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詩詞的莊重與詼諧(作者:傅永明)

詩歌 王維 大學 關漢卿 文苑薈萃 2017-06-14

論詩詞的莊重與詼諧(作者:傅永明)

詩詞的莊重與詼諧是諸多詩詞風格中的一種。莊重與詼諧,也是對立而並存的兩種表現風格,各擅勝場,在不同的情況下發揮著各自特有的效用。

莊重即端正、持重。莊重的風格,顯示出來的是一種嚴肅的態度,伴隨的是一種崇高的感情,展現的是一種開闊的氣象。例如宗澤的《早》一詩:

傘幄垂垂馬踏沙,水長山遠路多花。

眼中形勢胸中策,緩步徐行靜不譁。

論詩詞的莊重與詼諧(作者:傅永明)

宋·宗澤

宗澤是宋代與岳飛齊名的抗金名將。這首詩寫的是大隊人馬早晨出發的情景。第一句、第四句可見岀軍容的嚴整,反映出軍紀的嚴明;第二句自然寧靜,反射岀隊伍的寧靜;第三句,比照中可見將軍的穩健,表現出自己胸有成竹。全詩於平實的敘述中透出愛國豪情,從容不迫中表達了對勝利的堅定信心。我們讀了,看得出一個大將風度。這就是莊重風格給人的一種審美效果。

莊重風格的形成跟所寫題材和選用的詞語不無關係。一般說來,像應制詩、懷古詩和歌頌詩等,總是以儘量選用嚴整的句子顯示莊重風格為正體。例如王維的《奉和聖制從蓬萊向興慶閣道中留春雨中之作應制》:

渭水自縈秦塞曲,黃山舊繞漢宮斜。

鑾輿迥出千門柳,閣道回看上苑花。

雲裡帝城雙鳳闕,雨中春樹萬人家。

為乘陽氣行時令,不是宸遊玩物華。

所謂"應制",就是應皇帝之命而作。應制詩,其內容不外乎歌功頌德,遣詞造句,要求得君臣禮儀之體。王維這首詩也不例外。首聯雖模山範水,但因為有"秦塞"、"漢宮"這樣的字眼,使得開闊的景象中充滿了歷史的凝重感。頷聯雖有柳有花,但因有了"鑾輿"、"閣道"的出現,使得繁盛的氣氛中又有多少帶上了皇家的威嚴氣息。就是頸聯,雖是寫雲繪雨,但因為有了"帝城"、"風闕",便使得滋潤萬物的春雨也彷彿變成了浩蕩的皇恩。至於尾聯"寓規於頌",把皇帝的春遊,說成是有政治意義的活動,雖然不免有跡近諛詞之嫌,但這樣寫,既滿足了"應制"的需要,又使得全詩洋溢著氤氳祥瑞的莊重氣氛,保持了從容典雅的風格的一致性。

莊重的風格,在王維的另一首七律《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裡表現的更為充分。

絳幘雞人報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臨仙掌動,香菸欲傍袞龍浮。

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到鳳池頭。

不難看出王維的這首詩莊重的特點很鮮明:言詞考究,造語堂皇,格調和諧高雅,氣氛雍容華貴。

所謂詼諧,是詩詞中透露出來的一種隨和的態度和一種幽默風趣感。這種風格往往愛用風趣生動的辭格如比擬、雙關、仿擬、誇張、拈連等來完成。

詼諧也是一種美。詼諧風格能營造出一種輕鬆的氣氛,表現出一種諧趣。例如辛棄疾的巜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詞以戒酒為題

,是一首令人解頤的新奇滑稽之作,全詞通過“我”與杯的問答,風趣而又委婉地表達了作者對南宋政權的失望與自己心中的苦悶。

《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

杯汝來前!老子今朝,點檢形骸。甚長年抱渴,咽如焦釜;於今喜睡,氣似奔雷。汝說“劉伶,古今達者,醉後何妨死便埋”。渾如此,嘆汝於知己,真少恩哉!

更憑歌舞為媒。算合作人間鴆毒猜。況怨無小大,生於所愛;物無美惡,過則為災。與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猶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則須來"。

全詞像一出輕喜劇,由詞中的"我"與人格化了的酒杯扮演的兩個主僕角色進行對白表演:主僕各有兩次對話。主人因酒致病,所以極力遣責酒杯的罪責:酒杯使自己年長口渴、近來嗜睡,酒杯偕歌舞使人沉醉。這樣,害人的東西正是這酒杯。然而一番斥責後,又作退一步想,言下之意,是自己於酒愛極成災。於是從輕發落,只是令酒杯"勿留極退",其戒酒的決心也就令人忍俊不禁了。最為有趣的是詞裡的酒杯,通過詞人擬人化的對待,儼然成了一個喜劇人物。他狡黠、幽默,善於揣摩主人心理,能應付,能進退。在主人盛怒的情況下,它通過辭令,化嚴重為輕鬆。當其被斥退時,還說"麾之即去,招則須來",等於說還是主人離不開自己,自己準備隨時聽侯使喚。其機智幽默大類古代的俳優。

又如元代雜劇家關漢卿《南呂一枝花·不伏老》

中【尾】這支曲子: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響噹噹一粒銅豌豆,恁子弟每誰教你鑽入他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我玩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臺柳。我也會圍棋、會蹴踘、會打圍、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咽作、會吟詩、會雙陸。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則除是閻王親自喚,神鬼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天那,那其間才不向煙花路兒上走!

這套曲子原本由四支曲子組成。這是其中的第四支曲子,也是最精采的部分。作者把自己比喻成為一粒銅豌豆,比喻新奇,修飾奇詭,形象滑稽。中間兩個排比句,,說得本是自己多才多藝,興趣廣泛,他卻把所列舉的愛好和技藝統統稱為"歹症候",在風流蘊藉的表面塗上了一層俏皮的色彩,也由於有了"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也"兀自不肯休"這樣的詞語,而顯得活潑而多趣。

詼諧不是油腔滑調。詼諧的背後,往往有著嚴肅的態度和深刻的用意。像上面辛棄疾的那首詞,中間不少是牢騷話,實則反映了作者政治失意和遭遇小人陷害的苦悶及痛苦。周嘯天說的好:"此詞不得簡單的視為遊戲筆墨。"像關漢卿的那支曲子,儘管用了一些與勾欄狎客有關的詞語,但是人物形象是突出的,風格是統一的,主旨是嚴肅的。這正是詼諧風格的魅力所在。

(丁酉夏於傾情齋)


論詩詞的莊重與詼諧(作者:傅永明)

傅永明

【作者簡介】傅永明,作家、詩人,內蒙古赤峰市人。內蒙古師範學院漢語言文學大學學歷。中央黨校大學學歷。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內蒙古詩詞學會會員、赤峰市詩詞學會常務理事。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赤峰詩詞》副主編、《赤峰企業文化報》編輯、《豐州文史》編輯。出版發行了《草原放歌》等七部個人詩詞集。先後創作近體詩詞5000餘首。部分詩詞、歌賦、散文、楹聯、文藝評論在《中華詩詞》《內蒙古詩詞》《赤峰詩詞》《紅山詩詞》及人民日報、工人日報、光明日報、內蒙古日報、赤峰日報、紅山晚報等刊物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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