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按：說到順勢療法，與其說臭名昭著，倒不如說是極富爭議更為貼切——至今，對於順勢療法的有效性，反對方和贊同方都各執一詞。順勢療法源自古希臘希波克拉底“以同治同”的醫學理念，但從科學角度來看，並沒有證據表明其治療方法的有效性，即便如此，歐洲民眾對於順勢療法的認同至今仍不佔少數，而一些名人，比如查爾斯王子，也不止一次在公開或私人場合表示支持順勢療法。不僅如此，印度政府也認可順勢療法為國家醫藥系統，印度健康及家庭福利部專門成立了阿育吠陀、瑜伽、自然療法、優那尼、悉達及順勢療法署。
至於文中的這位主角，其發明的所謂“生命復甦器”或許僅僅是種安慰劑效應，這種解釋應該更為合理。
文/Lauren Young
譯/藥師
校對/沁月
原文/www.atlasobscura.com/articles/the-1800s-medical-device-that-promised-cures-by-repeatedly-stabbing-patients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藥師在利維坦發佈
小心這個擰開了蓋子的烏木棒，它裡面有30多個鋒利的針頭。圖源：library.ucsf.edu
1847年，坐在屋裡的卡爾·邦夏特（Carl Baunscheidt，德國發明家）正忍受著手上由關節炎引發的疼痛。面對蚊子們的騷擾，他只能繳械投降，任由一隻飢餓的蚊子在手上貪婪的吸血。然而當傷口腫脹時，他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疼痛竟然得到了一絲緩解。
“如何在不失血的情況下用簡單且自然的方式將身體中的病患從痛苦中抽離出來”，邦夏特在他的著作《邦夏特針刺療法——治癒的新方法》（1865版）中寫進了這一段經歷。
換句話說，邦夏特堅信，蚊子叮咬的傷或是“人造孔”會將身體裡的病痛與毒素經由皮膚釋放出來。
在著作的引言中宣傳了作為一種新療法的邦夏特療法，圖中一隻蚊子懸停在手上——這是邦夏特發明生命復甦器的靈感之源。圖源：library.ucsf.edu
與蚊子的這段偶遇小插曲激發了邦夏特發明生命復甦器（Lebenswecker，德語）的靈感，這個人工復甦器實際上是一種能夠彈出30根尖銳細長針頭的烏木製品，從19世紀中葉到20世紀，人們總是在嘗試用順勢療法（順勢療法的理論基礎是“同樣的製劑治療同類疾病”，意思是為了治療某種疾病，需要使用一種能夠在健康人中產生相同症狀的藥劑，來達到“以毒攻毒”的目的，譯者注）在身體的各個部位穿孔，以解決從失眠到黃熱病甚至癲癇等各種疾病。其中有一種叫作邦夏特發煙硫酸（Oleum Baunscheidt）的藥油，被用於大量塗抹在傷痕上，製造出水皰和膿瘡，人為地製造出被昆蟲叮咬的痕跡。
加州大學舊金山圖書館的檔案工作者凱爾斯·埃文斯（Kelsi Evans）在研究過1000多件人工復甦器藏品後表示，邦夏特的理論認為：“如果這些人造的水泡有滲出物，那麼這些滲出物便表示身體裡的疾病正在流出。”
卡爾·邦夏特，一位多產的醫療器械發明家。圖源：library.ucsf.edu
邦夏特雖然沒有受過專業的醫療培訓，但他發明過許多醫療器械。其中包括天花疫苗接種器、吸奶器以及名為“人工水蛭”的抽血器（一種用於放血的薄型裝置，原理與復甦器相同，但只用一根針）。但直到1848年發佈了復甦器之後，邦夏特才開始聲名鵲起。
體液說（Humorism）：起源於古希臘的醫學理論，認為人體是由四種體液構成——血液（αἷμα）、黏液（φλέγμα）、黃膽汁（κίτρινη χολή）和黑膽汁（έλαιναχολή），這四種體液對應到四種元素、四種氣質，四種體液在人體內失去平衡就會造成疾病。圖源：維基
他還由此開發了一種替代性的醫療方式，以支持這個裝置的使用，並將其稱為邦夏特針刺療法（Baunscheidtism）。這是一種受古希臘理論影響的順勢療法，該理論認為身體狀況由四種體液控制，分別是：黑膽汁、黃膽汁、粘液和血液。在邦夏特所處的時代，很多民眾和醫師都認為疾病的根源便是四種體液失衡，也正是這樣的想法導致了放血療法流傳了幾千年。
然而，邦夏特在他的書中寫道：放血療法的熱度日漸式微，並且患者對口服藥物和其他救治措施的效果並不滿意。因此，他認為通過刺傷去除“致病物質”是一種比較直接，簡便且易控的治療方案。
埃文斯解釋道，“邦夏特這種療法是基於分泌物和體液之間的平衡狀態。這個方法主要是利用設備所造成的疼痛分散注意力，將疾病轉移到另一個位置。”
邦夏特療法一書中關於復甦器的草圖。復甦器主要由烏木的外殼以及內部的線圈和針頭構成。圖源：library.ucsf.edu
最初始的復甦器是一個簡單的設備，其字面意思是“生命喚醒者”。在該設備的其中一端，有一個鬆散的、可移動的元件連接著緊密卷繞的金屬彈簧。這可以控制覆蓋在桶狀容器內套管上的針。操作人員將小手柄拉回大約兩英寸，便可以收回針頭，然後釋放這個手柄就可以用針刺穿皮膚。
復甦器通常與邦夏特手冊和一瓶人造水皰油一起以8美元的價格捆綁出售。邦夏特解釋道，發煙硫酸可以讓傷口敞開的時間更持久，更快速地逐出身體裡的病原。復甦器的針刺穿皮膚後，立即用雞毛或小鉛筆擦上藥油，在四到六分鐘內，皮膚就會出現“類似於小米種子般的萌芽”，患者能夠感受到皮膚上猶如蟲子在爬行般的奇妙觸感。
埃文斯表示：為了更好的體驗，用戶在刺穿皮膚之前會將針浸入油中，以獲得像注射一樣的體驗。
有時候，病人需要把針頭浸入油中。圖源：library.ucsf.edu
邦夏特宣稱所有疾病都可以用復甦器治療。對於牙痛，應該刺穿後頸部，肩胛骨之間，耳後，以及頭部偏向牙痛的一側。失眠和脫髮則需要穿刺脊柱，而哮喘需要刺穿胸部和肋骨。麻疹、流行性感冒或複發性瘙癢則在整個背部和腹部使用復甦器。
雖然邦夏特對許多疾病提出了建議，也有證據表明許多使用者試驗性地將自己身體所有部位刺傷，直到他們感覺到效果。埃文斯說：“寫信給他的人在嘗試各種各樣的事情。有一個女人說她腹部絞痛，便刺穿了腹部周圍的皮膚。”
一名來自俄亥俄州福斯托里亞（Fostoria）的病人蒙克（Munk）寫道：“我給幾乎完全失去聽覺的小女兒用了復甦器，效果非常可觀，她現在聽力又好了起來。在我喉嚨不舒服時，我也用了三次，效果非常棒。甚至對頭痛也有很好的療效。”
在邦夏特的書中，使用阿多尼斯（Adonis）和阿佛洛狄忒（Aphrodite）作為模特，標明瞭身體上最適合使用復甦器進行理療的區域。圖源：library.ucsf.edu
到1854年，復甦器廣受歡迎。在德國和美國的一個共同調查中，數據顯示在加拿大，蘇格蘭，智利和意大利復甦器擁有大量擁躉。
競爭對手和投機商仿製了復甦器和藥油。但邦夏特始終致力於保護其配方，並對其保密。雖然原創配方仍然未知，但如今這種油被大眾認為是有毒性的。
邦夏特藥油最初的配方依然是個謎。圖源：library.ucsf.edu
大約在20世紀中期，復甦器的熱潮逐漸開始衰退。20世紀40年代，德國版的邦夏特手冊已經停止發行，外文版本也大幅減少。如今邦夏特的做法和復甦器已然身敗名裂。埃文斯解釋道，從生理學上來說，並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通過刺傷皮膚並形成水泡，來治癒任何一種疾病。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邦夏特的復甦器是一種獨一無二的裝置，與19世紀發明的許多放血療法和順勢療法有著天壤之別。埃文斯說：“生命復甦器是一個有趣的工具。它看起來雖然像一個放血器具，但實際上卻與血液毫無關係。由於其原理是刺破水泡會釋放病原而不是血液，因此該裝置與疾病有著更緊密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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