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譚峰

如果走到日本各大都市的街頭，我們會驚異地發現，似乎每一個男士都有自己的專屬的“時裝設計師”，他們的著裝看上去各成一派、百花爭妍。

日本男士的流行風尚，起源於上世紀50年代中期，經歷了各個時代不同時尚流派的嬗變，確立了自己獨特的時尚志趣。運動休閒外套混搭西褲皮鞋，讓人的視覺體驗變得奇異而新鮮。輕薄棉質夾克搭配尼龍面料褲子，彰顯出都市男士的灑脫和別緻。超大號風衣和羊毛褲及軍靴，營造出荷爾蒙爆棚的朋克風。

每一款服裝，都是那麼“腦洞大開”，讓人摸不著頭腦。其實，日本男士的流行風尚，確是有其較為清晰的歷史脈絡。

時尚的時代倚重

20世紀60年代，日本男士流行風尚聚焦為“定製性服裝”（bespoke clothing），裁縫成為不同男士客戶服裝品位的“塑造者。精雕細琢打造的洛可可風格，是這個時代日本男士的主要審美取向。從西裝到休閒服再到運動服，每一個細節的極致之美，都讓這個時代的日本男士成為被時尚理念精細加工的“藝術品”。

到了70年代，在日本經濟復甦的浪潮下，日本男士開始出現“奢靡風”，一股股濃烈的商業氣息席捲東瀛。男士時尚產業與商業廣告、視覺設計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年輕的男士逐漸嘗試脫離上一輩男士注重細節的時尚趣味，轉而注重時尚的品牌化和市場化。時尚產業成為一種可以“消費”的經濟增長點，“男色時代”的市場訴求開始推動日本時尚界向歐美汲取創作靈感。1970年，日本設計師高田賢三，在巴黎開設了第一家時裝店“日本叢林”（Jungle Jap），巴黎及歐美世界成為“日式男風”的時尚風向標。

KENZO香水

70年代到80年代初期，“常青藤學院風”（ivy style）途徑歐美，紮根日本。一本叫做《Popeye》的時尚雜誌精準地瞄準“都市男性”這一群體，把一種校園亞文化的生活方式和精緻、運動的時尚風情結合起來。Polo衫、高爾夫褲等象徵美式生活的精品服飾，讓處於都市奮鬥的日本男士在校園復古風中尋找久違的純淨。重要的是，這些都市白領通過對復古學院風格的追隨，尋找到不同於職場當中的“另外一種秩序”。

上世紀70年代，高田賢三開始進軍歐美市場

80年代所形成的“橫濱風”和“神戶風”，也將這種“校園風”的時尚帶入到日本時尚界中。日本男性一時間沉湎於“古典主義”的美學趣味之中。他們享受這種流行風尚所帶來的純淨之氣，低調內斂、簡潔自由的風格，構築了一種“時尚秩序”，較為完好地保留了日本男性在應對轉型日本社會時的“簡約之美”。

歐美學徒

從90年代到新千年，日本男士風尚走入到一個“模稜兩可”的時期。沒有一種時尚形態獨領風騷，各種形態的時尚流派均有機會走入尋常百姓家。在這場多元的“時尚風暴”中，每個日本男人都能找到屬於他們自己的“時尚高地”，並更好地詮釋和表達自己。

日本男士風尚的流變，有一條主線，就是在探究歐美風尚的基礎上，再形成“日式”專屬的風格。與很多人認知不符的是，日本時尚形成的流程，具有一定的倚重性。它固然是有自己所發揮的空間，形成自成一派的日式風尚，但這種時尚的“原型”是建立在吸收歐美時尚潮流的基礎之上的。

《Fujingahou-sha》《Men's non-no》《Fineboys》《Hot-Dog Press》《Mr.High Fashion》等引領日本時尚的雜誌，就是在以歐美時尚潮流為原型的基礎上，精益求精，營建自我。70年代後期，衝浪服在日本“小男生”當中流行，更被視為復興美國50年代服裝流行趨勢的“後續時尚”。

《Men's non-no》雜誌

新千年之後，歐美時尚界進入到一種“功能主義”的時尚審美之中。很多活躍在歐美時尚界的知名設計師，比如伊夫·聖·洛朗（Yves Saint Laurent）、卡爾文·克雷恩（Calvin Klein）等，都將男士時尚和民族民俗以及“極簡的性感”結合起來。伊夫·聖·洛朗積極從吉普賽式、高加索、印度、斯拉夫、土耳其等地區的民族文化入手，展現出極具“文化功能主義”氣質的時尚品。卡爾文·克雷恩開創地提出了“由簡約創造性感”的理念，脫去時尚設計的繁文縟節，用最樸素的創作，體現最性感的時尚。

在這些歐美設計師看來，經過近一個世紀的演化，男士時尚的最終歸宿便是，“審美性”要讓位於“功能性”。和女性時尚風格的浮誇和奢侈相比，男士時尚的生命力不在於其“審美美學”，而在於“功能美學”。對於男人來說，服裝是用來穿的，簡單利落就好；手錶是用來戴的，便捷酷炫就好；香水是用來提振雄性氣質的，不是為了讓男性進化為“越來越娘”的物種。

極簡主義2.0版

其實，日本的時尚和其文化的很多形態都一樣，也許不是某一領域“敢為人先”的第一人，卻可能是在特定領域，將每一細節做到極致的“追隨者”。

“追隨者”到一定程度也可以成為“引領者”。隨著對歐美風尚的迅速捕捉，日本男士的風格開始走進一種“務實主義”的局面之中，這讓其時尚風格走入一種“極簡主義”的階段。

日本街頭中的“西裝男”，俯拾即是

一開始，日本男士風尚的“極簡風”還是侷限在如何讓一個男人迴歸到雄性動物的層面，日本設計師極力地凸顯男士身材以及成熟冷峻，忽略極具裝飾符號的配飾，盡力地用專業主義的精神來雕琢日式的“極簡美學”。西裝筆挺的日式商務男士，就像是一個個富有“武士道”精神的神勇戰狼，在鋼筋水泥的街頭匆匆而過，似乎意欲征服被工業文明俘獲的大都市的每一座戰堡。

但隨著這種形式主義的“極簡熱情”的退卻，越來越多的“功能主義”的被改良的極簡理念，開始佔領日本男士的時尚消費市場。“男性化”和“陽剛範”不只是生理層面的簡化和放大，而是兼具肉體和精神的延展和超越。如此，日式“極簡主義”進入到新型的“2.0版本”時代。

在日本文化中，男士裝束和女士妝容不同，被視為一種“被專注的目標”。也就是說，時尚在日本男士群體當中，與其說是一種“自我修為”，不如說是一種“集體訴求”。個人要想在人群當中“幸運”地成為“凝視的目標”，不應讓格子衫、牛仔褲的大眾搭配所淹沒，而是藉助各式各樣的服飾來極大地識別個性，增強自身的“內心建設”。

無論是追隨歐美潮流，還是傳承日本傳統，曾經那種“前凸後翹”的男士裝束，不再盲目地追求男人寬闊的肩膀和健碩的胸肌以及緊身的線條，而是將時尚的趨向與男性個性、地位和效率有機地整合在一起。如果說男人的“陽剛”只有一種造型的話，那麼男性的社會身份、性情嗜好和職業素養則會分化為多種形態。

日式的極簡主義煥發出新的生命力，多元性的功能主義成就了這種時尚的涵義——前沿、俏皮、幹練、可愛的混合。最終歸結為，令人愉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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