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降臣倡言太平策,順治為何絞殺他?此中複雜,他曾勸多爾袞稱帝

向敬之

順治十一年(1654)三月,陳名夏因見順治帝將前明朝服,從內廷帶入內院,狂喜過後,認為滿洲皇帝有意恢復漢人習俗,於是倡言“留髮復衣冠,天下即太平”。

說者太歡心,聽者別有心。陳名夏在朝的頭號政敵、內國史院大學士寧完我套話,藉機給他上了一章《劾大學士陳名夏結黨懷私情事叵測疏》:

“陳名夏屢蒙皇上赦宥擢用,眷顧優隆,即宜洗心易行,效忠於我朝。孰意性生奸回,習成矯詐,痛恨我朝剃髮,鄙陋我國衣冠。蠱惑故紳,號召南黨,布假局以行私,藏禍心而倡亂,何以明其然也。”(《清世祖實錄》卷八十二,順治十一年三月辛卯)

明降臣倡言太平策,順治為何絞殺他?此中複雜,他曾勸多爾袞稱帝

順治帝

寧完我稱,陳名夏跟他說:如果要想天下太平,只須依他一兩事,立就太平。

寧氏謙說不解,願聞其詳,只見“名夏推帽摩其首雲:只須留頭髮、復衣冠,天下即太平矣”。

寧完我把自己扮成正臣模樣,稱治平天下,關鍵在於法度嚴明,官吏廉潔,鄉紳愛人,兵馬眾強,只有如此,才能使民心皆悅服,天下致太平。天下太平,與剃髮無關,崇禎不剃髮不也亡了國。

陳名夏冥頑不靈,繼續說“留頭髮復衣冠是第一要緊事”。寧完我大肆渲染,以給滿洲大唱讚歌為鋪墊:“我國臣民之眾,不敵明朝十分之一,而能統一天下者,以衣服便於騎射,士馬精強故也”,直指陳名夏“欲寬衣博帶、變清為明,是計弱我國也”。

寧完我揭發陳同事十二宗罪,各有說辭。

唯有“留髮復衣冠”,陳大學士供認不諱。

滿洲統治者入關伊始,強行推行剃髮、易服等惡政,執行民族征服和歧視政策,遭到了被統治者漢人大範圍的抗死抵制。

當時在北京的張怡,曾在《謏聞續筆》卷一中記載:“剃髮令下,有言其不便者曰:‘南人剃髮,不得歸。遠近聞風驚畏,非一統之策也。’九王曰:‘何言一統?但得寸則寸,得尺則尺耳。’”

“九王”即代行皇權、統兵入關的攝政睿親王多爾袞。

這“有言不便者”,是不是力勸多爾袞取代順治帝的陳名夏?史料不載,且不好說。但有一點,多爾袞進駐紫禁城時,京師民眾傳聞他們不久東遷。因為他們此時並無明確的一統天下的計劃,還不知道怎麼經略廣大的關內和繁多的漢人,弄得多爾袞趕緊發佈定鼎中原的安民告示。

多爾袞已死,順治帝親政。順治帝雖然在政治上對曾經威福自專的攝政王,做了褫奪追尊、平毀墓葬的徹底清算,但仍繼承了他攝政期間制定的大政方略,積極改善滿漢關係,緩和滿漢矛盾。年輕的順治帝,表現出對漢俗、漢文化有著濃厚的興趣,躲在深宮,穿戴前明的龍袍和皇冠,還說比滿人的漂亮。

明降臣倡言太平策,順治為何絞殺他?此中複雜,他曾勸多爾袞稱帝

多爾袞

沒有不通風的牆。順治的皇宮,皆是前明留下的太監。

沾沾自喜的陳名夏,似乎再次看到了希望。

難道陳名夏是偷生圖報,志在復明而努力?

但是,他卻為一個缺乏原則、喪失氣節的三姓家奴,或曰四姓家奴(除了前明和李闖,他還在多爾袞與順治帝之間恃強凌弱)。即便他的“留髮復衣冠”方略,是為了幫助青年天子順治帝集中和強化皇權,然其卻深知此時的順治帝推行改制,已同以孝莊太后為首的滿洲貴族保守勢力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和尖銳的矛盾。

順治帝在權力頂層,支持者並不多。漢大學士雖有不少,但在滿洲權貴的壓制下,也只能噤若寒蟬。尤其是順治帝決絕廢后,已經將太祖、太宗朝制定踐行,孝莊王公極力維護的滿蒙政治聯姻關係推至破裂的境地。而此時陳名夏鼓吹“留髮復衣冠”論,只能徹底激化對漢文化格格不入的孝莊領導的老一輩滿洲貴族集團,更加猛烈地圍攻順治帝。

來自蒙古草原的孝莊太后,愛上了滿洲習俗舊制,而“甚厭漢語,或有兒孫習漢俗者,則認為漢俗盛而胡運衰,輒加禁抑”。陳名夏此為,無疑是促使順治帝觸犯孝莊太后的底線。

明降臣倡言太平策,順治為何絞殺他?此中複雜,他曾勸多爾袞稱帝

孝莊文皇后像

皇太后與兩黃旗勳舊大臣的強大阻力,是順治帝無法抵禦的。陳名夏明明知道他們之間,因為政見分歧,已導致順治帝失望、痛苦地哀悼前明亡國之君崇禎帝,然而他卻推出“留髮復衣冠”的建議,招不來已有烈烈仇滿情緒的廣大漢人的支持,而導致滿洲貴族保守集團對順治帝發起更嚴厲的反撲和圍剿。

他在為漢人情感爭取減負的空間,卻在為滿洲權鬥添加速燃的油料。

順治帝將其絞殺。

而其不得善終,真是志在復明嗎?我看未必!

他向順治帝倡言留髮復衣冠,如十一年前勸多爾袞自立正大位,如出一轍,激起內亂,遑論太平。

順治帝雖然有志進行政治改良,但支持者少,滿洲親貴中唯有堂兄安郡王嶽樂是他的腹心重臣外,漢大學士雖多,皆為附和畫諾、噤若寒蟬,除了為內院出謀劃策外,缺乏行之有效的執行力度。在順治帝勢單力薄的情勢下,陳名夏意圖推行復興漢俗計劃,只會挑起滿洲統治集團更無情的殺戮。

更何況,他的翻覆,決定他是一個典型的政治投機主義者,身上早沒了儒家誓死不屈的道德英雄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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