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駭河往事(二)

引子:逝者如斯,不捨晝夜。 生活忙碌而嘈雜,如今隻言片語的回憶已經是生活中沉澱下來唯一的慰藉。時間並沒有遺忘任何人。不管是位高權重的朝廷命官,還是隻有一席裹身的路邊乞丐,我們都在時間的洪流之中慢慢蒼老,直到死去。

搗 蛋

小時候七八歲的樣子,應該是1988年左右,我的老家就在徒駭河南邊,有幾百米的樣子,窮人的孩子沒人管,我就偷偷的往河裡跑,那時候魚特別多,岸邊全是榨草,有四五米寬,厚厚的,傍晚放了學回來,我就直奔河裡。拿著自制的網兜,拴在兩三米的楊樹杆上,看榨草裡的動靜。魚真是多的不得了,好多魚都在吃榨草,全河裡傳出咔嚓咔嚓魚吃草的聲音,我就貓著腰小心翼翼的端著抄網看哪塊榨草動的厲害,然後瞅準時機一抄網扣下去,時不時的就連草帶魚給扣出來。半斤大的鯽魚在夕陽下沉顛顛的亂蹦,心中那種高興勁就甭提了。到了週末,就是我們小夥伴們集體出動的時候了,四五個小夥伴,光屁股下去,把一整片榨草圈起來,大家喊個:1、2、3!然後一起使出吃奶的勁把一團榨草給推上岸邊,然後就各自分工,拿個小桶來挑件裡面的小魚、小泥鰍、小草蝦、還有大黃鱔。記得有一次,我們大家正撿的興起,其中一個叫小利的小夥伴大聲叫起我的名字:“亮哥,快來幫我抓啊,一條黃鱔!!快!快點”,那時候數他小,我們順眼望去,他正在泥里扣一條黃鱔,他抓了好幾次,黃鱔都被他摁的成泥猴了,我們就起鬨說他逮不到,他就越來勁,四肢並用,整個人都趴下了,終於用手逮到了那條黃鱔,當時他雙手緊緊抓住黃鱔的中間部位,黃鱔還是一個勁的搖頭擺尾。就這樣他提著收穫過來我們這邊往小桶裡放,快到我跟前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細節,這條“黃鱔”雖然被折騰成了泥猴,但是它居然一直在吐舌頭,細細的那種。不對,那是蛇吐信子。然後不知誰在我身後喊了一聲,那是蛇!好嗎,一幫光腚猴開始在河邊瘋竄瘋叫。。。河灘上留下了一個個快樂的腳印。那時候的生活是貧窮的,釣魚會被人瞧不起,說是不務正業,所以釣魚的很少。但是,那時候河裡河蚌多,我們叫蛤拉,偶爾外面有來收蛤拉的,碗口大的五毛一個,看到有的大人一踩就是半袋子,賣十來塊錢呢,我們小夥伴們也去踩。光屁股下水,用腳在水底摸索,首先會觸到蛤拉的後翼,尖尖的,如果趟快了會劃破腳,摸索到位置以後就伸手下去,順著測翼伸下手去,整個像掰蘿蔔一樣把蛤拉從泥窩裡掰出來。小的自己留著吃,大的就賣給收蛤拉的。那肉真是筋道,我們一般回去炒了吃,總是嚼不爛,最喜歡吃的就是連在殼上的那根肉柱,想起來還是禁不住流口水。後來岸邊的大蛤拉就越來越少了,儘管總是被家裡人罵回家,整天的水裡摸爬滾打,八九歲我們就學會了游泳,然後就游到深水裡扎猛子用手去水底摸魚和蛤拉。那時候河裡經常夜裡有炸魚的,就是用瓶子自制的爆炸裝置,因為離得河近,我晚上睡覺總能聽的見,明天天不亮我就拿個棍子出發了,河邊這時候會剩下好多沒撿的被炸懵了的魚,河邊走一段,就能治它好幾斤暈頭轉向的漏網之魚,然後放下魚兒,一路小歌奔向學堂,留下一串一蹦一跳的美滋滋的身影。

因為挨著河近,尤其是收麥子的時候經常跟著大人去河裡打澎澎,所以八歲的時候自然而然就自學成才學會了游泳。一開始是憋氣扎猛子,小夥伴們看誰扎的遠,那時耳朵裡總是愛進水,水灌進耳朵了轟隆隆響,我們就光屁股到地面上跳跳,比如左耳灌水了,就把左臉朝下,使勁連續跳幾下,藉助著慣性,一股熱乎乎的水流就從左耳裡控出來了。然後就是狗刨,雙手在前,向小狗子一樣使勁劃拉,後腳輪番抬起來擊水面,“噗通噗通”激的水花四濺。總是不小心嗆幾口喝水,嗆得咳咳之、臉紅焉。但是我們小孩子力氣小,這樣一直狗刨下去,太耗體力了,堅持不了多久。為了遊的遠一點,我們跟大孩子學會了一種仰泳的方式,這個方法好,仰面朝天浮在水面上,張開雙手雙臂配合雙腿一開一合,這人就像一個小划艇一樣,向反方向衝去。只是,一開始往往控制不好方向,本來想向北遊,遊了一段時間一看,我的天啊,游到大東邊去了。這個仰遊練習差不多了,我們幾個新手就開始挑戰徒駭河了,遊過徒駭河一直是我的夢想。有一天,那些大孩子說過河,看誰先到達對岸。我認為挑戰自己的時候到了,也一起加入了過河的行列。“1、2、3開始”,三四個小夥伴魚鷹子一樣一個猛子紮了進去,一般一口氣就下去七八米,探出頭來就開始狗刨,大家你追我趕,生怕拉到後面。我第一次過河,只好跟在大家後面,仰泳和側刨結合著前進,到了河中間,這水深了,往水下一看,瓦藍瓦藍滴,好像水底藏著什麼大物一樣,心有餘悸,為了不分神我直接仰泳了。快到北岸的時候,我們遇到了厚厚的水草,大孩子們找到了一條小小的光水,從水草中間穿過,我也跟著到了這條水道。這裡對我是個考驗,胳膊和腿伸展不開,腿腳還容易被水草纏住,根據我以前的經驗,這裡面水蛇也不少。我就一會狗刨一會側泳一會仰泳,儘量躲開水草,心驚膽戰的遊過了這段水路,水草劃的身上一道一道的,等到到了水淺處,雙腳一落地,我的心才落在了肚裡,有驚無險啊。有了這次的經驗,以後的我就輕車熟路了,幾個小夥伴一拍即合,把遊徒駭河當成了家常便飯。那時候調皮,往往游過去偷個蘋果啊,偷個西瓜啊,然後就跳到河裡游過來,沾沾自喜。有一次,我們三個小夥伴遊到了北岸,看到岸邊下了幾貨粘網,我們觀察了一下,魚船在南岸呢,索性摸兩個魚吧,哥幾個就裝作若無其事的順著粘網摸魚,結果那天真背,一條魚也沒摸到,小哥幾個煩了,這是啥破網,沒魚啊,乾脆給他魚網撕了個口子,等到魚船過來了,我們認為打漁的不會發現,還在一邊若無其事的玩耍呢,魚船在距離我們十來米的時候,就聽船上的魚哥一聲大喝“小死孩子們,找死啊!”,話未說完,那位大哥的布鞋就從船上扔了過來。幸虧我們反應快,一個猛子就躥到了岸上,順著河道呼呼地往東跑了一大截,遠遠的看到船老大在船上張牙舞爪,然後去撈鞋了。我們才匆匆使出吃奶的勁游到了南岸,也不管渾身是水了,麻利的穿上衣服,然後幾個人站在河邊地頭上往水裡碰土坷垃,向船老大挑戰示威,嘴裡還不乾不淨的叫囂,等他划船過來了,我們就一溜煙跑掉了,地上留下了一道道頑皮的溼腳印。。。

徒駭河往事(二)


小石頭

從小沒娘,說來話長。八十年代,我們村裡有兩個孤兒,老大叫石頭,老二叫啥我也忘了,當時我都穿開檔褲沒特意留意名字。那時候石頭就十七八歲了,高高的個子,從腳到頭都是黑黝黝的,真像現在我們電視裡看到的非洲小青年,就是牙是白的。從來沒有和他兄弟兩正面說過話,雖然經常見到他們,更無從知曉他爹孃咋沒的,在我的印象裡他們一直跟他大娘家討生活。本來就窮,也沒啥好衣服給他兩個穿,所以每天他們都穿著粗粗藍衫來回晃盪,晚上就住在火屋(現在叫廚房,那時農村一個小土胚屋,一個大風箱,泥個大火炕,蹲上一口大鐵鍋,牆上貼個財神爺,背上一垛柴禾,就可以做飯了)。小學交不上學費,他兩就天天跟在他們大娘腚後面,上坡幹活,農忙時節過後一般就是冬天了,那時候徒駭河大沿上全是大樹,冬天有好多枯敗得樹幹,他們不會閒著,兄弟兩別上棉褲棉襖,早早的石頭領著弟弟拎著一根結實的木棍就出發了。那根木棍被他打磨的那麼光滑,茶碗粗細,一米多長。他們兩個不愛言辭,和其他小夥伴幾乎沒有交流所以大家見到他們總是躲的遠遠的,既使知道他們沒惡意。到了中午,他們兄弟兩總會一人揹回一捆樹枝樹幹的,那是石頭用力氣把棍子扔到樹上,砸下來的一根根枯樹枝,回來後就堆在他們的臥室(火屋裡),一冬天可以堆滿了屋,甚至把柴禾堆到屋後面一大堆,羨慕的我們這些冬天只能燒樹葉的了不得。天暖的一天,我和小夥伴們正在我們承包的山楂果樹林玩耍,忽然聽到大人們議論說是河裡淹著人了,就在我們經常游泳的河段,好像是石頭出事了。我們幾個小夥伴撒丫子就往河邊現場跑去,到了河邊,石頭已經被打撈上來了,村裡有經驗的老前輩正在把石頭顛過來顛過去的從他腹部壓水,兩個青壯年兩個手一握,把石頭往胳膊上一搭,讓它頭腳和頭朝下,這麼一控,石頭的嘴裡就流出了好多的水,水流個差不多了,大家就一邊按胸一邊給他做人工呼吸,一直堅持了好長時間,除了他的臉稍微發青,別的看不出什麼不同,只是他再也沒有呼吸了。原來,石頭和一個叔去土河北岸去幹活,偷了個懶,沒有轉遠道走橋,而是划著人家平時打漁的船過得河,殊不知這船是漏水的,到了河中間,船大量進水,石頭開始掙扎,抓住他叔的衣服不放,他這麼大個子,力氣那麼大,而且是個汗鴨子,他叔怕是一個人救不了他的,玩命的擺脫了石頭的掙扎,他叔才玩命的游到岸上,直接喊人救援。這時候石頭已經和船沉底了,人都找不到,連個具體方位都摸不準,只好找來了一些連體鉤(類似於串鉤,一根長繩上隔半米栓一個巴掌大的鉤子,)繩子一頭一個人,把鉤子下到水底這麼劃拉,才劃拉到了沉船。水性好的小夥子下去摸石頭,他居然雙手死死的還扣住船板,大家費了好大勁才掰開他的雙手把他拖上了岸,那時候已經距離沉船半小時過去了。理論上也基本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因為輩分小,年紀小,也沒啥親戚,無聲無息村裡多了一搓嶄新的小墳頭。石頭的一生,是快樂的,因為他無憂無慮;也是蒼涼的,據說他一次電視都沒看過,也不認字,更不用說成家立業。至於石頭的兄弟,倒是遇到了一個好人家,這家人生活條件好,膝下無子,就把石頭的弟弟接了過去認做自己的親生骨肉,據說一領進門石頭的弟弟就連蹦帶跳的爬上了新爹的屋頂,叫都叫不下來,不知真假,再後來應該是過上了豐衣足食的好日子了吧。有的人生,正如石頭,悄悄地走了正如他悄悄的來,不帶走半塊雲彩。其實,我們未嘗不可也是在這個輪迴裡徘徊,人的生命是脆弱的,在災難面前甚至不如動物,那麼我們活著的人們又有什麼理由畏懼困難逃避問題呢,活著真好,活出個樣來,更好!

徒駭河往事(二)


傻金娥

傻金娥,從我記事起就聽村裡人那麼叫她。小時候淘氣的時候大人總說“別哭了,再哭傻金娥就來了”,這時候嚇得俺就不哭不鬧老實睡覺了。再長大些,金娥經常從俺門前走,我發現她並不壞,她就是長得有點難看,不愛打扮,雙眼總愛斜著看人,還總愛傻笑,有點憨而已。他腦子一點也不愚。就是有個毛病,手腳不乾淨。村裡的院牆外、麥子場空餘的地上大家都搭上了黃瓜架、絲瓜架、扁豆架,等到成熟的時候,就是金娥大顯身手的時候了,我經常看到她用破裹布踹著黃瓜啊、豆角啊、扁豆啥的回家,所以他家的蔬菜是供應充足的,即使大家碰到她正在偷豆角也只是嚇唬一下她,把她趕跑,都知道她瘋瘋癲癲的,沒人和她較真。其實他是喜歡小孩的,有一次我自己在大門口玩呢,她傻笑著過來了,手裡拿著一根大蔥,向我這邊遞,還能叫出我的名字,只是我害怕,呼呼的就躥家裡了。再大點我就不怕他了,每次上學回家,她總愛進大門扒頭瞧瞧,還關心的問我回來了蠻。我們也是拿顆糖或者拿根油條趕忙把她打發走。傻金娥最拿手的就是誰家有喜事了去鬧喜,比如結婚,人家上頭放鞭炮呢,她這個時候一般必到,往大門口一站,有喜事的主人就趕忙過來給他一包煙、一包糖讓她離開。如果她繼續堅持,那就會有可能得到n包煙。。。金娥還有一個優點,她力氣大,可以當一個男勞力用,家裡的髒活累活只要話哄好了她,她就有一股子幹不完的勁兒。什麼壓場、推土、打娘火苗,他樣樣精通。到了三十多了,家裡給他湊付了一個茬,就硬把她嫁了過去,只是她倔啊,沒幾天就偷跑回來了,然後是家裡人再趕他回去,她再跑回來,如此循環,結果還生了個蹦機靈的小孩。一點也沒遺傳她的基因,聰明伶俐,小人精一個。只是金娥終究不願待在婆家,依舊住在孃家,直到父母終老,她依然守在孃家不願離開。期間我離開村子十五載,去年侄子定親我回家了一趟,家裡顧了臺大戲,那些演員唱的真好,編的一套一套的,歌舞昇平,跳的那個舞臺都快炸了天了,甚是熱鬧。我就搬個板凳在一邊看錶演,這時候,舞臺下面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金娥來了,他折了一顆樹枝,拿著樹枝撲在舞臺沿上給演員獻花呢,那個女演員就去接花,剛接到花金娥就去拽演員的手和褲腿腳,那演員看來和金娥打交道已久,嗖的一下拿過“鮮花”,退後一步,繼續伴隨著的士高連跳帶扭,還不時向金娥拋媚眼,金娥只有圍著舞臺轉,就是抓不到她,樂的我們不得了。好在家裡主事兒的把金娥攔開,打發她走開了。到了我們觀眾堆裡,我以為金娥不認識我了,結果她一眼就認出了我,還問我回來了蠻,你小孩這麼大了,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只是我的兒子不願待見她,我只好和她應付幾句就回屋裡了。金娥不傻,金娥這一輩子快樂的為自己活著,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許他的人生在外人眼裡一下都能看到頭,但是她至少一直傻傻的快樂著,一成不變走過了這麼多年而且還一如既往的往前走著。。

徒駭河往事(二)


消失的大叔

我們村裡有一個奇怪的大叔,他家的土屋是村裡最破的,自我記事起他帶著兩個孩子一家三口就住在哪裡,那權且算是一個家吧,一處老宅,破屋亂瓦,我從來沒敢進過他們家門。這位大叔好像叫平呢,和誰也不說話,也沒見過他老婆,一年四季就兩身粗布衣服,一身薄的,一身厚的。不管是夏天還是冬天,他都是早早的摸黑起來,去村南邊的井裡打水,從來不用扁擔,一里地的距離就一手提一鐵桶水往家裡跑,提完水就揣個荷布,不是晒太陽就是去放牛,到了晚上,我們幾個小夥伴是不敢去他門口的。因為,晚上他也不回家,依然是默不作聲,還時常自己在那裡練“武術”,就是伸胳膊踢腿。有一次,幾個大人在俺家喝酒,讓俺和發小偉東去村南頭去買瓶景芝老白乾,我們兩就路過他家門口,結果這次他沒在,我們慶幸的不得了。那時候九點多,漆黑一片,哪知道走了幾步,他就在村南頭十字路口操練拳腳呢,依然是默不作聲,嚇得我和偉東撒丫子就跑開了。偉東跑的快,我緊跟在後面,一不小心被磚頭絆了一跤,來了個狗啃屎,手自然往前一劃拉,居然抱住偉東的腳了,他也摔了個趔趄,顧不得疼,兩人抓起腚就竄了。其實知道他可能沒有惡意,但是他神神祕祕的,我們小孩子自然害怕。然後我們繼續外出求學,平大叔就一直保持這個狀態。好歹他的大兒子和二閨女懂事早,一直照顧他,家裡的活都是他們幹。我初中快畢業的時候吧,村裡傳來消息,平呢叔走丟了,再也看不到那個從來不說話默默提水打拳的人了,然後大家動員七裡八鄉的找,始終沒找到。大家擔心的是,他即使安全,他討飯都是問題,因為他不說話,流浪出去也不會有好結果的,到現在可以說也是生死未卜吧。他大兒子小學沒畢業,就出去打工養家,供妹妹梅呢讀完了小學,梅呢就在村裡砍地毯,積攢錢蓋屋啊,大哥海軍(記不起名字了,就權且叫海軍吧)快三十了,已經不小了,總要蓋房娶媳婦吧。沒等攢夠錢,老屋就不能住了,塌了半塊。村裡一家蓋新磚房的,海軍就相中了人家的老宅,在他眼裡這老土胚房已經相當不錯了。一開始說好了價錢,他們兄妹就住了進去,過了半年房東反悔又漲價了,海軍拿不出那麼多錢,一著急,這問題就來了。悶到家裡連續幾天不出門,還不讓妹妹出門,這是急得。經過大家的勸解,才算恢復了正常。也就是這年的冬天,快過年了,下了雨夾雪,夜裡十二點,海軍的大娘聽到有人敲大門,大娘就出來到鐵柵欄門看看是誰,這一看嚇了一跳,海軍竟然一絲不掛站在門外,嘴裡不知嘟嚕著什麼,大娘一看苗頭不對啊,就急忙回屋裡喊人同時拿出厚衣服,等大家出來大門,海軍就不見了。這不四鄰右舍又是一通找,四五天下去了,蹤跡全無。轉眼快要過年了,出這麼一檔子事,確實讓大家挺揪心的。人雖然沒找到,日子總要繼續,比如說過年。勤快的戶裡就開始剁餡子,包大包子,蒸饅頭。過年每家每戶都要蒸好幾鍋,客人來了就不用再蒸乾糧了,許多人特意去村南頭的那口甜水井打水。那口井四五米深,沒按轆轤,就一根井繩把桶放下去,一把一把的用手硬生生的往上提,這天早上村裡有提水的,把水桶放下去,左右一搖擺,結果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東西還不小,以至於妨礙打水了。早上天還沒完全放亮,加上水深井裡視線弱,就隨手拿來手電一照,嚇得哎呀一聲就扔扁擔跑了,桶也不要了,邊走邊喊,不好了,這井裡有個人淹死了。這不,大家才齊呼啦的過來探個究竟,不管咋樣,先把人撈了上來,赤裸裸的一具男屍,肚子都腫的老高了,正是前幾天走失的海軍。人找到了,可是晦氣的也不少,那年,村南頭的灣裡奢侈的被扔了好多大包子和饅頭。妹妹梅呢跟著也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我的記憶裡大眼睛,挺精神,長得也還可以。她的婚事幾年後也被提上了日程,沒有父母,就有自家大娘操辦,大人們做主給他說了一個鄰村的對象,據說她開始不同意的,但是沒有別的辦法,也就這樣結了婚。其實農村以前都是這樣大人做主結婚的。過了門聽說還不錯,經常去趕集上坡,因為她去了臨村,也就漸漸失去了她的消息。讀高中的時候,偶然一次回家,說是鄰村有電影,吃過晚飯幾個夥伴就湊一起跑著去看電影了。到了鄰村村口,同村的一個夥伴點了我一下,指指對面走過來的一個人。“快看,傻梅呢來了”。我都一愣,問他是不是咱村那個梅呢?他說正是。我仔細打量了一下,梅呢若無其事的低著頭在路上漫無目的的走著,頭髮很亂,好像頭髮上沾著好多草梗,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一遍遍問這是真的嗎?怎麼會這樣,這還是我小時候看到的能說會幹又懂事的梅呢嗎?眼圈一潤,想哭的心情都有了。原來,過門不久,梅呢就開始神叨開了,頭腦不聽使喚,總不知不覺的跑丟了,害得家裡人到處找她,後來婆家沒辦法就把她鎖在一個屋裡,幹活回來給她端飯,時間長了,嫣然就成了原先他父親那個模樣,只是梅呢後來居然連送來的飯都不吃了,在那個屬於她自己的小屋裡,永遠的睡著了,再也沒有醒來。。。彼人的人生縮影,我們的人生其實都是一濁蓮花,人這一輩子,不容易,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反正總共就那麼多天,為何不簡單的讓自己多高興一點呢?送給所有的濁蓮花。

徒駭河往事(二)


有本事的叔

我有一個有本事的叔,從孩提時代就羨慕的不得了,上小學初中那會,正是俺叔事業扶搖直上的時候。退伍以後,叔進了惠民鐵廠,國有企業,混日子,捏個編制實在夠嗆,掙不到幾個錢。叔屬於敢闖敢作類型的,辭了職,就在惠民縣城開了一個小飯店,那時候正是好時候,競爭少,他屬於先下海的那一批,這生意沒怎麼努力就慢慢紅火了起來。加上叔腦袋活泛,和那些政要老闆打的火熱,再說就幾個飯店,他們也沒處去。所以這日子三年就過起來了。全家也都陸續搬到了城裡去住,只有過年才回來幾天。每次回來,叔都是開著皮卡,穿著皮子大衣那個帥啊,後面拉好多禮品,我們總是能分到幾包自己捨不得買的鞭炮和禮花。年三十晚上,家家戶戶在大門外放煙花,我們幾個小夥伴總是放完了自家的鞭炮去叔門口看煙火,因為他放的多啊,一堆棒子芥點著了,放的越來越大,禮花也是千奇百怪,看的我們前仰後合。等大家都放完了,我們就去撿那些剩下沒點燃的煙火,然後小夥伴們把花葯一層層扒出來,用火柴棒一通,呼一下,就躥出個火球來,我們大街小巷挨著找,挨個放,樂不思蜀。直到我們村華呢出了事,我們這個樂趣才有所收斂。華呢比我大不了幾歲,他也加入了搶剩下的鞭炮的行列。那天他撿的特別多,從大大小小的也求鞭炮裡摳出來好多花葯。那時候有種叫窩窩頭的禮花,模樣特別想極了我們吃的窩窩頭,窩窩頭上面一個信子,點著後,就噴出好多星花來,和噴泉一樣,在黑夜裡剎是好看。華呢突發奇想就把廢棄的窩窩頭後蓋掀開,把他剝出來的花葯都放進去了,放的滿滿的,然後找來一根信子,杵到了窩窩頭裡。那時候大人也以為沒事,不瞭解啊,華子在自家院子裡一邊點,一邊喊家裡人來觀花,結果,悲劇發生了,花沒噴出來,窩窩頭就像一顆炸彈一樣,轟一聲炸了。這一下全家可都炸了鍋了,急急忙忙送華呢去醫院包紮,右手鮮血淋淋,沒有保住,那是他才十幾歲,就帶上了假肢。還是回到叔身上,奮鬥了幾年,錢有了,人際關係也廣了,叔講話,那時候銀行裡的領導都來找他,給他貸款,不要也給他放。村裡的大爺說,你叔現在了不得了,在縣城跺個腳,縣城就得晃三晃,可見他的生意確實做的不錯。後來,就有人喝了酒遊說叔“老王啊,飯店你也就這樣了,想再做大了不?我們這裡那個二輕樓可是到了期了,你這頭腦承包下來,那可是前途無量啊”。這不叔頭腦一熱,飯店也不做了,貸款,把那個二輕樓整個承包下來了。賣衣服,類似現在的聖豪二樓三樓,全是衣服。隔行如隔山,叔沒多大文化,經營上更是一竅不通,賬目上也分不出個眉目,據說有的營業員讓自己家裡人來拿衣服就走,所以叔最後弄了個血本無歸還欠人家供貨商一屁股帳,直到破產了也沒還了。後來人家法院下了判決書,叔再去銀行貸款,當初硬塞給他貸款的人都躲的遠遠的,裝不認識,真是世態炎涼啊。直到法院判了進局子,我們老家幾個叔才東拼西湊了些錢保他出來,以後得幾個年頭,每當過年,要債的就一趟一趟的來,弄得過不好年,隨後這賬應該是慢慢還了一批,就不了了之了。現在的叔還是那個脾氣性格,只是現實和歲月讓它蒼老了好多,再也不能豪情滿懷的去實現自己的人生包袱了,看孩子養花成了他的主業,好久不見叔了,下次回家就去看看。

徒駭河往事(二)

洋火槍

小學三年級這三年我是懵懵懂懂度過的,八歲到了上學的年齡我就拽著腚不去上學,等著小夥伴們都去上學了,我也只好硬著頭皮去上學了。一年級,書是借來的,破破爛爛的,學習aoeyuv,那時候村裡就兩臺電視機,我大爺家就有一臺,14英寸,後殼是紅的,黑白電視,院子裡樹一個大電線杆子,上面弄上天線,就能看兩三個頻道,一個頻道到了晚上就放西遊記,一集一集連著放,好像那時候中間也不插播廣告或者沒廣告可播。一個小南屋裡男女老少擠滿了人,大家聚精會神的看孫悟空從石頭裡蹦出來,伴隨著“走走走”的音樂,翻著筋斗飛到了天上,那顆心也就跟著進了雲裡霧裡,一起去和他們四人去取經了。看了幾晚上,老師下通知了,不允許晚上看電視,也不知道為啥?但是我們王家兄弟姊妹幾個還是偷偷的鑽進人堆裡偷偷看孫悟空,結果,早上被老師點名出來站到教室前面晒了一節課的太陽,原來老師派去了臥底,全村一共兩臺電視機,那時候窗戶又不關,隨便在外面往裡頭一看就看到了我們,心虛的我們也立即承認了錯誤,罰站的時候我們還在嘀咕,是哪個小色孩子告的密,是不是他撈不到看著急啊,真是添腚狗,哈哈。二年級,我愛睡覺,尤其是早上的自習課,大家在背課文,我也背,拉長音的那種,坐的都是長條凳,長方桌。我佩服自己的是,我居然不知不覺能睡過去,而且還做了一個美夢,是下課的鐘聲和同學的腳步聲把我吵醒的,一睜眼,自己居然趴在教室的地上睡,教室的地是土的,被大家踩的坑坑挖挖,可結實了。什麼時候從長凳子上睡到地上的,至今對我來說都是一個謎。三年級,我謎上了洋火槍。為啥叫洋火槍呢?因為這東西需要用洋火上的硫磺做彈藥。首先用鐵絲彎成一個槍的形狀,前面從破自行車鏈子上敲下七八個鏈子節,最前面安裝一個銅喇叭口,後面做個槍栓,用自行車帶剪個皮筋,這麼把鏈子和槍栓一套,掰開第一枚鏈節,放上洋火棒,拉開槍栓,手動一摟開關扳機,火柴頭就會“啪”一聲亮響。這些工藝是和我鄰村的表弟學了好幾天才學來的,找材料自己也找了好幾天,這一天大功告成了,洋火柴也裝好了,槍栓也拉起來了,老師也來上課了,老師在大黑板上滑拉寫字,你就在桌子底下滑拉洋火槍,心裡一萬個盼著下課,好試試我的槍響不響,這可是我一週的傑作,嘔心瀝血啊。老師照舊在三尺講臺講的繪聲繪色,我就一遍遍摸我的寶貝槍,不知啥時候,我鬼使神差的居然扣下了扳機,我的心撲騰一下,原以為槍響的,老師不罰我蠻?結果槍沒動靜,我這就放心了。這是一個失敗品還是火柴頭受潮了呢?既然不響,我就拉著玩唄,就這樣,聽一會課,我就拉幾下槍栓,扣幾次扳機,反正不響。到了臨近下課的時候,老師剛邁出前腳,我這裡終於放鬆了,扣動了那麻木不仁的扳機,“哐”,好嘛,聲音好大,像個鞭炮,手一發麻,眼前全是青煙,心裡當時那就成就感悠然而生,都忽略了老師已經站在我的跟前,槍是保不住了,人也得跟老師去辦公室走一趟,而且被罰抄寫課文十遍,直到三年級結束,我才又做了一把洋火槍。

  • 夜已沉默
  • 心事向誰說
  • 不肯回頭
  • 所有的愛都錯過
  • 別笑我懦弱
  • 我始終不能猜透
  • 為何人生淡漠
  • 風雨之後
  • 無所謂擁有
  • 萍水相逢
  • 你卻給我那麼多
  • 你擋住寒冬
  • 溫暖只保留給我
  • 風霜寂寞
  • 凋落在你的懷中
  • 人生風景在遊走
  • 每當孤獨我回首
  • 你的愛總在不遠地方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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