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名將,為何最後鬱鬱而終?

李唐王朝自立國起,便開始開疆拓土。隨著疆域的越來越大,鞏固國防、加強對邊疆的控制變得越來越迫切,於是唐玄宗在開元十年在邊地設十個兵鎮,由九個節度使和一個經略使管理。

之前的節度使雖然兵權在手,但是多為忠厚名臣,並且不久任、不遙領、不兼統,許多人因為在節度使任內,功勳卓著,往往入朝為相。唐玄宗改革節度使制度之後,節度使轄區內的行政、財政、土地等大權,全部集中於節度使一人,正如《新唐書》記載:“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財賦。”

安史之亂的罪魁禍首安祿山,就是因為軍事與行政的統合使得他有足夠的實力對抗朝廷,最終幾乎摧毀了李唐王朝的根基。實際上,當安祿山還在籌劃造反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多次提醒唐玄宗應該提防安祿山。這個人不僅功勳卓著,而且堪稱盛唐第一猛將,他就是王忠嗣。

大唐第一名將,為何最後鬱鬱而終?

王忠嗣,原名王訓,他的父親王海賓在武階之戰中殉國之後,年僅九歲的他入宮拜見唐玄宗。唐玄宗看到英勇殉國將軍的孩子,心中很是傷感,感慨說:“此去病之孤也,需壯而將之”,王忠嗣自此便留在了宮中,名字也從訓改為了忠嗣。

一般的人,進入宮中之後衣食無憂,便慢慢的沉浸於奢華的享受之中,只顧得眼前的快樂,哪還會努力進取呢?可是王忠嗣並沒有走上這條路。

史書上沒有詳細說明王忠嗣的成長經歷,但是我們可以推測,在他成長的這些年裡面,他雖然身處繁華之地,卻像一個局外人一樣,刻苦用功,希望日後可以像父親一樣征戰沙場。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王忠嗣也慢慢的長大了,從入宮時候的孩童,變成了一位勇猛剛毅寡言少語的男子漢,雖然看起來有些青澀,但是早已將萬千謀略藏於胸中,“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唐玄宗多次與他談論用兵之道,平時沉默寡言的他對答如流,唐玄宗更加器重他,並誇獎他:“爾後必為良將”。

大唐第一名將,為何最後鬱鬱而終?

別人的誇獎也好,批評也罷,最終能證明自己能力的只有實踐,而古往今來的許多人不管說的天花亂墜,當他在實際中操作的時候屢屢失敗,最後留下了千古笑柄。王忠嗣當然不是這類人。唐玄宗為了考驗他,讓他試守代州別駕。別駕就是州刺史下的長史,也稱為刺史佐官,並無實權,說白了就是一個閒職。可是他並沒有因為是閒差而瀆職,而代州因為有了他,大姓豪強收斂起了囂張的氣焰,再也不敢違法。王忠嗣沒事的時候,就像李廣一樣,經常率輕騎出塞,年少的唐肅宗李亨稟告唐玄宗說:“忠嗣敢鬥,恐亡之。”唐玄宗把王忠嗣召回了宮中。因為此時王忠嗣還是太年輕,所以玄宗對他還是不太放心,讓他跟隨蕭嵩繼續鍛鍊。

跟隨蕭嵩三年後,王忠嗣認為自己完全可以獨當一面,於是他迎來了生命中的第一場勝利,《新唐書·王忠嗣傳》記載:

會贊普大酋閱武鬱標川,其下欲還,忠嗣不從,提刀略陣,斬數千人,獲羊馬萬計。

第一場勝利之後,不僅得到了皇帝的賞識,也讓他聲名遠播。當河西節度使杜希望想攻取吐蕃新城的時候,有人就推薦了王忠嗣。玄宗下詔書之後,王忠嗣馬上到達前線,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拿下吐蕃新城。

吐蕃新城落入唐軍之後後,吐蕃自然是不甘心,於是大舉出兵,準備奪回吐蕃新城。當吐蕃軍隊捲土重來的時候,唐軍上上下下全都充滿了恐懼。

面對如此情形,王忠嗣毫無懼色,《新唐書·王忠嗣傳》對於這段的描寫非常精彩:

忠嗣單馬進,左右馳突,獨殺數百人,賊眾囂相蹂,軍翼掩之,虜大敗。

大唐第一名將,為何最後鬱鬱而終?

王忠嗣憑藉顯赫的戰功,很快升到了節度使,相繼兼任河西、隴右、朔方、河東四鎮節度使,“佩四將印,控制萬里,勁兵重鎮,皆歸掌握,自國初已來,未之有也。”而他所立下的戰功也是到了唐初以來、甚至是整個李唐王朝的頂峰。

天寶元年,王忠嗣北討奚怒皆,“戰桑乾河,三遇三克,耀武漠北,高會而還”。當時突厥內亂,最後判闕特勒之子被立為烏蘇米施可汗。王忠嗣恐怕突厥進軍,便屯重兵於磧口嚴陣以待。見此形勢,烏蘇米施可汗上表請降。王忠嗣知道其中有詐,一方面派人探聽對方的虛實,另一方面向玄宗進獻 《平戎十八策》。前期工作做好之後,王忠嗣聯合拔悉密、回紇、葛邏祿三個部落,發兵討伐烏蘇米施可汗,烏蘇米施可汗落荒而逃,手下投降之人眾多。同年,王忠嗣發動對吐蕃的青海湖會戰,大破吐蕃北線主力,吐蕃死傷數萬人,吐蕃兩王子陣亡。

天寶三年,王忠嗣趁突厥群龍無首,再次出兵征討,一舉擊破突厥東部軍事力量。至此,曾經稱雄北方一百餘年的突厥汗國終於退出了歷史的舞臺。這場前後延續達百年的戰爭,最終以大唐帝國的勝利而告終。

天寶五年,吐蕃聯合大食再次入侵大唐邊關,王忠嗣臨危受命,與吐蕃以及大食聯軍輸死奮戰,最終擊敗了聯軍,守衛了大唐疆域。這一場聲勢浩蕩的戰爭,讓大唐的聲望如日中天,成為萬眾矚目的強國。

大唐第一名將,為何最後鬱鬱而終?

王忠嗣能夠取得如此顯赫的戰功,依靠的不僅僅是他的勇猛,更是他的智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當初在朔方擔任節度使的時候,和吐蕃做生意,並且出高價購買了駿馬,充盈唐朝軍隊的配備,提高了軍隊的靈活性,大大提升了軍隊的作戰能力。

王忠嗣不僅僅是一個出色的軍事家,也是一位能夠從國家的角度縱觀全局的戰略家。他雖然自幼以軍功升遷,以勇猛自負,但自從成為統御一方的將領之後,他就知道,光靠武力勢必會造成國家根基的動搖,於是他改攻為守,“以持重安邊為務”。他曾經多次對人說:“國家昇平之時,為將者在撫其眾而已!吾不欲疲中國之力,以徼功名耳”。

他改變了戰略,卻沒有放鬆警惕,他經常招募新兵,補給馬匹,而且時時刻刻注意邊關敵人的動向,派出手下蒐集最新情報,一旦形勢有變,也可以應對自如。正因為準備充足,只要一開戰,總能克敵制勝。

他不僅是盛唐時期的戰神,也是後來維持李唐王朝大廈於傾倒之際的眾多將帥的伯樂。

無論是哥舒翰、李光弼,還是郭子儀和李晟都曾是他的部下,都曾得到他的提攜和幫助。

大唐第一名將,為何最後鬱鬱而終?

正如上文所說,節度使可以入朝為宰相,此時的宰相李林甫口蜜腹劍,排除異己,不可能讓王忠嗣有機會分享自己的權力,所以李林甫很焦慮,等待除掉王忠嗣的機會,李林甫等到了。

開元天寶是李唐王朝最為興盛的時期,唐玄宗因此也變得異常自負,不僅起居奢華,生活也極度荒淫,而且希望國家的疆域越大越好。

天寶六年十月,唐玄宗想讓王忠嗣率兵攻打吐蕃的石堡城。石堡城依山而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通往城中只有一條小路,要想攻克這座城池,勢必代價慘痛。而且與王忠嗣一直堅守的“持重安邊為已任”的原則相違背,即使唐玄宗下了命令,他依舊按兵不懂,並且上表對玄宗說:

石堡險固,吐蕃舉國而守之。若頓兵堅城之下,必死者數萬,然後事可圖也。臣恐所得不如所失,請休兵秣馬,觀釁而取之,計之上者。

王忠嗣並非有意冒犯唐玄宗,他是衡量了利弊之後,才陳述了自己的觀點。唐玄宗沉溺於武力征服一切的幻想之中,看了王忠嗣的建議之後極為不快,內心已經盤算著拿王忠嗣問罪了。

這是一個叫董延光的將軍自告奮勇的帶兵攻打石堡城,正中唐玄宗下懷,唐玄宗心中極為高興,並且命令王忠嗣協助董延光。王忠嗣表面上領命,實際上並沒有全力配合董延光。

王忠嗣提拔的李光弼一看王忠嗣不配合董延光,肯定會受到皇帝的怪罪,於是李光弼開始勸王忠嗣放棄自己的想法,轉而幫助董延光。

大唐第一名將,為何最後鬱鬱而終?

李光弼說:“大夫以愛士卒之故,不欲成延光之功,雖迫於制書,實奪其謀也,何以知之?今以數萬授之而不立以重賞,士卒安肯為之盡力乎?然此天子意也,彼無功,必歸罪於大夫。大夫軍府充盈,何惜數萬段之賞以杜其讒口乎!

王忠嗣說:“今以數萬之眾爭一城,得之未足制敵,不得亦無害於國,故忠嗣不欲為之。今受責天子,不過以金吾、羽林一將軍歸宿衛,其次不過黔中上佐。忠嗣豈以數萬人命易一官乎?

說出這番話的王忠嗣,不愧為一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更不愧為一個愛兵如子的將領!在面對權力誘惑或者權力脅迫的時候,無論是誰,都可以慷慨激昂的說一番話,然後假裝迫於壓力錶現出很委屈的樣子,可是王忠嗣沒有,他說得出,也做得到,這一點,很少有人能夠做到。

李光弼沒有辦法,只好說:“曏者恐累大夫,敢以衷告。大夫乃行古人事,光弼又何言!

李光弼只好不再勸說王忠嗣。而李光弼顯然受了王忠嗣的影響。安史之亂爆發之後,李光弼從全國形勢出發,屢次違抗命令,最終才得以平定了安史之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王忠嗣之所以能夠提拔李光弼,也是看出了李光弼有和自己類似的性格,否則,那麼多將領,為何偏偏看中了李光弼?為何又會對李光弼說“它日得我兵者光弼也”這樣的肺腑之言呢?

大唐第一名將,為何最後鬱鬱而終?

事實上,後來發生的一切證明了王忠嗣的先見之明。接替王忠嗣的哥舒翰順從了唐玄宗的旨意,大舉兵伐石堡城,“後翰引兵攻石堡,拔之,死亡略盡”。

由於王忠嗣違背了唐玄宗的旨意,唐玄宗心中甚是不快,李林甫瞅準了時機向唐玄宗進言:"忠嗣嘗養宮中,雲吾欲奉太子"。皇帝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權力,何況這位更是靠著發動宮廷政變上位的皇帝?

於是唐玄宗將王忠嗣召回到京城,交付御史臺、中書省與門下省審訊。三司會審後,立下赫赫戰功的一代名將王忠嗣竟然被判處了死刑。

這時候,另一位被王忠嗣提拔的將領,哥舒翰出現了。

哥舒翰因為戰功取代了王忠嗣接任隴右節度使,玄宗對他早有耳聞,對哥舒翰很是器重。當哥舒翰得知王忠嗣被判死罪之後,哥舒翰堅持認為王忠嗣是被冤枉的,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官爵為王忠嗣贖罪。玄宗走入宮後,哥舒翰一直跟在後面,“言詞慷慨,聲淚俱下”,替王忠嗣申冤。

在哥舒翰的堅持下,玄宗最終免除了王忠嗣的死罪,但還是要出一口怨氣,就將王忠嗣貶為漢陽太守。天寶八年,王忠嗣抑鬱而終,年僅四十五歲。

大唐第一名將,為何最後鬱鬱而終?

王忠嗣在世的最後幾年,就已經觀察到了安祿山絕非善:

安祿山城雄武,扼飛狐塞,謀亂,請忠嗣助役,因欲留其兵;忠嗣先期至,不見祿山而還。數上言祿山且亂······

只可惜王忠嗣的言語早已被唐玄宗當成了耳邊風,在唐玄宗的心目中,對他權力威脅最大的不是那個遠在范陽的安祿山,而是這個他從下看著長大的王忠嗣。

有人認為,安祿山忌諱王忠嗣,根本不敢發生叛亂,而李唐王朝的命運也不會急轉直下,完全失去了活力,可惜歷史沒有如果,後來的人們在看到前人悲劇之後,沒能吸取一點教訓,繼續重複著同樣的悲劇。

大唐第一名將,為何最後鬱鬱而終?

一代名將落得個鬱鬱而終,不僅讓當時他所提拔的人唏噓,也讓後來寫史者感嘆,宋祁在新唐書中寫道:

以忠嗣之才,戰必破,攻必克,策石堡之得不當所亡,高馬直以空虜資,論祿山亂有萌,可謂深謀矣。然不能自免於讒,卒死放地。自古忠賢,工謀於國則拙於身,多矣,可勝吒哉!

四百年後,辛棄疾在深夜為李廣鳴不平,而辛棄疾的詞句同樣也適合王忠嗣:

漢開邊、功名萬里,甚當時、健者也曾閒。紗窗外、斜風細雨,一陣輕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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