一句,聲音還是絕對要超過祖父的響亮。後來,蕭紅上了小學,不顧父親的反對又上了中學。參加了許多抗議活動,也真正成為了當時的文學青年。雖然這一路走的極其不易,但,慶幸的是這一切的苦難也成為了蕭紅後來創作的源泉。也正是蕭紅一次次的不知妥協,不停地奔走,才有了蕭紅身為作家的一生。

1935年,蕭紅在魯迅的支持下,發表了成名作《生死場》,1936年,由於和蕭軍的感情出現裂痕,也由於身體原因,蕭紅東渡日本,寫下了散文《孤獨的生活》,長篇組詩《砂礫》等。1940年與端木蕻良同抵香港,之後發表了中篇小說《馬伯樂》和著名長篇《呼蘭河傳》,馬伯樂並未連載完,蕭紅就去世了,這也成為她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在蕭紅創作生涯的十年間,曾多次因為作品的"特殊性"被監視,1933年12月,她與蕭軍的小說、詩歌、散文合集《跋涉》自費在《五月畫報》印刷社出版,引起東北文壇注意,也因此,她和蕭軍被譽為"黑暗現實中兩顆閃閃發亮的新星",奠定了他們在東北文壇的地位。但《跋涉》因"反滿抗日"傾向遭查禁,她和蕭軍也不得不離開哈爾濱來到青島。後又輾轉到了上海,日本,漢口,西安,武漢,香港。蕭紅一路走,一路寫。從北方的北方來到南方的南方,從懵懂的少女走到頭髮中很明顯的白絲。但她終究是沒有丟了創作,這對蕭紅對後世,都無比的可貴。

蕭紅,追求自由的'野薔薇'

蕭紅的一生中,魯迅先生對她的影響極大,先生待她如親人,扶持她的創作,幫助她的生活,甚至為她呵斥蕭軍。許廣平同情她,愛她,照顧她,就連小海嬰也很是喜歡這位姐姐。但是魯迅先生不在了,支持她自由的人又少了一位了。蕭軍作品中有和蕭紅一起去祭拜魯迅先生墓的場景,"蕭紅踩著落葉,一步三回頭,再望一望啊,再看一看,忽然猛地急轉身奔到魯迅墓地,撲到在地,放生痛哭起來。"這位待自己如女兒一般的人去世了,該是多麼難過啊,可能只有蕭紅自己知道。

四、為著國家的自由—擔憂

國家的不自由同樣是蕭紅日夜擔心著的事。在上學的時候,蕭紅就曾經為著國家的自由參與到反抗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鬥爭中。 "今天一早又來日本憲兵把全宿舍檢查一遍,每個床鋪都翻過,翻出一本《戰爭與和平》,不用猜疑,路南就停著小電驢子,並且那日本人又走到路南來。"這是二蕭在剛剛印刷完《跋涉》時候的場景,他們的作品因"反滿抗日"傾向被查禁。這個場景在湯唯主演的電影《黃金時代》中也有描述,他們兩個頑皮地躲進一家麵包店,等日本人走後方才出來走在大街上,甚至還為誤買了香腸互相拌嘴,在當時的境況下,這種令人豔羨的場景還能出現在蕭紅蕭軍的生活中,由此可見,他們並不將生死看的那麼重,生便生了,死便死了罷了。是啊,就算命運對她如此的不公,蕭紅還是對祖國抱有無限的希望,仍然深深愛著這個已經滿目瘡痍的中國,她的祖國。

蕭紅,追求自由的'野薔薇'

在《同命運的小魚》文章中,蕭紅和蕭軍用死去的小魚做菜,蕭紅說:"不吃這魚吧,然而它已經沒有肚子了,可怎麼再活?"這是凶殘的世界,失去了人性的世界,用暴力毀滅了它吧,毀滅這些失去人性的東西!這小魚就像是蕭紅,身在魚缸裡,可是一旦跳出來就會死亡。蕭紅,雖然還活著,但是和小魚一樣,處在案板上,隨時有可能會死去。而對於小魚來說,蕭紅自身又是劊子手,殺死小魚的劊子手,就像這凶殘的世界想要殺死她一樣。國家還是個什麼國家,國家的自由還有什麼希望嗎?

蕭紅也有令人振奮的書稿存留下來,是她寫的《給流亡異地的東北同胞書》,"幾百萬的市民都在仰起頭來尋覓——其實他們什麼也看不見的,但是他們一定要看,在黑黢黢的天空裡,他們看見了我們民族的自信和人類應有的光輝,抗戰到現在已經遭遇到最艱苦的階段,而且也就是取得最後勝利的階段。"國家和人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她自己同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國家的自由馬上就要毀滅了,作為國家的人民,蕭紅義無反顧,起身呼籲:為著我們國家的自由,為著人民的自由,同胞們,奮起反抗吧!

蕭紅,追求自由的'野薔薇'

或許昔日裡在呼蘭河吃著青杏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與蕭軍在東興順旅館親密無間的日子也不會再重來了,但是否,蕭紅會在寫作的時候,抬起頭看著蔚藍的天空沉思,然後,繼續愛著這無常的世界。

薔薇一般生長在田邊,路旁,花卻開的豔壓群芳。而蕭紅,一生跌跌撞撞,卻也活得風風光光。我想,甚至薔薇是喜光的特性也應對應著蕭紅的愛自由。蕭紅的一生為著身體的自由,愛情的自由,創作的自由,國家的自由,從未停止過抗爭。這一生,不安又彷徨,但充實且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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