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整天，從清晨到黃昏。我坐在屋內，獨自一個人，靜靜地品著香茗，茶是西藏大燈寺班瑪多吉仁波切寄來的西藏雪茶。雪茶，因其形似白菊花瓣，潔白如雪，故名雪茶。形狀呈細長的管狀，由絲狀共生藻形成柔弱的框架，外包菌絲構建而成，高7釐米，直徑約3毫米，體尖細，極少有分枝，具有相當高的茶用功效,被譽為茶類保健的稀世珍品。
第一次得到這種珍品是在北京雍和宮，也第一次見到班瑪多吉仁波切的地方。當時我正準備進雍和宮遊玩一趟，結果在人群中看見一名孤獨瘦弱的僧人，他揹著一個沉重包裹，站在烈日下，眼睛盯著雍和宮，風塵僕僕的臉上充滿疑惑。我便問他是不是想進去看看，他點點頭，於是我買了兩張門票，和他一起逛了一趟雍和宮。
從雍和宮出來之後，他說我不知道漢地的寺院還要收門票，所以謝謝你，我請你喝茶。我感到驚訝，看著他滿是補丁的僧衣，破舊的布鞋，還有身後那個簡陋而沉重的包裹，連門票也是我給買的，無論如何都看不出像是能夠請我喝的起茶的人。
他看出我的疑惑，明亮的眼睛裡滿是笑意，然後拍了拍身後的包裹告訴我他帶著家鄉的茶。盛情難卻，我將他請到我住的地方，進屋之後他解開包裹，裡面全是經書和一個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木盒，打開木盒輕輕的捏起一些灰白色的茶葉，放到茶壺中。然後對著正在燒水的我說道這是雪茶，長在我住的寺院高山上，以前讀經文感到疲憊的時候，衝一碗很快就會恢復精神，而且還能治胃寒，只是四千米以上的雪域高原才有，天然野生，不能人工培植。
我覺得這樣的雪茶應該不多，他說雪茶極少，因為生長非常緩慢。每當冰雪覆蓋時,雪茶就會悄無聲息停止生長，完全處於休眠狀態。等待氣溫回升，它才會繼續生長。也就是說雪茶每年只有不到三個月的生長期，寺院每年得到很少，只供自用。
燒開水之後衝入茶壺，浸泡一會我給他和自己各倒一碗。看著碗中淡淡的綠色，並沒有聞到濃郁或淡雅的茶香。他看著我笑道這就是凝而不散，即使沖泡十幾次，茶色依然如故，味道也不會有一點減少。
我端起茶碗淺嘗一口，只感覺到一些清淡，一點苦澀還有一絲淡淡的涼意，入腹之後一股暖意自腹中升起，口中有種醇美的鮮香，而後有些甘甜的味道。這茶有些與眾不同，至少和我喝過的茶都不一樣，入口之時，可以說平淡無奇，但是卻可以慢慢回味，有點像品味時光。
我對他說這茶有些特殊。他先是微笑，然後解釋道因為雪茶是所有茶中最慢的呀！慢，是一種沉澱，也是一種修行，所以喝雪茶可以讓人心情舒暢寧靜。我想了想說道，大海每次退朝的時候，總有很多海鳥爭相啄食退朝留下的魚蝦，海鷗總是最笨拙，最慢的那一個，它總比其他海鳥花費更多的時間才能吃到一些，可是真正能夠飛越大海，穿越大洋的只有海鷗，這是不是厚積薄發的道理？
他沒說話，給我斟滿茶碗，茶色依舊，只是苦味更濃一些。等我喝完，他再次給我斟滿，茶色如故，卻沒有一絲苦味，只剩甘甜。這時，他才緩緩的說道，再喝幾碗，茶味依舊是甘甜的，不會有任何變化。我問他，這就是苦盡甘來嗎？他沒有回答，卻說起了自己，在寺院學習了一年的漢語，然後揹著20斤藏粑，一路風餐露宿，連帶乞食，用了三個月從西藏的寺院走到北京雍和宮，進了雍和宮只拜了一下最後一殿的木雕佛像。最後問我，你是不是覺得很難理解？
我看著他，重重的點了點頭。他大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接著說道一碗茶有一碗茶的感受，生命中每一步，每一個體驗，都是心靈成長的機會。如果我們真正活在當下，那麼即使是微風吹拂過青草葉片的彎曲，都可以讓我們覺察到相互依存的道理。我端著茶碗，咀嚼著口中醇厚的甘甜，聽著他靜靜講述，那一刻，我感受到時光凝固。
最後，他說如果整日奔波忙碌，便很容易迷失自己，所以應該經常靜下來，回想一下人生中那些對你至關重要的事情。我笑著說道，你的的確確是一位出家人，他搖搖頭，說道我叫班瑪多吉，藏語寓意是永恆的蓮花，但是我和你一樣都是紅塵中普普通通的眾生，
天黑的時候，雨停了。我品味著來自西藏高原的雪茶，享受了一天休閒的生活。米蘭·昆德拉說:“慢下來，因為自在有為的生活是急不得的。”人生就像一場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重要的是沿途的風景和看風景的心情，所以，歲月靜好！
撰文：李海軍
編輯：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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