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Jenne Tartare是珍妃嗎？——清末皇族罕見照片解析（三）
▲ 在清末駐北京的法國官員費裡曼·拉利貝留下的相冊中，發現了這張標為Janne Femme Tartare的照片，她，會是珍妃嗎？
珍妃，出身於滿族他他拉氏，鑲紅旗，1876年出生，1888年與姐姐瑾妃一起入宮，封為嬪，後晉為妃，是光緒帝一生最為寵愛的妃子，宮中稱為“珍小主兒”。
因多種原因，珍妃為慈禧所銜恨，打入冷宮並在1900年庚子之亂中遭投井身亡。關於這位悲劇性的皇妃，民間有諸多傳說，便是學界也存在很多似是而非的說法。
▲ 比如，在九十年代曾有一部電影十分紅火，名曰《夜盜珍妃墓》，情節曲折，驚險恐怖，估計今天肯定不讓通過了
這起案子，在民國的時候便很有名，偽滿洲國還專門派幹探破案，殺了幾個盜墓賊。然而，最近首都師範大學的老師們去珍妃墓進行考察盜墓一事的時候，卻通過遙感發現珍妃墓保存完好，並沒有被盜過，盜賊洗劫的，是同樣位於崇妃陵中的瑾妃墓。這個訛誤，流傳了七十多年。
▲ 瞧，連CCTV都給蒙了，可見關於珍妃的種種真真假假的確不那麼好弄清
略感疑惑，這師範大學的老師幹嗎要研究盜墓？趕時髦嗎？
拋開這個令人費解的問題，我們回到珍妃。歷史上的珍妃據說思想開放新潮，很喜歡照相，還曾經委親信太監在宮外開照相館，慈禧是在珍妃照相後才知道有這麼個娛樂。
此事與男裝上殿、爭寵隆裕、支持維新、賣官鬻爵等諸多事情一樣為慈禧所不喜，曾派人查封太監所開照相館，並禁燬了珍妃所有的照片。
這樣一來，珍妃的照片理論上便不復存在了，所以人們對於這位清末寵妃的相貌，便有種種不切實際的猜測。其實，珍妃瑾妃並非因相貌秀美，而是以性格教養出眾進宮，當是定論，邏輯上慈禧也是不會願意弄兩個美女在光緒旁邊，讓她們和自己的外甥女隆裕爭寵的。
所以，珍妃的外貌或許不能期望太高，她是由於青春活潑而被光緒寵愛的。但不管怎樣，由於大眾的好奇，各式各樣“珍妃”的照片因此應運而生。
在這些照片中，有的一看便知真偽。
▲ 某電視節目中出現的珍妃，腦袋像砍下來安上的一樣，很明顯是一張PS的圖片
▲ 不要以為PS是新技術，這張康梁在海外宣傳變法時經常用到的照片，表明光緒與他們的親密關係，然而後人證實，這不過是早期PS的精品而已
然而，有的卻不那麼容易辨認。
▲ 一九三零年故宮博物院的《珍妃專號》上，曾有一張珍妃照片，按說當時清末遺老大多尚在，且故宮博物院足以稱清宮研究的權威單位，但這張照片後來證明確實是錯的，照片上的是清末最後一位皇后婉容的祖母
據傳故宮博物院還在1960年發佈過另一張珍妃的照片：
▲ 這張照片流傳甚廣，但我在網絡上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便認為是假的
之所以如此判斷，在於這一照片上人物面部和身體光源方向，強度不同，頭部中線與頸椎生理解剖不對，是典型的PS痕跡。
曾拿這張照片給一位故宮博物院的老人看過，她雖然不是研究珍妃的，但也同意我的看法。
然而，現在可以基本認為我的這種看法是一個誤會。
▲ 故宮博物院當年公佈的照片，是這一張，上方並有“貞貴妃肖像”字樣——珍妃死後，慈禧迴鑾之際也感理屈，乃追封其為貴妃（原為妃），而以“貞”代“珍”則體現避諱，都是符合歷史邏輯的
而我最初看到的那一張，則是不知什麼人為了讓珍小主兒的形象更加鮮明處理後的結果。
▲ 還有處理得更嚇人的，下巴下面還有一層下巴，只有鬧鬼可以形容
這隻能叫畫蛇添足了。
不過這張照片仍有爭議，主要焦點在於照片中“珍妃”的髮式有違宮中式樣。這件事和在《百家講壇》講慈禧的隋麗娟老師談起，她認為並不是問題，珍妃是個銳意革新、頗為開放的女性，照相時特意梳個時新發式不足為奇。
隋老師的看法基本可算權威，不過因為這是孤零零一張照片，所謂孤證不論史，嚴格而言，珍妃到底是不是長這個樣子，仍難免引人疑慮。
▲ 荷蘭畫家華士·胡伯繪製的這幅慈禧，被認為是最真實和傳神的然而，彼時清宮中另一位重要的女性——珍妃，到底是何種相貌，卻不是那麼容易弄清的
拉利貝的照片，給了我們一份新的期待。
對拉利貝照片的期待，起源於兩件事情。第一，這張照片是和疑似瑾妃的照片同在一個相冊中，且兩人形貌有相似之處，珍妃、瑾妃兩人是姊妹，和瑾妃同時出現的少女，可能是珍妃的可能性很大。
▲ 拉利貝相冊中疑似瑾妃的照片
▲ 瑾妃老年照片，根據骨骼和耳廓特徵，基本可斷定為同一人
第二，照片的標註為Janne Femme Tartare，從發音而論，很像是“他他拉氏的珍妃”。
▲ 拉利貝相冊中疑似瑾妃與另一張疑似珍妃照片的對比
兩人相貌的相似度也很高，這意味著其為姐妹的可能性較大。
拉利貝是1900年來到北京的，在這裡工作到1910年。而珍妃在他到達北京時已經死去。所以，從拍攝時間來說，拉利貝個人拍攝珍妃和瑾妃照片沒有可能性。
但拉利貝的相冊中並非只有他本人拍攝的照片，也包含了慈禧的照片等大量其他人拍攝的清末照片。所以，他收集到珍妃、瑾妃入宮前的照片並將其放在自己的相冊中，應該也是正常了。
珍妃，瑾妃入宮前一個十三歲，一個十五歲，以今天的眼光而論，照片上的兩名女子雖稚氣未脫，但仍似嫌略大。不過，以清末照相的基本情況而論，大體人物都會比實際年齡顯大，不能按照今天的標準而論。作為參考，婉容十八歲的皇后標準照也是比實際年齡顯大一些的。
真正的問題在於，在請教了學法語的朋友之後，得知Janne Femme Tartare的含義與“珍妃”沒有直接聯繫，僅僅能證明是亞洲遊牧民族的貴女而已。因此，對照片上的人物與珍妃是否有關係，恐怕還要進一步的考證。
不過，和隋麗娟老師討論珍妃的時候，倒是有一個意外的收穫。
▲ 近年來收集到的國外舊明信片中，有一張標有“中國皇后（Empress of China）”的
隋麗娟老師認為，這張照片上的女子和故宮博物院1960年公佈的那張照片，應該是同一人，也就是說，這可能間接佐證了——原來，這就是珍妃，他他拉氏的真實相貌。
也許，不理解嬪妃制度的外國人誤用的“皇后”一詞，倒是真實地道出了珍妃在光緒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完】