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影裡,黃秋生曾經有一個標準形象——
血腥,變態,暴力。
這些詞和一個導演關係極大——邱禮濤。
這兩位的合作,幾乎開闢了港式血漿三級片的先河,人盡皆知的有兩部。
1993年的《人肉叉燒包》:
1996年的《伊波拉病毒》:
從電影內容看,兩部電影都不是簡單的三級套路。
反而隨著番叔年齡的增長,逐漸能看出電影中的深意。
二十年後,邱禮濤和黃秋生再度合作,新片的重口味鏡頭有增無減,同樣是血漿,同樣是驚悚,而且片中有鬼!
不錯,就是這部——
《失眠》
比起大製作,邱禮濤對小製作電影的節奏把控要出色得多。
於是,我們等到了《失眠》。
電影的開場方式就讓我們看到了導演的野心——
一段DV錄像,一反cult片常態,一個家庭其樂融融,慶祝生日。
生日過後,出現狀況,父親在半夜兩點睡不著覺,被女兒的DV記錄下來。
本以為偶然的失眠變成了常態,而且逐漸失控。
接著開始發瘋——
然後咬掉了家裡請來治病的靈媒的鼻子。
手持攝像機、晃動的鏡頭、模糊的畫面以及第一人稱的敘述方式,令人代入感極強。
這種偽紀錄片的拍攝方式,非常省錢,卻考驗功力和創意,這讓我想起了《中邪》。
《中邪》中的攝像頭第一視角
邱禮濤也沒忘記致敬一下自己的黃金時代——那個香港B級片的巔峰。
DV中故意將年代設置在:1990年。
不僅僅開場有了新招,就連驚悚命題,邱禮濤也給出了一個科學的幌子。
主角林惜家(黃秋生飾)是個腦科博士,他在研究一個反自然規律的命題。
人類怎麼才能不睡覺?
他在小白鼠身上做實驗,成功讓小白鼠保持了27天的清醒狀態,並作為研究成果申請研究基金,下邊這段話是不是說得很令人信服?
可是,林惜家的申請被以反人類的理由拒絕。
沮喪之餘,馬上來了一件開心的事——十年前突然消失的女友邱夢熙(吳俐璇 飾)竟然找上門來。
不過不是為了再續前緣,而是因為得了一種叫做特殊性失眠的病。
症狀就是,就是整夜整夜睡不著,然後開始發瘋,攻擊別人,嗜血。
這種病查不出緣由,代代遺傳。邱夢熙的爺爺,爸爸,相繼因此而死,大哥也發病到末期。
崩潰的是,唯一對此病有研究的,只有林惜家。
兩人去看望邱的哥哥,剛到醫院,就看到發瘋的邱家老大沖出醫院,被一個印尼司機撞死了。
果然,沒過多久,邱夢熙也出現了失眠症狀,更奇的是,林家惜也開始失眠。
一個醫生,一個病人,一個研究者,一個試驗品,看起來像是一個科研失控的驚悚故事佈局,
可事實卻偏偏不是。
不論是開場的DV影像還是以科學名義展開的一個恐怖故事的電影構思,其實都秉承了90年代邱禮濤創作的一貫作風。
可惜這樣一個好開篇,卻越玩越壞。
為什麼?往下看。
解剖完偷來的腦子也沒法發現實質病因,林惜家找來了靈媒讓父親上身,詢問之前是不是得罪過鬼魂以致被下了咒。
由此順理成章走到了中邪下降,行咒放蠱的香港恐怖片老路。
也讓劇情和邏輯開始慢慢崩塌。
林惜家的父親,林醒(黃秋生 飾),一個在日本長大的懦弱書生,被日本人抓去當翻譯,做雜役。
在日本軍營裡,還有一箇中國人,周福(林家棟 飾)。周福是一枚漢奸,開了一家慰安所,專門抓中國的女孩給日本人糟蹋。
(我想問那會到底有沒有禁止停車的標誌。。。)
林醒依舊心存善良,看到鄰居生病,他送去米肉,卻換不來一聲感謝。
他藉著給日本人送飯的機會,放走了慰安所中幾個小女孩。
被抓來的中國女孩裡,有一對學生妹,姐姐繼承了父親的家傳巫術,妹妹則單純天真,不諳世事。林醒選擇了妹妹帶走,在自己的家中好生照顧。
可因為姐姐在父親的一次事故中眼睛被灼傷,得了青光眼,日軍軍官發現後,姐姐慘遭輪姦。
怨氣滿滿的姐姐給周福下過咒之後,也給林醒下了咒,咒他們子子孫孫夜不能寐,然後死去。
科學謎題就這麼解開了,林惜家就是林醒的兒子,而邱夢熙是周福的後人。
科學外殼包裹下,是一個跨越了兩代人的詛咒和因果報應的恐怖故事。
如果僅僅滿足於血漿和限制級,那麼這部《失眠》肯定符合你的口味。
90年代邱禮濤都能拍出《人肉叉燒包》那樣的電影,更別說如今的技術水準。
《失眠》裡,赤裸裸的刀割臉皮取腦,然後淡定的放入榴蓮殼中寄回國內;
咬鼻、咬舌,生吃人肉,下省略十餘字。
(特寫實在沒法貼上來)
赤裸裸的拿刀劈,然後丟到樓下;
甚至這次,邱禮濤還實現了多年以來的一個願望:拍一個割口口的鏡頭。
效果實在槓槓的,不僅用了慢鏡加特寫,還生生讓林惜家塞到了所有者的嘴裡……
所以,邱禮濤還是那個邱禮濤,B級片之王。
同樣,黃秋生也還是那個黃秋生,看這個眼神。
看這個慢悠悠摸著到唱著歌的動作,想象一下你就是躺著的日本軍官……
可電影,卻沒有了之前香港B級片的味道。
不論是《人肉叉燒包》還是《伊波拉病毒》,在重口的鏡頭下,透出的是邱禮濤對人性的思考,對社會問題的揭示。
吃著包子,讚歎著好吃的差人,卻是一群只用暴力不用腦子的執法者。
令人作嘔的表情下,展現的是差人的無能和法制的缺失。
借錢未遂的陳子良,代表的則是人性的最暗處,因借錢而動殺機的事情,現實中也屢見不鮮。
《伊波拉病毒》中的主角,自卑懦弱,生理需求無法解決,又經常被欺負。
當他強姦了因病毒倒地不起的黑人婦女後,得知自己帶了病毒卻沒事,反而高興起來。
那個令人作嘔不適的用豬肉解決的場景,雖然噁心。
可荒誕到家的黑色幽默,體現出導演深挖人性的快感和主題的能力。
不論是殺人做飯的陳子良,還是得病賣乖的阿雞,他們都是最底層人物的代表,他們犯下的罪行,無疑是底層大眾對社會的反詰。
這些人性的展現,本來是邱禮濤的長項。
可惜在《失眠》中,這種力度嚴重欠奉。
像一個血腥的拼盤,邱禮濤做足了B級片應該有的鏡頭,血漿,斷肢,砍頭,亂葬崗……
可這一切,都太流於表面。
林醒,顧名思義,亂世中清醒的一個平民,他做了那麼多好事,救了那麼多人,最後無端被詛咒身死。
醒,到底是好?還是壞?沒有答案。
林醒一家,妹妹去亂葬崗把姐姐從屍體堆裡刨出來,一家人磕頭,上香,送花,安葬,結果最後都因與姐姐接觸,死於非命。
林惜家,名字是惜家,卻因為自己難過,親手殺了自己的奶奶,作為教授的他,從小就是個殺人犯,而殺人的緣由,也是因為那個詛咒。
導演說,他不想探討戰爭,只是想說說因果報應以及人性的陰暗面。
顛覆了“好人有好報”的常理,可最終迴歸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上,迴歸不到人性上,這種顛覆,就成了一種刻意?
更不用提影片中的邏輯BUG,林醒一個文弱書生,即便中了咒著了魔,怎麼就拎著一把菜刀,衝進日本長官的辦公室把他綁了?
結尾處,林惜家犯病,生吃了邱夢熙,一場血腥盛宴後,電影就莫名結束了。
《失眠》的主題還無從說起,因果報應的事情還沒交代完,如此虎頭蛇尾,看的我一臉懵逼。
作為一部B級片,它具有了B級片該有的所有元素。
可作為一部電影,科學和理論最終淪為迷信的噱頭,因果報應成了怨氣的代名詞,除了姐姐的眼睛,能讓人記住的東西著實就不多了。
當人性無法通過恐怖和血腥得到展現時。
剩下的,就只有怪力亂神和為了三級而三級的套路了。
看完《失眠》,能讓你睡個好覺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