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根據舉報線索，浙江省台州市稅警聯合破獲一起特大製售假髮票案，搗毀製假窩點18個，查獲假票6萬餘份，可開票金額總計達上百億元。警方已抓獲嫌疑人79名，將32人移交起訴。本案背後有引人深思的原因。該如何應對此類違法犯罪現象？本文進行了思考分析。
稅警聯合在一個偏僻之地查獲大量整箱待發往全國各地的假髮票。
近幾個月以來，浙江省台州市幾個鄉鎮先後有79人因涉嫌非法制售假髮票被警方抓捕，其中32人已被移交起訴。這些地方怎麼了？怎麼有這麼多人非法制售假髮票？
台州驚現特大製售假髮票案
2018年5月的一天，有人向台州市警方舉報，市內某處隱藏一個印製假髮票窩點。警方立即將消息通報給台州市稅務部門，稅警雙方隨即展開聯合調查，於2018年9月11日正式立案。
經過縝密調查，同年10月18日，稅警雙方展開集中收網行動，在臺州市某鎮搗毀製造假髮票窩點1個，查獲印刷機6套、印製假髮票膠版131張、偽造各類增值稅發票、完稅憑證及其他票據總計48546份（其中增值稅專用發票429份），以及大量手機、電腦、打印機、印章等作案工具。同日，其他14個抓捕小組在杭州、上海、廣西、河南、湖南和新疆等地同步收網。
現場查獲的印製假髮票機器。
此番收網行動共搗毀製假發票窩點18個，查獲假髮票6萬餘份，可開票金額總計達上百億元，抓獲以張某青、章某勝、李某苗、金某龍等為首的違法犯罪嫌疑人79名。
近日，被抓嫌疑人中有32人被移交檢察機關起訴。
這起假髮票案呈現四大特徵
調查情況顯示，這個假髮票案件具有四個顯著特點。
其一，假票製造、銷售和推廣各負其責，運作組織化，專業化。
涉案團伙人員大部分來自台州地區，製假、銷售和推廣分頭行動，每人持有多部手機和號碼，頻繁更換。製假環節大多設在鄉下偏遠地方，以廢品收購或家畜飼養為遮掩，根據“訂單”印製假髮票，通過快遞寄出；從製假環節購得空白假票後，嫌疑人根據用票“客戶”需求填開票面信息，按份或按“開票金額比”銷售；推廣環節，臨時僱閒散人員在各大車站周邊分發假髮票傳單，或通過QQ、微信等平臺散佈假髮票廣告。
其二，竊取發票信息、購買開票軟件套開發票。
嫌疑人主要通過兩種方式竊取發票信息。一是根據“客戶”開票需求，先獲得目標出票方的一張發票，查詢發票所屬號碼段，向後推算百張左右，找到出票方未填開的最後一張號碼信息往前套開。二是以0.5‰左右的價格購買各類開票信息，套開出售。套開軟件能自動生成票面二維碼並通過微信“掃一掃”返回票面信息，以及仿冒出票方印章圖案。
其三，假票大部分流向房地產及建築行業。
本案涉及假票大部分流向房地產開發及建築安裝行業。根據調查，這種情況主要與兩個因素相關：一是現實中，各分包商及包工頭通常有許多人力、設備租賃和建築基礎原料成本無法取得足夠的成本發票，而該行業利潤率較高，部分企業為降低所得稅稅負，產生大量用假票需求；二是房地產及建築行業營改增不久，不少企業經營者及財務人員發票管理意識淡薄，缺乏防範和識別假髮票的意識和能力，造成該行業發票管理混亂，假票氾濫。
其四，部分單位對假髮票缺乏防範意識。
抽查假票流向，發現有40餘份發票的受票方為政府機關或事業單位，項目主要涉及勞務費及差旅費等。另外發現，一些銀行、保險、醫藥行業企業存在使用假票虛充經費的現象。據調查，有關政府機關等免稅單位的財務人員通常只重視程序規範，對發票的真偽性沒有防範意識，也沒有上網查詢比對的習慣。而銀行、醫藥等行業企業一方面有幫員工規避個人所得稅的需求，另一方面有大量營銷費用需要稅前列支，使得員工找發票來“報銷”成為普遍現象，企業財務人員往往會忽視假票問題。
這些不法分子為何如此囂張
從本案情況來看，不法分子十分囂張。梳理分析調查信息，筆者總結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
第一，非法制售假髮票本小利大，受處罰輕。
據犯罪嫌疑人陳某交代，做假髮票生意獲利很大。購買一本假普通發票只要30元，加上1000元套開軟件花費、0.5‰的開票信息花費和少量僱人發放傳單費，成本很低；而出售假票的價格是每份20元～50元或者開票金額的0.5%～1%。陳某稱，看著周圍的人輕鬆發大財，台州一些鄉鎮的村民紛紛加入其中。
陳某還說：“製售假髮票被抓的概率低，即使被抓，最多也就判三五年，表現好一點一兩年就出來了，比外出打工划算得多。”筆者瞭解到，被抓嫌疑人中不少抱這種思想。我國刑法第二百零九條第二款規定，偽造、擅自制造或者出售偽造、擅自制造的普通發票的，處2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並處或者單處1萬元以上5萬元以下罰金；情節嚴重的，處2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5萬元以上50萬元以下罰金。根據台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供數據，近3年因製售假髮票被判刑的有16人，佔當地涉稅犯罪人員的6.3%，平均實刑年限為2.18年，比其他涉稅犯罪平均實刑年限低 60.94%，另外有25%的製售假髮票人員被判處緩刑。
隨著台州市近年來展開嚴打，當地一些不法分子外出做“假髮票生意”，在省內的杭州市、金華市、衢州市和省外的江蘇、江西、河南等地查獲的假髮票案中，都有台州人的身影。
第二，不法分子盜用發票信息容易。
本案情況顯示，由於不少企業缺乏發票信息保護意識，容易輕信造假者編造的理由，不加防範地為其提供票樣，導致發票信息被造假者套用。另外，由於出票信息不夠保密，不法分子可以低價便捷地獲得開票方信息、發票代碼等出票信息。
還有，雖然隨著“掃碼支付”普及，二維碼已成為值得信賴的交易憑據，但由於目前發票上提供的二維碼沒有聯網，無驗假防假功能，只是編碼顯示發票信息，不法分子利用網上銷售的軟件就能仿真發票二維碼，向用票人謊稱可以“掃碼驗證”發票真假。據本案犯罪嫌疑人交代，在湖南、江西等地一些火車站周邊，有很多人兜售假髮票及開票軟件，花一小筆錢就能買到，內含各類印章圖樣、字體、二維碼生成器。軟件是傻瓜式操作，開出的票足以以假亂真。
第三，發票查詢標準不統一，有的查驗操作麻煩。
從本案情況來看，不法分子鑽了發票查驗不盡便捷的空子。目前，雖然各省稅務機關網站上都設置了發票查詢平臺，但實施標準不一，有的設在一級頁面，有的設在二級頁面；有的提供發票真偽查詢，有的只提供發票信息查詢，驗證真偽需持發票原件到主管稅務機關辦理；有的需要提供發票詳細信息才能查詢，有的只需提供發票代碼、號碼及開票人信息。這些影響了發票驗證監督作用的發揮，不法分子甚至由此盜取開票信息。
第四，不法分子鑽簡化管理的空子。
近3年來，隨著“五證合一”“認繳制”等簡政放權措施實施，企業註冊、領票等手續簡化，台州市納稅人年均增長21.4%，其中增值稅一般納稅人年均增長14.4%。然而，一些不法分子鑽簡政放權的空子，專門註冊空殼企業進行虛開、騙稅的案件時有發生，呈專業化、產業化趨勢，網上有大量兜售空殼企業的信息。本案中，據嫌疑人交代，只需花8000元～10000元，就能通過中介買到一戶新辦一般納稅人的全部資料，包括髮票和開票設備，已“養”3個月的空殼企業售價30000元左右。這些空殼企業，往往在被發現異常之前就被不法分子榨取完畢並拋棄，變成非正常戶。目前，台州市已有非正常戶和一般納稅人非正常戶17915戶和2848戶，分別佔全市納稅人和一般納稅人的4.28%和4.14%。
建議從三方面採取對策
針對囂張的製售假髮票之舉，筆者建議從嚴控發票信息、嚴格行業管理、嚴厲震懾等方面進行應對。
一是不斷健全全國統一的發票信息管理制度，引導用票單位增強保密意識。
完善統一路徑、界面和查詢內容的發票在線查驗平臺，在提供增值稅專用發票真偽驗證查詢的基礎上，提供便捷有效的普通發票真偽查驗途徑，將隨機校驗碼作為必選項，防範造假者試號；充分發揮票面二維碼的防偽保障作用，及時與互聯網服務提供方合作，提供掃碼防偽的便捷手段，通過返回“記賬驗證碼”等方式進行二次認證，杜絕假票入賬，並探索通過建立大數據識假防假管理體系，實現對發票流通的全流程監管；通過宣傳、提醒等方式，增強出票方的發票信息保密意識。
二是強化對房地產、建築安裝及相關行業的發票管理。
強化這些行業發票印製、領售、使用和繳銷環節的管理，全面落實實名辦稅制度，保證發票的使用和流向依法規範有序；完善發票管理長效機制建設，解決發票使用管理中存在的各種問題，大力遏止發票“買方市場”，明確虛假髮票和非法代開發票不得用於稅前扣除、出口退稅和抵扣稅款；持續對重點行業企業負責人及財務人員宣講開票用票知識，對高風險行業展開輪查，嚴懲違法，堵塞漏洞
三是加大對發票違法行為的綜合治理力度。
稅務、公安機關要進一步完善信息交換、聯席會議等多種形式的稅收協作治理長效機制，將專項行動改成日常工作，拓展案源收集方式，擴大協作辦案的輻射面；充分發揮公安機關的優勢，開展製售假髮票重點村高危人群排查，查底數，弄清涉票違法犯罪人員的去向，總結其犯罪手法、規律和特點，建立發票違法犯罪重點人口數據庫，協調公安、稅務和城管等部門，在車站、碼頭、廣場等人流集中區域，聯合開展製售假票集中整治；結合典型案例，通過媒體、發放宣傳手冊等渠道，廣泛宣傳假髮票的危害性，引導各界增強防範意識，自覺抵制假髮票；適時曝光一些典型案例，充分發揮稅收違法“黑名單”的震懾力，同時公開舉報電話，鼓勵檢舉揭發製售假髮票違法犯罪行為。
胡佳 鄭陽晏
來源：中國稅務報
實習編輯：司壹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