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五百年“最牛詩人”,為何卻遺臭萬年?

明清五百年“最牛詩人”,為何卻遺臭萬年?

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一:遺臭萬年的“詩壇頂樑柱”

明朝文化百花齊放,卻也有“拖後腿”的一項:詩歌。

特別是比起明代時爭奇鬥豔,今天更享盡“名著”光環的明代戲曲和小說來,明代詩歌的發展,卻是相當的悽然:開國的一百多年,主要尊奉“臺閣體”風格,以“頌聖德”為主題,內容流於呆板生硬。明中期起又流行“詩必盛唐”的理念,開始追求起盛唐詩歌的情懷境界,卻也常見簡單模仿,創造力十分匱乏。媲美唐詩的佳作?基本沒影。

但晚明年間時,終於有一位牛人橫空出世,為暗淡了幾百年的明朝詩壇,漂亮撐起了場面。

對這位牛人的燦爛詩篇,不管是明清的名家,還是近代的大師們,那真是集體服氣。“榮耀光環”更加了一堆。章太炎贊他“以王孟意趣,而兼謝客之精煉”,也就是集王維孟浩然等牛人的優點於一身。陳散原認為他“當標為五百年作者”,簡直是14世紀至19世紀“中國詩壇第一人”。中國植物學奠基人胡先驌,更給他重要好評:有明一代唯一之詩人——讀明朝的詩,必須先讀他的詩。這就是明朝詩人裡的“頂樑柱”。

但奇特的是,如果說起這位“詩壇頂樑柱”的人生,後世的仁人志士們,通常都要先來一聲“呸”!清朝人修《明史》時,更是“削其詩不登藝文志”,明朝以來的各類戲曲裡,此人也是標準的奸角形象,一登臺就要讓觀眾罵的類型。甚至到了民國年間,在他的安徽家鄉,數百名前清秀才還集體撰文澄清,堅決不承認這位“頂樑柱”是老鄉。老鄉?丟不起那人。

如此名聲臭大街數百年的“文學牛人”,正是明末一代風流才子,亦是載入史冊的奸詐小人:阮大鋮。

明清五百年“最牛詩人”,為何卻遺臭萬年?

二:大明文壇奇才

阮大鋮,字集之,萬曆十五年(1587)生於安慶府桐城縣(今安徽樅陽縣),他生在富足的官宦世家,享受優越的教育條件,又兼天資聰穎,從經史子集到各種雜學,他都是“無不薈聚而掇拾之”。然後十七歲中舉人,二十九歲高中進士,還做了東林黨巨頭高攀龍的得意弟子,年紀輕輕,就已名滿天下。

而在文化繁榮的晚明,滿腹錦繡的阮大鋮,當然是給點陽光就燦爛。比如在明代戲曲領域,阮大鋮就熱情高漲,一生創作《春燈謎》、《燕子箋》、《雙金榜》、《忠孝環》等十幾部劇本。才思更是“狂飆”速度:代表作《牟尼合》,他十六天就一氣呵成,長達四十六出的《雙金榜》,他也僅有二十天,就酣暢淋漓交稿。而且各個都是爆款,上演就是票房爆滿,甚至歷經幾百年時間考驗,至今傳唱不衰。

放在今天,如此有才華有速度的阮大鋮,也必然是作品爆紅的“大神級”作家,輕鬆霸佔作家富豪榜。

而他在文學領域貢獻更大的,就是詩歌創作。

在那個“詩必盛唐”風氣流行的晚明年間,阮大鋮首先一個重要突破,就是詩歌理論。針對那些掰碎了研究模仿唐詩的同行們,阮大鋮漂亮提出了“傳情”“志時”的理念。什麼模仿唐朝詩歌?什麼遣詞造句都要效仿唐人?詩歌首先就要表達真情實感,要“傳情”,不是生硬堆砌辭藻。更要“志時”,不能虛無縹緲的無病呻吟,能接地氣觸及現實生活感受,才有真正的好詩。所謂“蓋聞才從情生,情從境感,心有所會,響亦隨之”,正是阮大鋮的真知灼見。

明清五百年“最牛詩人”,為何卻遺臭萬年?

可別小看這簡單幾句,之前一度走歪數十年的明代詩歌,就這樣總算被拽回到正路上,甚至清代至近代的戲曲小說等各領域,都從阮大鋮這一系列理論裡受益匪淺。

而在阮大鋮一生創作的兩千多首詩篇裡,他更踐行了這“傳情”“志時”的理念。幾乎每一首詩,都一掃晚明詩壇的“學唐朝”風氣,句句充滿靈動氣息。崇禎年間的禮部尚書葉燦,更是一句話點中了阮大鋮詩作的強大之處:“其詩有壯麗者,有澹雅者,有 曠逸者,有香豔者。至其窮微極渺,靈心慧舌,或古人之所已到,或古人之所未有”。寫詩?他就是全能類型!

有多“全能”?比如阮大鋮的《還山詩》,一句“山中暇日渾閒事 芳草春深抱犢眠”,道盡山中聖後的悠然自得。又比如寫風景,他的《百子山別業》裡,那“瀑水當軒落,清音動草堂”的風光,“晚集山燈下,依依話老農”的其樂融融,句句令人身臨其境。甚至憂國憂民的情懷,更在他詩中句句滲透,比如《空城雀》裡,那“白骨如丘陵,亂髮如青苔”的慘狀,又比如《洮州健兒行》裡,那“若斬樓蘭報天子,士女何惜傾壺漿”的吶喊,聲聲催人斷腸。

讀阮大鋮的詩,就能讀到關於晚明的一切,包括江南清麗的風光,士大夫閒適的生活,乃至北方不休的戰亂,敵騎踐踏的慘狀……他的詩,就是一幅包括了歡笑與災難的,晚明生活的圖卷。在整個明代,能有如此創作境界的詩人,僅阮大鋮一位。

那麼問題來了,為何擁有如此輝煌成就的阮大鋮,會落得名聲臭大街的地步?那就要說說阮大鋮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個追求: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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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身敗名裂的“名利夢”

其實,雖說阮大鋮的詩篇裡,充滿著各種感人的情懷。但在阮大鋮自己看來,他的“終極情懷”就一件事:做官。以他自己原話說:“寧可終身無子,也不可一日無官。”

而他那一身噴薄的文學才華,也同樣是阮大鋮仕途的“敲門磚”。寫戲曲?那是為了拼命刷聲望,抬高自家身價。寫詩?他的兩千多首佳作,絕大多數都是與朝中權力人物的應和詩,詩中那拳拳“真情實感”,全是為了拉人脈。

不過事實上,早年步入仕途時的阮大鋮,根本不需要這麼費勁。他是高攀龍的高徒,東林黨的青年才俊,平日更以才學辯論聞名,天啟初年時更是“人人以公輔期之”。甚至權閹魏忠賢編《東林點將錄》時,阮大鋮也光榮上榜,位列“沒遮攔穆弘”,儼然東林黨裡的後起之秀。

可偏偏就在魏忠賢大肆整頓東林黨的風暴裡,一向形象良好的阮大鋮第一次人設崩塌,掉屁股就投靠了魏忠賢,靠幫助陷害昔日的東林黨“戰友”,換來了太常少卿的高位。但那時的阮大鋮,還是比較知羞,上任沒多久就受不了罵聲,拍屁股辭官回家了。

但這番賣身投靠,阮大鋮也在東林黨裡掛了號,魏忠賢倒臺後,在家賦閒的阮大鋮,依然被東林黨窮追猛打,幾次出山為官的大好機會,全被東林黨攪和黃。可這十多年的憋屈人生,除了繼續磨練出阮大鋮的才華,卻也練出了他的厚臉皮。

終於,待到崇禎皇帝上吊,南明弘光小朝廷立國,靠著南明權臣馬士英庇護的阮大鋮,終於如願以償,一口氣爬上了兵部尚書的高位。對昔日的“戰友”東林黨們,這位晚明大才子更是露出了獠牙,一邊大肆的興起大獄報復,一邊拼命賣官鬻爵,恨不得一口氣把好處全撈盡。危機重重的南明,當然也加速烏煙瘴氣。南明在清軍的攻勢下一觸即潰,身兼國防大任的兵部尚書阮大鋮,確實是“大功”。

明清五百年“最牛詩人”,為何卻遺臭萬年?

也正是在南明覆亡的危情年代裡,名滿天下的大詩人阮大鋮,更是暴露了他人生最無恥的一面:南明不行了?不還有大清嘛,讓我當官就行!接著又拍拍屁股投降了清軍。在跟隨清軍南下的路上,六十歲的阮大鋮,更是說出了他人生裡最無恥,亦“名垂青史”的一句話:“我何病?我年雖六十,能騎生馬,挽強弓,鐵錚錚漢子也!”

說完這句話沒多久,“鐵骨錚錚”的阮大鋮就身患重病,在清軍兵營裡一命嗚呼。對這位“忠臣”的死,清軍情緒也很穩定,隨便找個地方草草埋了,連墓碑都沒立,以至於屍體都不知所蹤。做叛徒,再有才,也不被待見。

也正因這番無恥的晚年,阮大鋮的名聲,自然也徹底臭到家。他的代表作品,自入清以來就被各種抹去。《桃花扇》等經典戲曲裡,更生動刻畫了其無恥的形象:有才無德,哪怕有才如阮大鋮,照樣會牢牢盯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參考資料:《明季南略》、《續倖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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