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特等獎作品10篇,滿分作文的範文

第十二屆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特等獎作文範文十篇,供大家參考。

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特等獎作品10篇,滿分作文的範文

作文要求

寫一篇1500字左右的文章,表達自己對“每一個人或者每一個時代,都有獨特的‘怕’和‘愛’”這句話的理解。

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特等獎作品10篇,滿分作文的範文

叩問

四川省綿陽外國語學校 錢奕琳

頤和園的一片水花,王國維——清朝的最後一條辮子,便杳無音信,永遠離去。他走的時候向同事借了五元錢,當時頤和園門票六角,他死時口袋裡尚存四元四角。這個剛至天命之年的人,一生都貢獻給了文化。

北京是個有氣魄的城市,歷史珍寶,皇家園林,但它也是有柔情的城市,有如江南水鄉,風韻婉轉。推開昔日圓明園的大門,我想到這裡來叩問文化。

“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若一襲白衣,便昂然走進歷史。古樸的書架上是《紅樓夢》,是《西廂記》,海寧先生坐在一旁,青燈半燃,筆舞九天,從《人間詞》到《人間詞話》,他對文化的愛,深深地烙印在心裡。

推開沉重的大門,我想帶著沉重的心去叩問它。出現在眼前的是幾條寬敞的大路,沒有多遠便聽到有叫賣聲,左邊近水樓臺,遊人如織,右邊叫聲如織,店鋪林立。人們的喜悅心情溢於言表。這哪是叩問圓明園,簡直就是逛公園。罷了,本著初心去看遺址好了。

餘秋雨先生認為,一個風雲數百年的的朝代,總是以一群強者英武的雄姿開頭,而打下最後一個句點的,卻總是一些文質彬彬的悽怨靈魂。靜安先生立在橋頭,大清亡了,自己是否應該隨之流去。幾片花瓣飄零在水中,他臨水自吟:“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又是《葬花吟》,又是清朝。他抬頭,四周全是硃紅的城牆。昔日那些廊腰縵回,簷牙高琢,那些嬪妃,皇子王孫,全被歷史潮流淹沒了。

昔日的建築早已倒下,只有“觀水法”的幾尊巨石聳立。似乎想重塑那一段繁華。遊人快速合影留念,急急向前走。我邁著緩慢的步伐,反覆瀏覽著展板,在一堆關於“怎樣考古”的文字中,搜尋文化遺蹟。每一個動作都很輕,真不想打攪它們的寧靜。照相時也從不照現代建築,大概是像王國維,只想留在古典時代。

海寧先生站在橋頭,他在身上摸索了一番,點燃了一根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大串菸圈。他凝重地望著天邊,終於,滅了煙。他將菸頭扔在地上,用腳使勁踩了幾下。衣服上密密的褶皺爬上了他的額頭,他邁開步子,“撲通”一聲,濺起一片水花。

關於王國維投湖的原因向來有爭議。我更贊成陳寅恪先生的觀點:凡一種文化衰落之時,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痛苦,其表現為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則其所愛之苦痛愈甚,殆既達極深之度,殆非出於自殺無以求一己之心安而義盡也。總之,他是為文化而死。

“船票,有沒有要買的。”“冰淇淋,零食小吃······”穿行於現代化的圓明園,我想,摧毀來自野蠻,也來自強加給它的文明。幾近廢棄的房子裡,拉著一條橫幅:圓明園殘存文物。它被放置在最不顯眼的角落裡,目送著一位位頭也不抬的過客。介紹的展板早已泛了黃,字跡模糊。棚內的柵欄生了鏽,兩尊獨眼的獅子相對而望,無聲地訴說著。這才是我要叩問的文化,為何被人遺棄?

有人認為,中東衝突的根源在巴以,而巴以的衝突,在於耶路撒冷。耶路撒冷這座聖城,本是三大宗教的發源地,三大宗教集中在一起,於是便有了宗教極端主義。猶太人看到殘存的一面古牆要哭,因為他們失去國土兩千多年,而中國人看到長城則不會,因為中華文明已延續五千多年。中國是和平的寶地,圓明園不是耶路撒冷,為何不好好保護它,讓人們銘記歷史?

夕陽的餘暉斜灑在石柱上,它像一位暮年的老者,平靜地審視著來往的過客。有些撐不住的,倒在草地上,像吃了敗仗的將士,默默地流著眼淚。黃昏已至,英雄落馬,寶劍出鞘,王者的輓歌奏響······

我望著圓明園內碧綠的湖水,無不想起王國維先生的面容和身影,不知先生若見到這一幕,會不會也在心中默默流淚。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我斷井頹垣。”圓明園,也許,年老的你,最有資格嘲笑人類?

王國維愛清朝,怕它滅亡。

我愛文化,怕它失去。

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特等獎作品10篇,滿分作文的範文

流年幾度憶清歡

河南省固始縣慈濟高中 孫慧

聲過耳,遍體寒涼,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在顛沛流離中慢慢消磨的又豈止是年歲?嘆輓歌,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流年幾度,失意無南北。

鳳冠霞帔,鮮妍硃砂,已是昔日。

夜闌如墨,拈花流水般行雲流水。側臥簟席,其表面的編織稻草與結構繩索有些都已斷裂,甚至有些經常躺臥的部位已形成色調的反差。

黃昏將雨,薄暮天氣,天際顯露出蒼白的孤獨。

多麼希望篩去激進、焦灼、疑慮的濫情雜質,透過世事的肌膚紋理,家中依舊是輝煌依舊、屋宇清明、清痕落墨、全是歡喜。笙歌盈耳、素手攬風、落筆成書、瀟灑自在。可如今家道中落,落魄不堪,簟席陳舊,無錢易換。

揉碎桃花紅遍地,玉山傾倒再難扶。

流年失了清歡,多了困苦。母親由於父親在戰場身亡被歲月鑿去狂妄,磨出溫潤。她既要假裝堅強冷靜處理家中事宜;又要果敢機敏獨當一面;還要照料家眷親屬。如今垂垂老矣之時,卻又患上失心瘋。我喂母親服下煎的湯藥。湯藥在母親的胃裡翻滾出熱流,溼了鬢髮,我伸手替母親整理雲鬢。

禍福回還車轉轂,榮枯反覆手藏鉤。

恍惚間,我的指尖穿越光芒,拂過往昔的心思,一剎那,春風生起,彷彿母親回到了黑髮白裙的豆蔻時光。

於是便有了赤腳搖鈴的布衣少女,踏著莎草蒼翠,任束髮的緞帶飄轉於風中,縹緲若炊煙縈迴。靈動的眼眸和豆蔻紅顏更是讓人無法忘卻。母親是府中的二小姐,多年來,府中的陰險狡詐與掩面假笑她沒有沾上一分一毫,反而在無人問津的黑暗角落裡出落得靈俏活潑,楚楚動人。

一頁深巷幽咽起,一頁陽關馬蹄疾。

皇座之上,御筆一揮。大小姐被徵召入宮,作為侍婢的她無奈只好隨行。大小姐擔心眉目溫婉的她會奪去恩寵,對她苦痛折磨,後終因飯菜摻藥而病重被髮落出宮。在世人的冷嘲熱諷與流言蜚語中,她只能掩掩帷帽,低首前行,她在客船僧廬聽雨眠,日日調息後終於痊癒,卻遇到鮮衣怒馬、風度翩翩的那個他。他就是那個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金甲大將軍。他緩緩於她的世界登場,眉目疏闊,器宇軒昂,黑髮白衣,眼神是那樣溫柔而澄澈。他主動搭話:“鄙人張亦簡,敢問小姐芳名。”她只害羞得默不作聲。他自顧自地說下去,她得知他喜遊厲,善品茗,懂音律,精戲曲,實為不可多得的才子。

光陰裡的孤獨,是體己的故人。

一日恰逢天際重雲匯聚,黃昏欲雨,她卻一人在外遊蕩玩耍,他發現她沒帶雨具,忙上前去用衣袖蓋在她的頭上為她遮雨。她雙頰未施粉,卻緋紅,抬頭詢問:“那你又如何是好呢?”他低下頭凝視著她,全然不顧雨水迸進他的眼簾,衣袖仍是沒有收回,只是挽著她的手更用力了些。然後淡漠地望向遠處:“我不會有事。”這一句話雖清淺至極,卻是直擊入她的心底,他很明白怎樣讓她心安,就好像是行囊裡添了份體己之物,便不怕荒寒。

疏影重重,春茂虯鬆,曲徑晚來濃。

她終於肯向他敞開心扉,與他圍爐清談,枕風聽雨、湖中盪舟。他們在最美的年華里,在一幅煙霞宛然、淡雅蘊藉的平遠山水圖景中,共同賞花吟詩。煮茶飲酒、品鑑古玩。

粉色是春時,陌上游人如織,焚香品茗,拈草簪花。晚秋是黛色,枕風聽雨,共吟一闕哀婉宋詞。

溶溶月色裡,杏花疏影中,二人同框,形影不離,如膠似漆,談天論地,琴瑟合鳴。

行也慵慵,停也慵慵,幽夢忽逢,好景卻難同。他們這份晴耕雨讀的生活也終於斷送在殘酷的戰爭之中。

送回軍營時,她握住他沾滿鮮血的手不住地哭泣:“你答應過要陪我一輩子的,少一天、一個時辰、一年都不算一輩子。”可他的手還是那樣無情地從溫熱退卻為冰冷,眼睛由不捨退卻為無神。全部都歸為沉寂,只留下她一人哭泣。大概,每個人都有一份耽溺,而她的耽溺便是清沮,於是年紀輕輕就幾近失明。

南天竹上已簌簌落了雪,小火爐裡已細細添了炭。寒梅獨蘇,枯枝瘦影,掃雪煮茶,獨處時,松風鳴雪兔毫霜。如此想來,“待浪花浮蕊俱盡,伴君幽獨”這句話實不錯。

豆蔻年華相伴,西窗清風冷寂,有如此絕世愛戀,也應是極幸福的。

那場愛戀中,那些流年裡,母親深愛父親,卻也深怕父親的突然離去;母親深愛生活,卻也深怕生活對她苦痛折磨;母親深愛姨娘,卻也深怕姨娘的毒藥陷害。

這是那個時代的烙印,描繪著檀口點櫻桃,粉鼻倚瓊瑤,依依楊柳腰的愛與怕交織的愛戀情愁與悲苦清歡。

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特等獎作品10篇,滿分作文的範文

更詩意地懼怕,更冷靜地愛戀?

山東省實驗中學東校區 徐涵茜

“像他鄉的村莊風雨初過,我來到時只剩一片月光。”——馮至《十四行集》

接到她短信的那天,我正在吃火鍋。眼前的銅鍋被炭烤得焦黑,我把煙囪上的粉絲一根一根殘忍地剝下,丟在鍋裡,受湯持續的、報復性的煎熬。

她問我:“不想按父母的安排出國,我想做喜歡的事情。”

“你會支持我嗎?”

我怔怔地盯著她的來信,在如此稀薄的空氣裡,我彷彿也是鍋裡的粉絲,在受我所存在的空間持續的、報復性的煎熬。對於這樣難解的命題,我實在不敢自稱為知道分子了。

無疑,我們作為單薄的個體,必然存在於某個時代之中。於是這個時代的“怕”與“愛”導向著我們每個人的“怕”與“愛”。存在的定義絲毫不敢有程式化的狡黠,模糊的概念定義只好讓人無所適從。時代是我們存在的定義域,“怕”與“愛”如天平的兩端,左右著選擇。

狄更斯在《雙城記》中有過這樣的敘述:“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這個時代,在歷經文明演進數千年後,以鳳凰涅槃的姿態毫不吝惜地給予了個體享之似乎無盡的物質財富與精神創造品。在這經過戰爭與暴疾洗禮的土地上,作為劫後重生的幸運兒,我們愛這風雨初過的時代,感慨上帝讓我們登上了諾亞方舟抵達過的樂土。

然而,在這個看似風華正茂的時代,我們仍然收到了薩特“他人即地獄”的論斷。語言文字,把個體聯結在一起的、最值得信賴的工具,在文明推演中竟開始導致群體的隔離、個體的分崩。我們開始對生活中的瞬間產生毛骨悚然的懷疑,對在詩篇讚歌裡提過的自由產生不信任與恐懼。當現代人步入現代主義的怪圈,當我們真正對《等待戈多》的鬧劇惶恐不已——“也許明天會來,也許永遠不來。”

我們開始面臨“一片月光”似的惶惑。空白,無處可逃的虛幻與頹圮的存在。

我們面臨著“荒村”困境。表面的屋舍儼然在夜幕降臨時轉化為深層次的恐懼。在困苦的時代裡只需滿足“本我”的原始需求,而在“全球變暖”的大洪流下,冰山一角開始消融,對“超我”的質疑,對享樂主義慾望迭加填補空虛的超高要求,在恐懼的支配之下,我們轉而對靈性、對生命的存在開始有濃烈的愛意。

“少女躺在那裡,穿著新換上的和服,慘白的臉色有兩抹嫣紅,如同新娘一般美麗。”川端康成在《伊豆的舞女》裡有過這樣的描寫。我願用這句話闡釋時代“怕”與“愛”的辯證關係。愛意之中熔鑄著死覺的恐懼,恐懼之中隱匿著超現實的愛與美感。一種並行不悖的存在。

置此種辯證關係於個體的命運之中,我們不難發現一個奇詭的現象——詩人的死亡輪迴。這並非是神祕主義的攀升,而是“怕”與“愛”在時代的擠壓之下,對感知力強的詩人,一種不可避免的施壓。建構在死亡基礎上的生命建築,必然以倒塌的姿態迴歸生命的原點,並以此稀釋無法承擔的怕中之愛嗎?

不。這並非是人類命運的終極選擇。

對靈魂迴歸的追求,對詩性的渴盼,才是個體存在於時代之中自然而然衍生的理性論斷。我們應從信息井噴的夾縫裡,尋求更詩意更人性的生存脈絡。

“國家不幸詩家幸”,也許這是難以避免的困局,我們在悲嘆,這個時代裡再難有邊城,難容一座精神豐碑,如生存指南一般提供生存的方向。我們也在嘆息鄉土中國的不再,感嘆世風日下,感嘆情懷的卑微與詩性的焦灼。或是處處圍城,城中人已負累不堪,局外人已頭破血流。我們忽略了愛,或是誇大了怕,在這一種存在之間。往往被變形為不共存。個人與時代的協同存在,一如“怕”與“愛”的協同存在,不盡相似,卻定義著現代人的存在方式,這是我們必須接納的存在。

然而不論是時代還是個人,對“怕”的執著挑戰與對“愛”的詩意表達早已超越一切理論所能禁錮的藩籬。當個人圓融且獨立於時代,當每個人或者時代的怕與愛形成相依共存的正確矛盾觀,如托爾斯泰在《戰爭與和平》中所講述的,才能接近一種心靈的本質。

我想起那天我們幼稚的交談,隱匿在時代的怕與愛中少年人的懼怕與歡喜。我勸她去試一試,去帶著冷靜又熱切的心腸。我不記得結局如何,只記得空氣悶熱像湯鍋,我眯著眼睛,還在胡思亂想——

更詩意地懼怕,更冷靜地愛戀?

或是共存。

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特等獎作品10篇,滿分作文的範文

愛到深處便是無

四川省成都市樹德中學光華校區 康映楠

當我被鱷魚拆吞入腹的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了母親死去的原因——對我的愛。

看著我心愛的孩子死裡逃生,頓時也覺得生死沒什麼可怕的。

不用猜了,我是一頭角馬,正在進行著大遷徙。哦,儘管我已經失敗了。非洲的草原可真是危機四伏:神出鬼沒的獅群,潛水守株待兔的鱷魚。不得不說,能夠活下來的都是上帝的寵兒。

非洲真熱,這是發自肺腑的感受。記得我出生那一天,是臉著的地,糊了一臉的熱泥巴,燙得我一下子立起來。這樣可能有些奇怪,但媽媽對我仍是一臉寵溺。

媽媽超級膽小,這是我得出的結論。她每天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老躲在角馬群裡,順帶也捎上我,不過她倒是將我保護得很好。可能是遺傳到我爸,我沒見過他,但他一定相當固執,我隨他了,走一條道就不會換方向,為這我媽可頭疼了。

媽媽去世那天,地上仍翻著熱浪,幾乎沒什麼綠草,全枯了。天空泛著神祕又美麗卻令角馬厭煩的藍,因為沒有一絲雲朵擋太陽。不過,前面是令我心馳神往的河。

來到河邊,我看到一塊奇形怪狀的枯木。可能是,不,那一定是枯木,我心念著。

“媽,你看那塊木頭真醜。”

媽媽縮了縮脖子,仔細端詳,霎時,我媽的臉黑了,青了,慘白。而這時,我正想上前一踩究竟。

“站住!別動,那是鱷魚!”

“不”,我轉向她,“那就是木頭,枯黃泥巴色的木頭!”

“聽話,快回來,那······那真是鱷魚。”媽媽又縮一步。

“你膽子真小,不就是塊木頭。”我正欲上前。

“噠”的一聲,媽媽一腳踏上那塊“枯木”。

“這真是鱷魚。”她的聲音顫抖著,可腳下的“木頭”卻紋絲不動,靜得好似一塊卡在泥石中帶著死亡氣息的枯槁的木頭,只是這塊木頭既無青苔又無年輪。

她怕極了,從顫抖的雙腿和聲嘶力竭的警告可以看出她的畏懼。不過為了求證,她又踩了幾下。

“看吧,我就說那是塊木······”我的聲音斷在嘩啦水聲中。

那一瞬,我見證了死亡,那鐮刀伸向了母親,而我卻是推波助瀾的······凶手?

那天,非洲的草原下了一場罕見的暴雨,風聲,雨聲織著的雨珠似網一樣囚住我,我開始怕了。以往的無知在這雨幕下消失殆盡,我隨大部隊在雨中奔馳,只是這一次,我找不到方向。我倒懷念起那令人生厭的藍了。

每次回憶到這裡,我都會淚下,生存的本能促使我奔向了背離母親的那一方,從此天馬兩隔。

“嘿,你聽說了嗎?那頭膽子很小的老角馬被鱷魚吞了。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沒錯,每次逃跑都是她帶著小角馬先逃,連喝水都只敢喝水窪中的。不過鱷魚也太可怕了,那老角馬也真可憐,她被吃了我們就安全了,她可真愚昧。”

“那不是她孩子嗎?真可憐。”

我低著頭,心中滿是疑惑,明明她那麼膽小,死的本該是我,而母親卻為何做出送羊入虎口之舉呢?懷著疑惑,我跟上了逐漸遠去的角馬群。

死去的角馬總會被新的生命所替代,而我也迎來了第一個孩子。可能是因為從未和父親見過面的緣故,骨子裡那僅有的固執被生活消磨得所剩無幾,而剩下的僅有對自然的敬畏和對天敵那刻骨銘心的恐懼。

“看,那還真是老膽小鬼生出來的小膽小鬼啊。”

“就是,瞧那慫樣。”兩頭角馬在一旁無聊地評價著。

可笑的是,我的孩子和以前的我一樣犟,我終於也體驗到我母親的擔憂與頭疼。難道這終究是天意?

似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小角馬歡快地奔向那條河,那條成為我夢魘的河。

“媽媽,你看木頭,踩上去一定很好玩!”

我沒有回答,但我知道,我的臉黑了,青了,慘白。

“別動,那不是木頭,是鱷魚!”

“不嘛,我就要上去踩。那就是木頭,讓我去玩!”

“那媽媽上去替你踩,看那究竟是不是木頭。”

我心裡忐忑著,我死都忘不了那鱷魚的偽裝,,明知也許下一秒我就見不到我的寶貝了。

“你看,就是一塊普通的木······”小角馬繼續說著。

我沒聽見我寶貝的聲音了,只見一張血盆大口,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的媽媽沒有逃了,因為愛到了深處便只剩下了無畏。

最後一眼便看到寶貝死裡逃生,雖然狼狽,卻也是上帝的寵兒,他活了下來。

還有一絲殘念存留於這世間,我便回想起那個傍晚:

夕陽西下,兩頭一大一小的角馬在大草原上漫步。

“媽媽,為什麼別的角馬都說你膽小,什麼都怕,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媽媽深愛著你,才會感到害怕。”我答道。

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特等獎作品10篇,滿分作文的範文

留?守?

山東省臨朐第一中學 張藝凡

因愛而留,為怕而守。可惜大部分的我們,留不下,也守不住。——題記

不知多少次了,石頭踢著石子,從東山下來回家,一路踢起的塵土,染黃了他顯短的褲腳,染黃了他眼角窩裡的淚水,染黃了夕陽,也染黃了夕陽下少年落寞的背影。

白白的、長長的炊煙早已升起,但就這麼一炷,在空曠的村莊中略顯孤單。爺爺忙裡忙外的身影依舊單薄,卻添了幾分滯緩,就像那飄遠的炊煙,偶爾不知何去何從。

“爺爺,”石頭倚在褪漆的門框上,“不是等我回來再生火嗎,你怎麼又······”

“這孩子,咳,爺爺我眼是瞎了,這心可亮著呢,不然你爹孃能放心把你留在我這兒?快吃吧,吃完跟我上趟東山。”

東山!石頭心咯噔一下。

五年前,石頭的爹孃天不亮就翻過東山趕車進了城,留下睡夢中的石頭和兩眼昏花的老爹,和這一天天安靜下來的村莊。爺爺一直記著,記著兒子臨走給自己磕的三個響頭,記著那時東山上遍野的綠樹。

爺爺愛東山,石頭知道,因為爺爺說過當年就是在東山上一顆古槐樹下,他和奶奶定下了終身。奶奶去世後,爺爺一個人把她葬在了槐樹下,以後便常上東山,撫摸著槐樹幹,彷彿與奶奶竊竊私語。奶奶的音容笑貌,彷彿都刻在了樹上,刻在了爺爺心裡。

爹孃愛石頭,石頭知道,因為爺爺說過爹孃就是因為愛石頭,怕石頭一輩子吃苦,才留下石頭外出打工的。石頭開始不懂,他覺得爹孃如果愛他,應該怕他孤單,怕他難過得哭,應該不會留下他。可慢慢地,村裡更多爹孃出去了,石頭漸漸覺得,也許爹孃真的因為愛他才走的吧。

石頭也愛東山,但石頭的愛和爺爺的愛不一樣。他愛東山,因為那是爹孃走的地方,是村莊與外界唯一的通路,所以也一定是爹孃再次回來的地方,所以石頭每天傍晚都會上東山眺望,雖然從未等到過。

可現在石頭不想帶爺爺上東山!爺爺哪裡會知道,在他因眼盲而不出家門的日子裡,東山已不是東山。推土機咆哮著駛入,電鋸嘶吼著啃噬,曾經蒼翠的古樹一棵接一棵壯烈地倒下,去完成他們作為棟樑的“崇高使命”!正因為這樣,石頭回家的路才漫起了黃色塵土,像是樹的骨灰,像是大漠的狼煙。

好在爺爺奶奶的古槐因為過於衰老脆弱而倖免於難,可石頭怕爺爺會承受不住······

“石頭,愣著做啥,你頭裡走啊。”爺爺像是又生了雙眼睛,明亮得石頭心裡發慌。

蒼老而倦怠的晚風拂動月光,也拂動爺孫倆的影子,石頭糾結不已。“坐坐吧。”爺爺突然說,石頭心一沉。

握起一把黃土,爺爺笑得有些悲涼。

“石頭,爺爺眼瞎,可心不瞎,這樹沒了,就像我心頭肉沒了,我咋能不知道呢。”

“石頭,爺爺愛這些樹,是想讓你們以後看著樹就想起我和你奶奶,人命短,樹命長啊。”

“石頭,爺爺留在村子裡,就是想守住這些樹,守住這個家,讓你們回來有個去處。可有些東西,留不下,也守不住啊。”

“石頭,和你爹說,不用把我埋在樹下了,還是燒成灰撒到河裡吧,人能殺樹,殺不了河啊。”

“石頭,別怪你爹孃,他們怕啊,還不是因為愛你嗎。”

“石頭,去城裡找你爹孃吧,啊,有些東西守不住就別守了,守不住也別怕,是你的終究是你的,愛你的終究不會離開你······”

石頭摸著爺爺漸冷的手,蒼白的月光在爺爺滿是皺紋的臉上寫出了一絲安詳。

因為愛,所以怕,所以留,所以守。

因為愛,不用怕,不用留,不用守。

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特等獎作品10篇,滿分作文的範文

有多愛,便有多怕

山東省青島第五十八中學 蔣曉鈺

亂世沉浮,怕即所愛。

嘿,紅旗在上面。

哼,上面那是魔鬼,是個吸血的魔鬼。

沒看見那在滴著鮮血嗎?

這是一個時代真實的故事,不,是千千萬萬個。

當槍口對準胸膛,那也是愛生根的地方。有多怕,便有多愛。

你帶我回家

座標北緯40°,東經123°,柳條湖。

灰塵已然矇蔽了陽光,麥田已倒向戰車經過的方向,天上的風吹不散雲的傷疤。一段段鐵軌被炸得稀碎,像是被驀然抽去了骨架的軀殼,凌空而過,拋出一道錦繡的弧線,緊接著轟然墜地,摔開萬道金光。無限的悲涼在這裡瘋狂地滋長。呵,廢墟。

鏡頭首先對準的是年輕的媽媽,粗布紅衣,挽著藍碎花的包袱,懷抱著襁褓中嗷嗷待哺的我。

我掙扎出黑乎乎的小手,緊緊捏著的,是一張缺了角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身著合體的軍裝,眉宇之間透著藏不住的英氣,曾經也定是個鮮衣怒馬的少年。他嘴角漾著笑,笑得灑脫而又寵溺。

襁褓中咿咿呀呀的我竟與他的眉眼有幾分相似。

沒錯,照片上的男人叫孟剛,是我的爸爸,是懷抱我的年輕女人的丈夫。

可奈何造化弄人,照片中的男人氤氳著的笑意沒了,我們最最深愛的男人,沒了。

就在那槍彈無眼的最前線,一顆高速掠過的子彈擊穿了他的胸膛,淋漓的鮮血汨汨,暈紅了空氣,他就那樣緩緩地向後倒下,從此作別了三十而立的年紀,與妻兒陰陽兩隔。

媽媽的眼中盈滿了恐懼,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我早已噙滿淚水的眸子上:媽媽,你帶我回家!

戰爭啊戰爭,你為何聽不到我害怕的啼哭,那一臉鐵色的,依舊是你無邊的冷酷。

戰火弄髒,她的淚光,誰在風中,吵著吃糖······

你待我回家

座標北緯42°,東經128°,中朝邊界。

穿透光陰,襁褓中咿呀不止的我已然長大,灰綠的軍裝筆挺,深邃的眼窩折射出剛毅與堅定,與我的爸爸當年一般英氣逼人。

我繼了爸爸的名字孟剛,我知道媽媽在這其中的寄予。

“孟剛團長,前方戰事加急,長津水庫一帶已被全部攻陷,請求增援!——第三野戰軍第九兵團。”一封電報不期而至。

去你的老天爺,淨有這捉弄人的把戲!新婚不過數月,我又何嘗不怕再也無法貪念新婚妻子櫻子脣齒間難捱的溫柔,可我老孟家啥時候出過孬種!當下,我是祖國的戰士,我要傾我所愛去守護的,是腳下這片生我養我的熱土!我還是選擇了最前方,天大地大,國家最大!

此刻正挽著我手臂的櫻子又怎能不怕我一去不返,可這收割人命的遊戲總要有人來告停,那為什麼不能是她的丈夫,她深深愛著的剛子呢?

“剛子,磨嘰啥呢,要開船了······”

我終是和櫻子吻別了,綿綿蕩在她耳畔的,只剩一滴輕柔:媳婦,你待我回家!我轉身登上了那艘閃著銀輝的大船,大船嗚嗚地叫著,像是準備刺破碧波的衝鋒號,又像是櫻子害怕的最後一聲哽咽。

你代我回家

黎明已張開他猙獰的眼睛,慾望填滿了脆弱的軀殼,人,已淪為絞肉的機器,只知將那冰冷的子彈,機械地送入槍膛。坦克碾過殘缺的屍體,噴射著仇恨的火柱,揮舞著粗壯的胳膊,收割最後的麥苗。最前線,嗅得到死亡。

“弟兄們,俺爹當年死在日本人的手裡,今天咱要是不拼命,美國佬照樣崩了你!衝啊!”

我義無反顧地扛起槍,瘋狂地輸出著注滿仇恨的子彈,鮮血洗刷著鋼槍,滾滾的濃煙籠罩著腥臭的血氣,一個個孽種的頭顱應聲墜地。

我死死地盯著黑洞般的槍口,我不怕嗎?老子怕!老子也怕,怕心愛的女人流乾了眼淚守了寡,怕我的骨肉還未出世就沒了爹!可我深愛的祖國不允許我怕,無眼的子彈也不包容我怕。那就殺,殺他個片甲不留!

“嗖”,又一顆子彈刺破空氣,可這一次刺穿的,竟是我的胸膛。藉著最後一口氣,我扯了扯身邊戰友的衣角,用沾滿鮮血的手指在泥土上留下一道鮮紅:兄弟,你代我回家!

親愛的櫻子,這輩子我是欠下你的了,下輩子,我還!

我緩緩地向後倒下,散落一地的,是幾枚把玩的彈殼,還有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

那彈坑旁的鮮花,你在為誰哭泣?

你帶我回家,你待我回家,你代我回家······怕,怕妻子的眼淚,怕兒女的啼哭,更怕祖國蒙羞。愛的對象也是同樣。天大地大,國家最大。有多愛,便有多怕。

謹以此文獻給千千萬萬個狼牙棒下救中國的“孟剛”英雄,願你們不再害怕,放心去愛。致敬!——後記

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特等獎作品10篇,滿分作文的範文

記不住,忘不掉

山東省廣饒縣第一中學 徐江穎

一夜的雪,下白了,也下靜了整個村莊。村北角老鐵的院門還沒等天大亮就早早地開了。不和其他的北方莊稼人一樣,一到冬天就窩在家裡,美滋滋地數著年秋賣了糧的鈔票,享受著一年少有的“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時光。老鐵有他自己的“要事”要幹。

吱呀,吱呀······生了鏽的三輪又被老鐵重新啟用,冰天雪地裡,只有凍僵的手和臉和這難聽的摩擦聲伴著老鐵,可他,卻覺得很幸福。

終於,車轍印終於停在了院口,老鐵艱難地抬起他乾瘦且只裹了一層破棉褲的右腿,活動了一會兒,才小心地攀著三輪車把下了車。剛要轉身進屋,卻又一下子挺了個激靈又轉身回了車後,他點了一下頭,“又忘事了”,這才抱起三輪車裡的乾草料往屋裡走。他滿意地看了眼兔窩上排滿的起了霜的紅柿子。“喜慶!就等我的柔柔來嘍!”

柔柔是老鐵的孫女,八歲,老鐵的老伴走得早,他只有一個閨女嫁到了城裡,和女婿在造紙廠成了雙職工,兩個人工作都很忙,就把小孩給老鐵帶了兩年。一來孩子小,有個人照顧,二來老鐵也有人可以說說話。現在,孫女柔柔已經在城裡念小學了。而老鐵,唯一的事情就是養好孫女心愛的兔子,準備好柔柔愛吃的柿子,等孫女來看他。

可是,老鐵忽然閃電般定在了兔窩前,慢慢彎下腰,抬頭,兩隻小兔崽凍死在了窩角!它們還沒長毛,昨天母兔剛產了它們,可老鐵只顧著給母兔找飼料,卻忘了給剛出生的小兔放上棉花保暖。他手中的乾草就如同現在他的心,一下子,落到了雪裡······

老鐵也不知道他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忘事和遲鈍的。天亮了,柔柔抑制不住昨天從電話裡得知有了小兔的歡喜,下了車,早爸爸媽媽一步,蹦蹦跳跳地進了姥爺的小院。

“姥爺!”清脆可人一聲稚嫩的聲音打破了這個院子的悲傷。“小兔呢?”老鐵沒有同往常那樣應聲,卻只是塞給了柔柔一個柿子。可柔柔現在哪關心柿子!她自己邁到兔窩前蹲下,臉上燦爛如太陽的笑瞬間消失,隨後,就是哭聲。

柔柔的心痛,老鐵的心,何嘗不痛。

柔柔連午飯都沒吃就拉著爸媽回城裡去了。

從那以後,柔柔回來的次數少了,回來,也不再和小時候那樣在姥爺身上黏著玩兒了。來,放下東西,自己在一邊。幾年後,她長得亭亭玉立,身上穿著的都是潔白的印著小花的乾淨衣裳。她不願進姥爺煙氣滿屋的房間,更不願意去多看一眼他又潮溼又髒的床和衣服。

可老鐵之前也不是這樣的呀,一家人誰也不知道,老鐵已經開始老年痴呆。老鐵自己心裡清楚,他身體出了問題,但他從不和家人說。他只想,多看兩眼柔柔,記住她笑的樣子,可問題是,這個輪廓竟然也無情地一點點被時間偷走······他真的害怕,有一天,他忘記柔柔,認不出她。

老鐵反覆在他清醒的時候讓鄰居提醒他摘柿子,喂兔子,可不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多,他開始不說話,呆在院子裡。

終於,鄰居覺出了他的異常,家人把他送到村口養老院,可誰又知道,他經常半夜偷偷地溜回家,幹什麼?他又能記得什麼?他當然什麼都忘了,連人名連柔柔是誰他都不記得了,但奇蹟地,他居然是回來看柿子,喂兔子!

柔柔也被爸媽硬拉來看他,但她也只是在房的一角玩手機,而老鐵,就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姑娘,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總盯著那小黑盒看卻一眼也不看自己。

一天,老鐵死了的消息傳來。

老鐵只是痴呆,為什麼會死?人們發現他時,他躺在柿樹下,一動不動,安靜地,就像是睡著了。

老鐵是摔死的,他晚上來看柿子,秋冬之交,終於等到柿子熟,打柿子的杯子他哪還會用,就在凜冽的寒風中,老鐵居然爬上柿樹,他哪還有十幾年前還足夠強健的身體,一把老骨頭,沒多高,腳一滑,折了脖子。

柔柔和爸媽來收拾遺物,養老院他的枕頭下,發現的居然是一張紙上密密麻麻寫滿柔柔名字和一個個乾癟了發了黴但還捨不得吃的柿子······

老鐵的鄰居說:“他生前總是怕忘了摘柿子,喂兔子。每天每天唸叨這幾句話,唸叨柔柔,他不知道柔柔是誰,但他不敢忘記柔柔啊!”

柔柔沒有哭著送走火化的姥爺,可現在,淚溢滿眼眶。

春天,一窩小兔出生了。

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特等獎作品10篇,滿分作文的範文

情之所終,正在我輩

東北師範大學附屬中學 楊雅淇

沉默是一口井,裡面可能藏滿了珠寶,也可能什麼都沒有。不,還是有的,有滿滿的一汪感情,茭荷映水似的皎潔斑駁,隨著心跳,永生永世。

一切感情都拙於言辭。

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終,正在我輩。

(一)

一打少年聽雨,紅燭昏沉。

雨下得綿長又津道,天彷彿蛋清一般清透。她盤腿坐在蒲團上,發冷似地縮著。

“刷”,師傅一剪子下去,她心裡猛地抽動了一下,繼而雨一樣透明的淚水奪眶而出,又冷又鹹,生生灌進她嘴裡。開始是啜泣,而後流成了電閃雷鳴的一場瓢潑。師傅把滿地青絲像落葉一般掃攏,拍著她抖動的肩。

“忘情則不泣,不忘情則泣。”她分明聽見一聲嘆息,師傅的話,總是堅定而不決絕。

她是個棄嬰,是師父下山挑水時候撿來的。師傅打開襁褓左看右看,也找不出這孩子有什麼毛病。寺裡窮得緊,村下建了大廟,大廟裡供得香都溢出來,流消到山頂上,像是對那座小破廟的炫耀。留下她,便是自己縮食節衣,作個伴也是好的。她就這樣被師傅挑上了山。

那是個山寺桃花始盛開的四月,師傅給她取名“嫩生”。

她不停地生長著,粗布衫改了又小,小了又改,縫洗縫補都是師傅一人做。師傅要她下山到村裡買件像樣的袍子,她不肯,她怕,怕走出寺門,怕離開師傅一步。她對青燈古佛的愛,對師傅的愛已成了習慣,鬆開手便怕,怕過鬆間閃電。師傅酌了兩蠱酒,醉醺醺地望著寺門說:“這有什麼怕的?世間啊,唯“情”一字值得你一怕!”

師傅頹然臥著。那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字。第二次,便是在削髮的時候。一種奇妙的恐懼奔湧上來。怕什麼呢?怕長大,怕離傷,怕孤獨。怕情。她想著。

(二)

二打豆蔻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

淫雨流成了暴潮,河水翻湧著上漲,渡船被打成一根漂泊的野草。他來了,溼淋淋的,像帶著霧氣。

他是一隻貓,通體黑亮黑亮的,卻骨瘦如柴,皮死死貼在骨架上,眼睛顯得越發大,骨碌碌轉著,向外凸起。不是野貓,也不是家貓,她想著。她向來對外物有種不可名狀的牴觸,對他不一樣,好像一見就被吸引進去。她衝出去抱起他,哀著師傅留他下來。師傅眉頭一鎖,沒言語,又閉上眼睛念起佛經。嫩生知道,他這是同意了。

她整天和他牽扯在一塊。她打柴,他就在一旁守著,或是撲通一聲跳入河裡撈幾尾魚上來。他極通靈性,旁人的話都聽得懂,又好像能猜人心思,能看透功德箱裡少得可憐的幣子也是一種不虔的貪慾,他像個男孩,她想,她極愛他,又好像同愛師傅,愛古寺不同。這是一種極沉默又極隱密的愛,不可遏止,無法沖淡。

她在寺裡更衣,他跑進來,又轉頭躲過去,她終日蒼白的頰忽然紅起來,灼燒得心臟也熱得跳腳。

恐懼好像被年歲稀釋,心裡升起一輪不可名狀的火。她日夜同貓講話,孤獨得瘋瘋癲癲。“我常常在想外面的樣子:有桃村,一定是一片一片地開花。有孩子們嘻鬧摘果,有吆喝著買賣的商人,有忙忙碌碌的男人和女人,他們每一個人的樣子都如此不同,每一天的日子也如此不同。笑著,也哭泣。哭過了就和世界重歸於好。”

“而你,你是從那裡抽身的,我卻永不曾離開古剎。我要打開寺門,要天空和光亮。那麼一個人可以愛著過去。又愛遠方嗎?”

遠方是一種誘惑,不是誘惑於美麗,而是誘惑於傳說。

他跑了。悄無聲息,又一觸即痛。

(三)

三打白頭聽雨,在僧廬下。

師傅走了。他沒有別的要交代,只是牽連出一個人的名字,又牽出一串故事來。師傅愛過一個姑娘。只一個,唯一一個,名叫嫩生。他從未對嫩生剖白自己盈滿了愛的心,因為慬而不言。嫩生嫁了,嫁給村裡富得流油的胡家。成親前那夜,師傅分明看見她路過窗前。他奔出去,只拾到一副素淨繡花的白手帕。

後來師傅上了山,後來就沒有了後來。那是她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她不知道師父是在勸她受戒還是勇於情愫。

四月是最殘忍的季節。荒野上開著丁香,把回憶與慾望摻雜在一起,又讓春雨催促著它們的根芽。

他回來了。溼淋淋的,像帶著霧氣。不是貓,是個稜角分明的黝黑的少年。他在大殿前停下,把筆直的目光射向她的眼眸中,輕吟道:“與君初相見,猶似故人歸。”

(尾聲)

她怔住了。所有的怕,對情的怕,所有的愛,對情的愛,一齊任由著湧上來。

遠方的傳說的誘惑還在,她已不怕那站不穩的自由和愛了。她明白師父的心訣。

“不要等,不要在以後講這個故事。”

聖人忘情,人非聖人。情終即成錯過。

情之所鍾,正在我輩。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